阴暗的天牢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惨叫声，还有狱卒的呼喝声。六郎被紧紧地锁在刑架上，皮鞭呼啸着抽在身上一片血肉模糊。
  “杨郡马，招了吧，你也别为难哥几个。”狱卒气喘嘘嘘地说道。
  六郎无力地摇摇头，他不能招供，否则杨家就永远冤沉海底，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父亲兄弟。
  “我去歇会。”狱卒把鞭子递给旁边的人，继续刑讯。
  寇准坐在牢外狱卒的桌旁，一边看书一边喝茶，似乎牢房里血肉横飞的刑审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这时一个狱卒跑过来禀道：“大人，杨郡马又昏过去了。”
  “招了吗？”他头不抬眼不睁地问道。
  “没有。”狱卒说道。
  “没有就接着审。”
  “可是，大人，这两天一夜，我怕……”
  “我不是说过下手要有分寸，这个你们还不明白吗？”寇准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小的明白，可是大人，就是再有分寸，这两天一夜，人也差不多了。”
  “出了事有我担着，你们只记得一点，就是不能伤筋动骨。”寇准再一次叮嘱道。
  “小的明白。”他明白，这个看似一身书生气，操着山西口音的大人绝不是好惹的主，天牢外被羽林军守得如铁筒一般，狱卒一步也不许踏出天牢，潘妃在外面又哭又闹来了好几次，都被他挡了驾，佘太君急得团团转，他也分毫情面不讲，自己这条小命还是小心点好。
  “大人，潘太师昏过去了。”又一个狱卒跑过来禀报。
  “招了吗？”寇准依旧是平淡地问话。
  “没有。”
  “接着审。”
  “是。”
  六郎昏昏沉沉地被拖回牢房扔在一堆柴草上，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地清醒过来，可是看着阴森黑暗的天牢，一股悲意直冲心头。寇准贪赃枉法，刑讯逼供，看来我杨家真要沉冤难雪，想要报父亲兄弟的大仇只能等下辈子了。
  夜色已深，牢房里忽然进来两个狱卒，如狼似虎一般把六郎拖起来靠在墙上。六郎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难道还要继续上刑？算了，若不能报仇，这条命留着又有何用，若死后真能变作厉鬼，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六郎钢牙咬得咯咯直响。
  这时一个狱卒拎过一坛酒，冷森森笑道：“杨郡马不要怕，你看你这生不如死的，不如我们哥俩帮帮你吧。”
  六郎明白了，虽然自己不过二十四岁，但今晚已大限将至。他唇角微动泛起一丝苦笑，可叹自己一命死不足惜，只是老母幼子再无人照应，从今后天波府就只剩下一家孤儿寡母了，最让人愤恨难平的还是自己已命归黄泉，而潘仁美却逍遥法外。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杨郡马。”狱卒颇有耐心地问道。
  六郎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狱卒狞笑道：“杨郡马，我们也是受人之托，阴曹地府别找我们哥俩。”说完其中一个抓住他的头发逼他把头抬起来，另一个倒了一碗酒就要硬灌下去。
  “等等。”
  “怎么了？”两个狱卒停下手。
  “我自己来。”六郎平静地说道。
  两个狱卒犹豫了一下放开了他，六郎用尽全力想捧起近在咫尺的酒碗，但是两天一夜的刑审水米未进，双手颤抖，捧着酒碗却说什么也送不到嘴里去。
  二人对视了一下，眼中闪出一丝不忍，其中一个道：“我们也听说过杨家将的威名，今日之事也是不得已，但若郡马爷不嫌弃，让我们哥俩侍候您老上路吧。”
  听他说的真诚，六郎点点头，眼中闪动着泪光。狱卒把酒送到他唇边，他张开嘴，辛辣的液体灌进肚里，腹中泛起一阵阵绞痛，眼前越来越模糊终于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当六郎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在牢房里，只是牢房内外闪着幽幽的暗光。我没死吗？六郎不解，而且还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连伤口也不疼了。
  他正四下张望，见两个人影飘了过来，来到牢外，牢门上的大锁自行打开掉到了地上，那两个人又飘进牢里。他们真在飘，六郎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确信他们是在飘，便是轻功再好，最多也就能飞檐走壁，也决不可能脚不沾地的飘进来。
  这两个人一个穿了一身白，脸色也白得像白纸，手里提着一根白色的大棒，另一个穿了一身黑，脸色黑的像黑炭，手里提着铁链。这二人一见六郎，穿白衣服的轻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惜了，年轻轻就这么死了。”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像个女人。
  穿黑衣的人冷冷一笑道：“走吧，活着时不好好活着，死了就别再留恋阳间了，小心地府关了大门，你变成游魂野鬼。”说罢用铁链把他的双手一锁，拖起来就走。
  活着？死了？六郎还没有完全明白，可是那人力量极大，自己不知不觉中便跟着他往外走去，回头看看牢里，他发现自己原来呆的地方还靠着一个人，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别看了，走吧，小心误了时辰。”他被拉着向前走，出了天牢来到外面，雾气腾腾，浓雾之中还有一片片白烟翻滚。
  “这是什么地方？”六郎忍不住问道，此时天已隆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雾？雾中阴风刺骨，偶尔还会传来哀嚎声。
  黑衣服的闷声闷气道“黄泉路。”
  “那你们是？”
  “我是黑无常。”
  “嘻嘻，我是白无常。”穿白衣服的一下跳到六郎面前，吓了他一跳。
  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鬼，我已经死了？六郎打量着四周，白雾茫茫，除了脚下若隐若现的路，什么也看不到。
  “别看了，没听说过黄泉路上无客栈吗？”白无常很有耐心地说道。
  “活人不信鬼神，做下万般恶业，死后报应不爽，必要赎那生前的恶业。”黑无常一边走一边说。
  “别怕，别怕，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公子没做下亏心事又怕什么？”白无常唠唠叼叼。
  六郎问道：“若人在阳间有冤……”
  不待他说完，白无常便接口道：“阎君自有公断。”
  “快走，酆都城快关门了。”黑无常一句话出口，白无常马上不再出声，二人加快了脚步。
  不知走了多远，终于看到个黑漆漆的城门，高大巍峨，鬼气森森，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个影子走在城头上。
  “快走。”黑无常和白无常拉着六郎飞奔入城。
  进到城中一样白雾漫天，白雾中还有人来人往，但看不清长相。又走了一段，二人停下来，看到一片衙门样的门口，门口上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写着“森罗殿”三个大字。
  黑无常和白无常来到殿前把六郎交到另外两个人手里，这两个人头上生角，腿下生蹄，拉着他来到殿中，六郎愣愣地看着空旷的大殿。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威严冷森的声音：“你在阳间不孝父母，逼良为娼，杀人越货，今日本君判你油炸之刑，来人，把他扔进油锅。”
  六郎循着声音急忙往前看，好像地上跪着一个人，被两个大力鬼怪用双齿铁叉叉住扔进旁边一个大鼎之内，只一声惨叫后，再也没见到那人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