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伴随着夏天到来，不知为何，今年的初夏显得格外闷热。
  在一所市中心小学。
  草坪上，一个个活蹦乱跳的身影，此时是他们中午快要放学的时间，为了让他们能够乖乖等待家长，两位老师正负责组织小游戏。
  “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往教学楼那边跑……”
  就在那位女老师打算发号施令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小家伙坐在与人群相隔甚远的花坛边。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样，总有一两个是不合群的，需要给他们时间相互熟悉。
  于是两位老师慢慢走到小女孩身边，男老师单膝蹲下，开始与这个小家伙交流。
  “小朋友，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呀？”他的声音很好听，文气中带着温柔，但是又不缺男子气，是一副与小孩子相处的好嗓子。
  小女孩抬起头，在与男老师对视后，无神的瞳孔一点点恢复光泽。
  “我怕……”小家伙的声音很小，几乎卡在喉咙里。
  “他们很可怕吗？那你看一下哥哥，你觉得哥哥可怕吗？”
  眼前这位年轻的男老师，五官虽然说不上精致，但也是有点小帅的，而且皮肤很好，白白净净的。女孩看着他不说话，只是摇摇头，不过腼腆的神情减轻许多。看来是这副自带亲和力的外表起作用了。
  “那你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好吗？”
  “凌晨。”小家伙这次倒回答得很干脆。
  “好的，凌晨小朋友。”男老师翻了翻手机，小家伙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因为她听到从男老师靠近她的那个膝盖里传出很微弱的电流声。
  “你先过去陪孩子们玩，这个小朋友我先安慰一下吧。”男老师转头告诉女老师。
  “嗯嗯好，哈哈，看来女孩子都是喜欢帅哥的。”女老师调侃了一句，回到刚刚的孩子队伍中。
  女老师刚转过身，才恢复从容的小家伙突然惊慌失措，但是又不敢叫出声。因为当男老师再看向她时，瞳孔是泛着一丝红光的。
  “芯片人准则第四条是什么？”男老师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是透着寒意。
  “我……我记不住……”小家伙有些瑟瑟发抖。
  “说过多少次，我们需要像生命体一样用大脑记忆吗？”男老师一点点逼近凌晨，像一头饿狼，随时可能一口吞掉眼前这个小女孩。
  凌晨极力克制住自己发抖的手，或者说是极力控制住她发抖的控制器。只见她活动了一下右手的中指，脑子里开始出现字符。
  “要表现自然，不能被地球人类发觉身份。”她终于回答上来，不然免不了遭受一次电击惩罚。
  芯片人的机体构造是这样的，在原来地球人类的身体上，将所有的骨头、肌肉筋络分别用轻合金、导线代替，同时在皮下组织埋入成千上百的磁性芯片，通过大脑的主芯片激活人体原本微弱的生物电流，电磁能量相互转化下带动机体工作。
  凌晨记得一个月前刚成为芯片人的时候，因为害怕不听从那些教员的安排，被电过一次，那种刺痛穿透全身骨髓的感觉，是她十二年来所有的痛加起来都抵不过的。
  “如果你连自己身上的功能都不会运用，我们也没必要留着你了。”
  男老师终于放下了那凶狠的模样，实际上他们是高估了地球人类的机体发育程度，十二岁对于一个地球人来说，还是这个生命的开端。
  但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残酷，你被厄运选中了，在你没有反抗的能力前，你只能被奴役，时刻躺在别人的案板上。
  “1007号……”男老师看了一眼手上的手机，“不过看综合成绩，你还算是这批人中拔尖的，继续努力。”
  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开始飞快跑向校门口自己家长身边。
  “晨！”凌晨妈妈叫了一声。
  “你是凌晨妈妈吧。”男老师瞬间恢复他那原来伪装好的面孔，拉着凌晨，送到那女人身边，手却在凌晨的肩膀上发送信号。
  “老老实实的，对你，对你的家人都好。”
  凌晨虽然害怕，但是这一个月下来她也学会假装，学会了坚强，外表天真可爱，内心却早已被这一个月的噩梦摧残成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模样。
  “这孩子怎么愁眉苦脸的？”男老师问凌晨妈妈，却也是侧面威胁凌晨。
  “这孩子，不是上个月在市场走丢了嘛？估计吓坏了，这一个月都没有怎么笑过，还希望老师您多多照顾我家凌晨。”
  “放心吧，凌晨妈妈，我是老师，照顾小朋友当然是我的义务。”
  “那就谢谢老师了。”凌晨妈妈客套着，转而摸摸凌晨，“晨，和你的老师说再见呀。”
  凌晨看了一眼男老师。
  “凌晨小朋友，明天再见哦！”男老师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容，不过那瞳孔又闪了一下红光，转瞬即逝，也只有小家伙才看得到。
  凌晨还是愣在那里。
  “那老师再见，我还要去买菜呢，这孩子真是没礼貌。”凌晨妈妈拉上凌晨，一路上夸着男老师。
  潜伏在地球人类当中的芯片人数以万计，他们就像这位男老师一样，悄无声息隐藏着，某些时候又悄无声息出现在你身边。凌晨知道自己没办法逃脱。
  同样的闹市，同样的人群，同样的玩具店，凌晨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一个月前那个厄运开始的地方。她大声喊着“爸爸妈妈”，可声音都淹没在涌动的人群中。
  就在她回头的一刻，迎面撞上一张恐怖的兽面……
  “啊——”小家伙尖叫着醒来，把旁边的妈妈也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妈妈把她抱在怀里，拍拍她的背。自从那件事以后，这个噩梦几乎一直纠缠着她。如果仅仅是噩梦还好，醒过来就没事了，可惜没那么简单。
  “你手都是冰的？是不是不舒服？”妈妈这么一说，更是拨动了凌晨心里的那根弦，她一下子松开了妈妈。
  “没事的，我继续睡觉。”她翻个身，面朝另一边继续睡。
  她真的怕她身体里那些金属会弹出来伤害到妈妈。现在她还不能完全操控她的身体，她只能跟着那些随时出现在她身边的芯片人教员学习，这样才是对自己身边的人最好的保障。
  一个才十二岁的女孩子能考虑这么多，实属不容易。
  尽管她极力克制自己的睡眠，但还是不知不觉会睡着，然后坠入那个可怕的梦境。
  还是那条商业街，人来人往，带着诡异和嘈杂。
  凌晨知道自己又进入噩梦了，想跑，但是脚被黏住一样无法动弹。她开始心跳加速。就在这时，她远远注意到一个男子向她走来，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一个人，包括在现实中。
  他年龄在二十八到三十一之间，身高一米七八，中等身材，眼睛是没有近视的，却带了一副度数较高的眼镜，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比较新的款式，而且材料应该不是国内的。凌晨一不小心触动了自己的数据库，把那名男子扫描了一遍。
  奇怪的是，这次的梦境是以男子跑向她时结束的，而不是她意想中的那张鬼脸。
  而后那人经常出现在凌晨的梦里，每次都是靠近她一点点，然后梦境就会结束。几次之后，那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因为只要梦到那个令她恐怖的场景，那个男子就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然后帮她结束噩梦，让她从此摆脱了阴影的纠缠。
  而且在她成为芯片人两个月之后，她完全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可是在她以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她身边的芯片人教员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比如那个男老师，听说是调到外省的小学去了，从此再没见过他。
  一切来得太突然，又仿佛只是梦一场。是真的烟消云散，还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这个问题一直留在了凌晨的心里。
  她也希望之前的两个月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可身体内随着血液流动着的金属片会提醒她，她从此就是一个芯片人，别说人，连生物都算不上。
  不过这副躯体带给她的除了无穷无尽的恐惧，还有不少好处，比如她不会生病，比如她几乎可以依靠自己的机械头脑解决生活中所有的问题。有时候她自己也会发觉，如果把她自己就比作一台机器，她的性能可以远远胜于学校的所有设备。
  梦中，有一个小哥哥会陪伴自己，这么多年他的样貌从不会改变，而且在一点点靠近自己；现实中，在所有人看来她就是一夜之间变成了小神童，优异的成绩带给她家庭的，是数不清的财富和荣誉。
  然而，小小年纪的凌晨选择安静做一个平常人。她知道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就会被当成怪物，所以她选择隐藏自己的能力。
  当周围的孩子都在讨论未来时，她不敢说，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好在自己的身体是和正常人一样随年龄成长的，不至于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唯一一次，她的一个阿姨带她去看了一部超级英雄的电影，她有了一个想法，或许她也可以像他们那样，人前做一个平凡的人，带上一个面具就变成正义的化身，惩凶除恶。不过这个想法就是转瞬即逝，她还是想回到正常的生活。
  “他终于要走到我面前了。”在梦中的凌晨还是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的心砰砰乱窜，要知道，这一次是这么多年来男子与她靠得最近一次。
  “晨！”室友一声把凌晨叫醒，眼前的他突然被一片白光覆盖。
  “是不是做春梦了？”原来是上铺的王语蓉，一说这话，室友们也相继传来笑声。
  “说什么呢！打扰我睡觉。”凌晨笑骂，却像被戳中心思一样，害羞地用被子蒙住了头。其实不用说也知道，一个男人在梦里待这么多年，并一直赋予安全感，凌晨早就爱上这个男人。可惜只是个梦中的人物，即便凌晨扫描了数百次，除了身体特征，就连他的名字，他的性格，他的声音，都一无所知。可，她真的爱上他了，或许还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就只是一种对父亲一般的依靠的爱。
  碍于自己的身份，凌晨从来不向周围的人透露他，在这个逐渐成熟的少女心里，他只能是一个秘密。
  “别睡了，都几点了！”王语蓉把凌晨从被窝拉出来，“大学第一学期应该多出去参加活动，你这么个大美女肯定可以吸引不少帅哥。”
  “这么夸我，那就更不行了，帅哥都被我吸引了，你就更找不到男朋友了。”凌晨开着玩笑，但是已经开始穿衣服，她也想出去走走，熟悉一下新校园。
  凌晨洗漱时，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这已经是她成为芯片人的第六年了，她记忆中的自己还是一个瘦弱小女孩，转眼间，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清纯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芯片人机体的关系，她不需要多少保养，身材照样好，脸蛋更是精致，整个一御姐范。
  刚开学那会，她最多一次一天可以收到十三封情书。
  “可惜了，我心里有人了。”她嘴上这么说，其实是碍于自己是个芯片人，和同学们相处起来已经很不容易，谈恋爱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走，咱们去溜一圈。”王语蓉换好鞋子就把凌晨从洗漱台急匆匆拉走。
  “都没说去哪里呀！”
  “去篮球场，那儿帅哥多！”
  说起来，王语蓉也是长得不错的一个女生，可惜和凌晨待在一起的时候，男生们的焦点只会在凌晨身上。
  “你知道吗？上星期隔壁班那个缠着你的无赖，在校外被人教训了，一条腿打折了。”王语蓉用肩膀顶了一下凌晨，“看来你的护花使者很给力哎。”
  “说明世界上正义的人还是挺多的。”凌晨不以为然。其实哪有什么护花使者，那天她一个人在外面，被那个无赖拦住，还要对她动手动脚的，她看四周无人，索性将他一个跟头放倒。亏他一米八的大个子，被一个女生一下撂倒在地，刚想站起来，凌晨又给他腿来了一脚，她当年训练的时候可是要一脚踢碎两块钢板的，看着他躺地上嚎啕大叫，好像下手是有点重了。
  想着想着，凌晨还真的觉得有点搞笑。
  平时沸腾的篮球场，今天只有寥寥几人。两个男生在篮筐下较量球技，还有一个男生坐在观众席上，捧着书，似乎对球场并不感兴趣。
  “以前男生不都很早来打球的吗？”王语蓉有些失望。
  “那个男生？”凌晨看着观众席上那个，从侧面看，她觉得自己认识这人。
  “哟，那不是杭峰嘛，你眼睛比我尖啊，他是我高中同学，班里有名的书呆子。”王语蓉虽然在向凌晨介绍，眼神却还在打量球场上那两人，“你们认识呀？”
  “不认识，就是觉得眼熟。”
  “居然还有被你记住的男生！”王语蓉或许是没如愿看到帅哥，开始收回目光，“那我要和他说一下的，他居然被凌晨女神记住了。”
  “别别别，说不定就是他给我递过情书，我有印象。”这句话其实是接近人的思维的，也是凌晨慢慢学会的掩饰。芯片人，说到底可是外星人研究的一款超级机械，她的记忆只是脑子里那块芯片的字符记录，别说一张人脸，她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东西都储存在她的脑子里。
  “那你想多了，他暗恋很有可能，递情书这种事应该还不敢做。他真的是那种特别腼腆的男生。”前一秒王语蓉还在和凌晨说着，后一秒突然喊了一句，“杭峰！”
  那个男生沉浸在书本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嗨……王语蓉。”杭峰打了一声招呼，当看到凌晨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呆滞地又把头低下去。
  等等！就在杭峰把脸转向凌晨的时候，凌晨想到了梦中陪着她这么多年的那个小哥哥。应该不会吧，虽然她也幻想过，也许那个人会在她的未来出现，但是这一天到来，她还是不敢相信。
  “走，去看看。”王语蓉推着凌晨，看来她刚刚叫那一声是故意的。
  凌晨此时也深陷自己的记忆里，她将这么多年所有梦中的画面组合在一起，在她一点点走近杭峰的时候进行对比，果不其然，体征吻合。
  “你好！”凌晨主动和杭峰说话，让这个内敛的男生有些受宠若惊。
  “你……你好！”
  凌晨可是全校男生公认的女神，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你在看什么书呀？”凌晨还在扫描杭峰，发现虽然他与梦中的小哥哥体征数据吻合，但是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杭峰蹑手蹑脚，把封面给凌晨看。是一本科幻小说。
  “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王语蓉一拍杭峰，“被女神美到了？说话呀！”
  杭峰还真的害羞低了下头，一边用笑掩饰尴尬。
  “是凌晨哎！”场上那两个已经看到凌晨，赶紧跑过来搭讪。
  “看，现在没机会了吧。”王语蓉幸灾乐祸。
  “语蓉！”凌晨拿出了手机，想了想又放回了口袋，“那些人太烦，我们先走了。杭峰，有空再聊。”
  说着，她们起身离开。
  “你这书呆子还认识凌晨呀！”过来的两人调侃着，杭峰依旧愣在那儿。过去身边的人都在讨论凌晨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感觉，因为在他眼里，女神就像影视明星一样，散发光芒却也遥远无比，而刚刚，女神居然主动和他搭话了，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印在了杭峰的心里。
  当天晚上，凌晨又梦到了小哥哥。最近梦出现的频率高了许多。
  还是相同场景，不过因凌晨心态的成长，现在看上去突显出的是一种温馨。
  这一次，小哥哥径直向她走过来。
  “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他开口了，他就是杭峰。不过他年纪比杭峰大，而且不是杭峰那副腼腆的样子。
  “叔叔！”凌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叫，想想也是有道理的，按当时她一开始做这个梦的年龄，确实该叫他叔叔，是随着年龄逐渐增长，加上开始有爱慕之意，才改口小哥哥。
  “我找不到我爸爸妈妈了。”
  “我陪你去找他们，好吗？”
  凌晨再次确认，他真的就是杭峰。难道这就是天意？我真的遇到了他？就在这时，那张鬼脸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了她的梦中，怪物和杭峰厮打起来，虽然杭峰很快落败，又很快爬起来，在怪物向自己伸来魔爪时一脚踢飞了它。一时间，凌晨隐藏在钢铁之躯里的那颗少女心终于萌动。
  闹钟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这个梦。从那以后，怪物连同小哥哥一起，再没有在她梦里出现过，有的，只是现实中时常相遇的杭峰。
  之后，凌晨找王语蓉要来了杭峰的联系方式。
  他们会经常聊天，杭峰也知道把握机会，经常约凌晨出去吃饭。虽然他不是那种特别会追女孩的男生，但是他那一份用心，还是挺讨凌晨喜欢的。
  凌晨一时间没考虑太多东西，她为见到了这么多年的梦中小哥哥而高兴着，另一方面，她期待杭峰有一天可以变成她梦里的英雄，可以保护她。
  学校渐渐流出传言，“傻小子妄想追求凌晨女神”。尽管杭峰自己有意，但还是选择了解释。
  “我和她只是朋友。”
  “是是是，和凌晨都是朋友了。”这声音里有玩笑，有嫉妒，还有嘲讽。
  “那个傻小子真的追你呀！”凌晨不回答，王语蓉就一天到晚缠着她。
  其实凌晨心里很清楚，如果杭峰向她表白，她会同意的。果然是在爱情面前人的智商总是负数，何况，凌晨还不完全是人类。她觉得和杭峰在一起，她就会忘记所有可怕的事。
  终于在一次情人节，杭峰约了凌晨去一家西餐厅。因为凌晨在一次看电影时提到过，想在国内过一个和西方那样的情人节。
  凌晨提早十分钟到了预定的餐桌。她对门外那两棵挂满爱心、灯光闪闪的树感到很新奇。
  这家西餐厅她以前没来过，因为国内从不提倡洋节，在北京，特别在节日这天已经很难找到这种装饰，看来杭峰还挺有心的。
  眼看着快到时间点了，还是不见杭峰的影子。
  “奇怪，这家伙平时不是很早到的吗？”凌晨心里嘀咕着，突然，她周围的白色灯光熄灭，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彩色led灯，在灯光交错下，杭峰穿着一套服务员衣服，给凌晨端上了一个水果拼盘。
  “凌晨……情人节快乐！”这时，led灯已经都转换成淡淡的黄色，一阵纯音乐从后台响起，气氛很温馨，很惬意。杭峰有时候就这样，能够动不动给她惊喜。
  “谢谢！”
  杭峰成功把凌晨感动，然后在她面前坐下。
  “就这么一个菜呀！”凌晨看着他，认识这么久了，他居然还会脸红。
  “那不是，你不是吃饭前都喜欢吃点水果嘛？”杭峰点了一下桌子旁边的开关，桌子旁边出现点菜单。
  “水果点太多了！”凌晨撒娇着，用叉子扎起一块，递给杭峰。杭峰一如往常的木讷，刚想拿自己的盘子去接，凌晨叫了一声，“直接张嘴！”然后把水果送进他的口中。
  凌晨很开心地笑了一下，也扎起一块给自己。
  “亏你想得出来，我们两个单身的凑一起过情人节。”
  “我们可以在一起呀。”让她感到意外，杭峰居然可以这么有底气向自己表白。
  “我可不会和一个服务员在一起。”凌晨含着叉子，看着杭峰。不想他立刻站起来，说着“等我一下”，躲进了厨房。
  “这傻小子！”其实她心里暖烘烘的，任她怎么控制体温都没用，脸上感觉烫烫的。
  一会儿，他又走出来，换成了自己的衣服。
  “我在这里当了一星期服务员，他们才让我今天安排这些东西的。”杭峰看上去比刚才放开许多。
  凌晨一直看着他不说话。虽然现实中的杭峰还不是她梦中的那位小哥哥，但是既然相遇，命运必定有它的走向。
  “和我在一起很累的。”虽然心里已经有答案，嘴上还是要矜持一点的。
  “不会……”
  没等杭峰说什么，凌晨的提问紧随其后。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一个怪物呢？”
  “即使你是怪物，会吃掉我，我还是喜欢你。而且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即使是怪物肯定也是迫不得已的，我还是会喜欢你。不管未来怎样，我都要会和你一起面对。”
  不知道为什么，杭峰这番话直接解开了凌晨最大的心结。
  “好！”凌晨突然泪流满面，她赶紧拿纸巾擦擦，一边对杭峰喊道，“我都饿死了，服务员还不赶紧上菜。”
  从那以后，校园里他们的身影多了起来。杭峰会每天给凌晨买早餐，然后送到她的教室；可以光明正大一起去食堂吃饭，给她准备生日礼物；晚上上完课后杭峰会在她教室楼下等她，然后两人牵手在灯光昏暗的操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再送她回宿舍。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祝福着他们，点点滴滴都是浪漫和甜蜜。
  他们在一起的两年里，凌晨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芯片人的身份，她只是被杭峰一直宠着的平常女孩，虽然害怕有一天杭峰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她知道不管未来遇到什么，都有一个人可以和他一起面对。
  只是，渐渐她也发现，那并不可以。
  杭峰很优秀，而且特别会照顾人，是好男友的不二人选。可是……
  “可是他并不是你梦中的那个人。”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凌晨一回头，居然看到了她自己的脸。那是她的潜意识。
  “确实，他不是那个人，或者说，他还没变成那个人。”凌晨找到了让自己一直困惑的地方。或许，自己真的过早认识了杭峰。
  “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你如果继续待在他身边，只会对他造成伤害。”潜意识告诉凌晨，“而且他以后可是要去科技院的，你这么一个现成的外星科技摆在他面前，你觉得他会如何抉择？”
  这些话不无道理。
  芯片人准则的第二条就是，做决定前排除所有人类情感因素。这些准则想必都是用来洗脑的吧，好在凌晨有小哥哥这个寄托，才没有变成一个冰冷的机器。可是现在，她不想因为自己想要的安全感，有一天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她喜欢的是小哥哥，所以也喜欢杭峰，可惜，他们俩不是同一个人。
  “我们分手吧。”第二天，凌晨提出了分手，对杭峰宛如晴天霹雳。
  “晨？”毕竟昨天他们还一起开心约会。
  “就当我对不起你吧。”凌晨不想解释什么，“我父母不同意，加上，我遇到了更好的人。”她编了理由，心里却是一阵阵绞痛。
  “那么你之前的一段时间……”
  “人在感性的时候都是最好的演员。”凌晨丢下这句话，含泪走开，不给杭峰任何机会。
  如果要问一个人活着最难反抗的是什么，不是所谓的准则或强大的恶魔，而是命运，因为它未知，谁也不知道你的命运是哪个烂文作家写的，然后又被改得如何狼狈不堪。
  当她第一次遇到杭峰的时候，她从自己的命运里看出了希望。
  当她下定决心分手的时候，是为了保护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当她的第一次任务再次遇到杭峰的时候，她开始觉得自己的命运就是个笑话。
  当她第一次做出反抗，放走杭峰一行人的时候，她已经隐约知道自己命运的结局。
  当她为爱的人而死……这一次，她真正从书写她命运的那个人手里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