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语：醉生梦死也好，黄粱美梦也罢，不过海市蜃楼，昙花一现。
  眼前那片灰暗的夜空越来越模糊，一颗颗浮沉的星球被扭曲成一条条细线，随后，那片背景逐渐变亮，直到显现出一块蓝色影布。太阳光线射过镜片，将白云映照在我的眼球上。
  “啊？”我缓过神，发现自己站在街头，车辆从我身旁飞快穿过，携带着的风尘吹在手臂的伤口上，隐隐作痛。
  “第几个梦？”我对这种穿越已经习惯了，无奈摇摇头，首先想到得确定自己的位置和年代。看着这繁华的街区与来来往往的黑、白人种，无疑是美国旧金山半岛的圣塔克拉拉县。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自信。也许是看见那座商业大厦显示的时间，2047年，是我转来美国科技院的第一年。那一年，我在这儿找到了第一份业余工作——卖报纸，也是那一年，我认识了学怡。
  突然感觉脸上多了点什么，我才摸到那副眼镜。忘了当时的我还没有去做激光手术。我本来想看看口袋有没有钱，腰间挂着的那家伙可吓到我了，那把随身携带防身的手枪居然还在！我像做贼一样，拉拉衣角盖住了它。
  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的“转换”会把上一次梦境的东西带到这一个时空来。
  “按历史发展，我是不是该去找一个报社啊？”我自嘲。但我知道，梦与现实区别就是梦可以改变，而且现在的我也不是当年那个胆小鬼了。
  “该死！”我突然才发现手臂的伤口已经开始起脓。这就奇怪了，我是刚刚才摔伤的……好吧，按时空顺序来说，我是未来摔伤的。
  我咬着牙，赶紧找了一家中医先包扎好伤口——为什么找中医院呢？因为身上没钱，而中国人好商量。当初来美国可没这么狼狈。
  为了垫医药费，我就留在了这家中医馆当助手，一时对未来……对接下来的梦没多大考虑。
  这天我上街买早餐，无意间看到两黑人将一个瘦弱的女生拉进了墙角。不管到哪个年代，霸凌现象都会存在。所以我决定上前打抱不平。
  我走过去，悄悄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对话，发现他们是在勒索。女生被吓得脸色苍白。仔细看看，倒是有些面熟。
  “你们干什么！”我叫了一声。两个黑人转过身，对我这个小瘦子充满不屑。
  “怎么！想找事！”雄厚的英语从其中一个黑人口中发出，一脸横肉把我吓了一跳。要不是知道在梦里，我可不敢和这种家伙叫板。
  “你认识他们吗？”我特地用中文向后面的女生说了一句，竟然发现，她就是学怡！
  “学怡……”难道她又进入我的梦里了？我脑中浮现出这么一个猜想，但看她的神情貌似又不像。
  我咽了一下，抽出腰间的手枪，朝空中开了一枪。外边的街道瞬间一阵躁动。这下轮到两个大家伙吓一跳了。我可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用枪口指指外边，两人便识相地跑了。
  我激动得眼框发热，我和学怡分开太久了。上次是百年穿越，这次是生死之别。
  “你，怎么认识我的？”学怡表现出一脸的疑惑。我有些欲哭无泪，看来这个“司学怡”是梦中的人物。
  那又是到穿越戏份了，穿越剧的情节固然复杂，但总没有“现实”残酷。
  “你好！我叫杭峰，家住北京。”我淡定地伸出手。
  “司学怡！东北吉林的。”她怯怯地伸出手，和我认识的学怡大相径庭，“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枪？”
  “哪是枪啊！”我故意把枪递给她看看，因为是未来生产的，枪身很小很轻，所以更像一把玩具抢。她笑出声。
  “谢谢你帮我。不过一会儿警察来了，你就没法解释了。”学怡蹲下，把散乱的小物件捡回旅行包，“你来美国是旅游吗？”
  “那倒不是。”一时编不出什么，就蹲下一起帮忙。一地的徽章各式各样，倒让我想起之前自己的那枚，可惜在逃跑中弄丢了。
  “你呢，旅游？”
  “我是来取些样本带回国的。可刚刚遇上地痞，还好遇到你。”捡完后她站起身，从口袋中取出一枚银色的徽章，递到我手里。
  “别小看这东西，它可是美国即将上市的小型照相机，本来是美国科技院院长送我的，现在送你吧。”突然，她又拍拍脑袋，“忘了和你说，我是中国科技院工作的。”
  我看了看，正是之前我拥有的那一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欣慰的笑着，紧紧握着那枚小东西。
  “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去机场。”学怡费力地背上旅行包，“很高兴认识你。你现在是住在美国吗？”
  “如果下次来美国，去科技院找我吧。”我笑了笑。
  “好的。”这女孩脸上有掩盖不住的惊喜，居然还愣在那儿和我对视了片刻，缓过神便觉得不好意思，道别离开了。
  难道是错觉吗？学怡大大咧咧的性子哪儿去了？曾经的女友，之后的爱人，如今变成陌生人。
  是命运的逆转，还是梦境的捉弄……
  似乎在梦里，时间也是过得飞快，半个月眨眼而逝。我竟然只顾着期待下一次与学怡，一心准备起去美国科技院的面试，忘了自己仍身处困境。
  梦中的我与现实中没什么两样，照样会痛，照样会累，只是每个夜晚都如白驹过隙，到睡觉时间我躺上床，还没来得及闭眼，窗外太阳升起，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一开始很是奇怪，后来觉得也情有可原，如果在梦里还做梦的话，那可真要把我的脑子给烧坏。
  “你怎么这么自信我们会录用你？”这天，我已经来到美国科技院，格雷博士接待着我。此时，他正看着我送来的简历和中国方面的介绍信。
  “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以格雷博士智慧一定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极为自信地说着。想当年第一次见格雷博士时，我可是瑟瑟发抖把介绍信递过去的。我很高兴，自己拥有着过去的记忆。面对眼前这位熟悉的好上司、好战友，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好吧，先试用几天。不过可不是因为你的那句好话哦。”格雷博士笑着，“但愿我的直觉是准的，别让你是个神经病人什么的。”
  “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我舒了口气。主要是我清楚格雷博士的个性，好奇心加堪称百分之九十九通灵的第六感。
  “一个星期试用期吧，当我的助手。”终于走上命运的轨迹，我开始放心起来，接下来就等学怡的出现。
  在我进入科技院两天后，学怡如愿而至。
  在看到她时，心里自是欣喜。
  “以后就是同事了。”我看着她那双也是发着光芒的眼睛，看着她有点孩子气地对我点了点头。当初学怡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阳光活泼，可如今却是文静淑女。
  当天的生活中，我发现她性格有些孤僻，在院里貌似只会和我多说几句话。而我借着自己拥有未来近五年的记忆，在科技院大展拳脚，很快得到了全院的关注。梦总是相反的，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吧。
  “你的能力这么强，为什么会选择做我的助手？”
  进入科技院第三天的晚上，格雷博士把我叫到楼下的咖啡厅。那时还不是院长的他也会经常把我和学怡叫到这里聊天，另一边却在手机上刷剧，可不是什么教材或纪录片，就是美式泡沫剧。每每他有这种奇葩的行为，我都会一下子联想到艾拉教授。虽然等他成了院长，依旧喜欢待在这里，就是每次换成了一个小型工作器和一堆批评我们的台词。那时候的时光，说不上美好，却实实在在想去怀念。说起来这已经是我在这个梦境里的第四十三天了。
  “好怀念的气氛啊！”我叹道，没直面回答格雷博士的问题，“如果当年我也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怪自己当年学习的时候没特别积极吧。”格雷博士当然读不出我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也是中美两国教育不同。我也觉得你的能力不应该出自那么一般的大学里。”
  “哈哈哈，过奖了。”这么一说，我可要膨胀起来了。
  “司学怡就有点……”
  “她的能力只是没发掘而已。”我喝了口咖啡，又看看时间。
  “这女孩也真是努力，现在还在工作室呢。”格雷博士看了看我，“我发现你们之间有点意思，现在是好时机呦。”说完递给我一杯奶茶。
  真的是在梦里的关系吗？我以前怎么没觉得格雷博士有这么情趣的一面。
  这时，格雷博士手机里的男主角恰好说着：“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充实起来，只是为了压抑住那份情感罢了，累了才会立即睡，不至于想太多，实在压抑不住的时候，有些话也是在梦里和她讲掉了，不论结果如何，一清醒，一淡忘，不过是梦一场，就是啥事也没发生。我已经很幸运，至少现在她的未来里面还有我的位置，我还能陪在她身边说不定可以一辈子。只是我的一辈子。”
  我听着他把这段话说完，虽然不知道剧情，但那个“梦”字再一次提醒了我。
  “谢谢！”我披上外套，向科技楼走去。
  来到四楼，工作室里只有一道白光，工作台上的字幕缓缓闪动。
  “还在工作呀？”我送上奶茶，满是心疼。
  “嗯，业绩跟不上。”学怡打了个哈欠，看来是累了。
  “休息一下。”我关掉操作器，打开一旁的照明灯。刚来这梦境的时候没注意，此时已入秋，我就习惯性地把学怡那双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哈一口气，紧紧握着。再看向学怡时，她却是满脸通红。
  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了。我在心里抓狂。
  “对了，你上次给我讲那个故事，现在能继续吗？”学怡慢慢收回了手，对我说话的语气很轻柔。
  “可以。”在之前的相处中，为了与她亲近些，有次闲聊时，我把我那本关于第一次星际大战的小说当故事给她讲了一部分。当然，这个梦境所处的时空那些事以及那本书里的一切都还没发生，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故事。
  “上次讲到的地方是……我们走进房间，看见那把暗核武器。”房间里的一切，连空气都和这个女孩一样，安静地听着我讲曾经的那段经历。尽管，她只会当成故事。
  “最后，斯巴特的手我还是抓不住，而她也从此离开了我。”尽管这本是伤感的情节，但我内心却极为平静，因为我知道后面将会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可是又想到，这本书结局是美好了，可我的结局呢？所以不自觉的又叹了口气。
  “你一定很爱她吧，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学怡说着，那双水灵的眼睛让人看着心动。
  “很爱。”我说这话时，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她。我好害怕，梦境会在下一秒就结束，“后来还有很多事……”
  “等等。这些真的只是故事吗？”学怡打断了我，“其实我也一直有话想对你说。”
  “好的。”我点点头。
  “虽然你一直对我很是关心，但我也猜得出，你可能喜欢我。”学怡脸上泛起红晕，“知道你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我又结合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向来知道学怡的聪慧。此刻，我却又开始脑回路。这些梦境与现实，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联？
  “你说的这些，就像是你亲身经历的一样，而你平时的一些想法又让我们匪夷所思。可每个计划都顺利进行，就好像你能预知未来一样。”学怡继续分析，“你是不是穿越而来的？而故事中的女孩就是我。”
  我没想到，居然被她给识破了。我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学怡却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笑得很好看。
  “我就学了学电视剧里的，你还当真了。我猜你肯定写过小说吧。”
  “被你一大串分析说蒙了呗。”我勾了一下她的鼻尖，“说真的，我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学怡停住了笑声，或许是四周太寂静了，我甚至可以听到她“怦怦”的心跳声，终于，她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四目对视时，我想到了很多，我好想一直留在这个梦里，陪学怡一直生活下去。可在我深情吻下去时，却又想起梦境之外的学怡。让两颗心在时光错乱中，穿越记忆的封锁，隔着生死线相拥，已经是奇迹。
  当我看见灯光开始恍惚，便又轻轻松开了学怡。
  “来，最后让我看看你的脸。”我抚摸着她的细发，泪水一下子涌上眼眶，眼前这个女孩似乎还没来得及问我说这句话的原因，四周的景象已经变得模糊，紧握着的那只手也越来越轻，直到一切变为空气，变得缥缈。
  “学怡……”
  能见你一面，已是命运给我最大的安慰。尽管我生在梦魇，死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