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啊”的一声，可惜，命中的不是黑影，倒是苻坚身旁仅剩的一名侍卫被人套住了脖子，正往远处拉过去呐。
  苻坚心头惊怕不已，愣神之间，黑影已经闪到了自己跟前，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姚苌。
  那姚苌盯着苻坚身旁的两个缩成了一团的小公主，不由得哈哈一笑。
  苻坚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在攻破大燕国时，他在皇宫里恶狠狠地逼着慕容冲和清河公主的情景，他深知姚苌的笑意味着什么，赶紧护住两个女儿。
  “苻坚老儿！”姚苌轻蔑地看着苻坚，“风水轮流转啊……”
  苻坚握着短剑，站在那里，他和两个女儿被姚苌的人用火把照着。
  两个千金公主自是妩媚娇艳，这一刻，她们完全暴露在暴徒眼前，无异于羊入虎群，顿时索索发抖。
  眼前的这个姚苌，曾经是苻坚手下的一名大将，这会儿，却是要置之于死地的敌人，在熟识的人跟前无法掩藏内心的惶恐，故而，骇怕的程度难以形容。
  “两个公主出落得这般水灵，这般光景，也只有你能有这个能力，不过，从今天开始，她们的生活无需你来操心了！”姚苌很霸道地逼近苻坚，作势要分开他和他的公主，对跟过来的手下道，“来人啊，将这两个妹子带到我的行营。”
  苻坚急了，他深知内中的危害，连忙转身面对两个女儿，泪流满面地喊道：“父王对不住你们了！”
  姚苌一愣，他弄不明白苻坚要干什么，却只听见两个公主簇拥着，挺身冲向苻坚手中的的利剑，一前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望着手中滴血的利剑，苻坚几乎傻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嘲讽地看着姚苌，随后，便将脖子挨近利刃，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喽啰飞起一脚踢中苻坚的手腕，利剑脱落，苻坚当场被擒。
  “想不到，你那两个千金比你懂事多了，不过，我怎能让你这般轻松赴死呢？”姚苌略显惆怅地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两个公主，对手下人道，“埋了吧。”
  苻坚含泪瞅了一眼两个女儿的尸体，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五花大绑地推上早已准备好了的囚车。
  殊不知，他的新宠张夫人也追了过来，这就顺理成章地被一起押了起来。
  苻坚见了这情形，不由得老泪纵横，隔着囚笼骂张夫人：“你傻啊。”
  张夫人凄然一笑，道：“大王勇猛一生，从未缺少死忠追随，即使是一时落魄，焉能少了崇拜，要问黄泉路上谁相伴？张氏愿赴死同行！”
  这一番话，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想不到，十恶不赦的苻坚也能遇到真爱？只可惜，他好像从来没能认真地相待过张夫人，临了还想着那个同样欲置之于死地的慕容冲当成了最爱。
  杀死了苻坚所有的随从，逼死了苻坚的两个公主，收押了光杆司令，还意外地捉住苻坚的新宠张夫人，姚苌很是满意，一路上，没少侮辱苻坚，同行的张夫人可真伤心死了，不住地怒骂，便不住地跟着挨打。
  姚苌感觉心中爽透了，这就把苻坚捆起来送到新平（今陕西省彬县水口镇），关了起来。好在苻坚福大，在狱中，竟然也有个张夫人资源过来陪着，虽然是隔着两道栅栏的狱友，但能有一个熟悉的知心人相伴，还常常以泪洗面，却也并不孤单了。
  第二天早上，苻坚和张夫人隔着两道栅栏聊天到凌晨，刚闭上眼眯一会儿，就听见“砰”的一声，监狱的门打开了。
  苻坚被人提了起来，往外拖。
  隔壁的张夫人苦苦叫着：“大王！大王！……”
  典狱长马上拿手中的板子使劲地敲打粗大的木栅栏，吼道：“安静安静！哪来的大王啊？这里只有犯人，再胡叫瞎叫的，小心割了你舌头！”
  张夫人依旧嘤嘤地哭泣，也没见人把她怎么样了。
  审讯室里，墙上血迹斑斑，其实，那是姚苌故意让人将杀了的猪血泼在上面的，为了制造紧张气氛，吓唬一下这个老东西也不为过。
  “苻坚！”审讯开始了，典狱长直呼其名，嚷道，“我们大王让我过来问候一下，昨晚上睡得可好？”
  苻坚竟然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问话的典狱长吐了一口浓痰。
  “啪”的一声，典狱长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苻坚的脸上，失去了耐心的他左右开弓，一个劲地往苻坚的脸上招呼，吼道：“老东西！我们大王让我来问你，传国玉玺在哪？”
  苻坚的脸上肿了起来，打落的牙齿吐了一地，却还是张口大骂道：“小小羌胡，竟敢逼迫天子，玉玺已经送到晋朝那里，你们是得不到的。”
  这时，姚苌从外面钻了进来，一把抓住苻坚的衣领，嚷道：“本王含羞忍辱，在你麾下，为你卖命数栽，如今，实在失去耐心，不愿侍候你这狂徒，既然，你不愿交出传国玉玺，禅位与我便是，省得那许多的麻烦！”
  苻坚艰难地撑开被血糊住了的双眼，盯着姚苌，骂道：“禅让？你想得美！那是圣贤的事，你姚苌是叛贼走狗，有什么资格与寡人议这等事情？”
  苻坚自认为平生对姚苌不薄，屡屡痛骂以求速死。然而，这反而更加激起了姚苌要好好捉弄苻坚一番的兴趣，还特地将慕容冲攻长安的故事讲给他听，来折磨他、消遣他。
  一提到慕容冲，苻坚沉默了。
  小凤皇，那真正是他心头的痛。
  已经被折磨得虚脱了的苻坚忽而有了幻觉，他的脑海里呈现的，还是他在凤仪宫里捉弄小凤皇的情形来，想起他培植数百亩地来种植凤凰林，只求再续前情的景况来，嘴里念念有词地喊道：“小凤皇……”
  姚苌笑道：“小凤皇？呵呵，恐怕比我还要痛恨与你，让他来取你的首级？不如我摘了的好！”
  审讯室离苻坚和张夫人的牢房很近，苻坚的每一声惨叫，张夫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当张夫人听得苻坚垂死呼叫“小凤皇”时，整个人都碎了，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一个人，虚幻中却还想着另一个人，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大王莫慌，待奴家现行一步，为你前面探路，黄泉路上，我等你……”张夫人语无伦次地大叫一声，随即一头撞向栅栏，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张夫人果真实现了她的诺言，为苻坚探路去了。
  385年8月，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苻坚，在受尽了姚苌大将军的折磨后，被挂于新平佛寺（今陕西彬县南净光寺）内的一棵树上绞死。
  苻坚活了48岁，在位风光了27年，死时，离淝水之战结束不足两年。
  叛将姚苌为了掩人耳目，追谥苻坚为壮烈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