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然后入魔
作者:爱吃桑葚      更新:2021-06-09 12:55      字数:4411
  夏九幽在树林深处的一处山洞口停了下来。
  一路走来,那些灵智初开的妖兽闻到少年身上股恐怖气息,纷纷逃窜。
  夏九幽推开洞口大石,走了进去,坐在铺好的干草上,开始打坐,老剑条被他放在身边。
  灵气在体内运行三十六个周天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眼里鲜红已经悄悄褪去。
  他左手拿起放在地上的老剑条,慢慢凑到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上面的锈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轻声发问。
  依稀记得柳如鸳离去的那天夜里,有两道红芒从剑身射出没入了他的眼睛。
  第二天醒来,他置身于一片血海之中。
  他的剑正插在一个山贼头目的眼窝里。
  那个夜晚之后,他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起初他还尝试过反抗。
  不过那点微弱的反抗以失败告终,那种沉浸在杀戮状态里甚至让他觉得舒服。
  他的身体素质飞一般地提升,尽管以前的他并不柔弱。
  “你是渴望血吗?”夏九幽用手指重重弹了一下剑身。夏九幽已经渐渐发现了端倪。
  这一句话一出,黯淡无光的老剑条开始隐隐泛红,犹如一把被烧红了的铁条。
  “你能带给我力量吗?”老剑条嗡嗡作响,仿佛是在回应夏九幽的问题。
  “很好,那我带你去饮血。”
  “以后你叫赤焰……”
  夏九幽重新合上双眼。
  地上,赤焰剑身的红光并没有隐去,反而是越来越盛。那些斑驳的锈迹缓缓消融,速度并不快,但是可见一点一点地在消失。
  赤焰剑的小世界里,这是一个荒凉的世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无数的岩浆从大地之中涌出,爆发,空气仿佛都被燃烧起来。
  一个火焰生物模样的东西开始渐渐有了雏形,以这个雏形为中心,无穷无尽的火焰精华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那个不知道名生物的嘴巴渐渐显现,大口一张,火焰精华以更快的速度汇聚。
  ……
  那天过后,在猿啼宗方圆百里之内,出现了一个专门猎杀猿啼宗弟子的背剑少年。有些是外出的弟子,更多的则是发完请柬回宗的弟子。
  而且那个背剑少年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成长,刚开始还有几个漏网之鱼。最后只要被遇上的小团队全部有死无生。三人,五人,连十人的小队也没能幸免。
  这让所有猿啼宗的年轻弟子心惊胆战,沧云峰上的弟子从此没人敢孤身出门。
  那些仍旧出门在外的弟子听闻这一消息后,硬着头皮返回,结果可想而知。
  而且此人出手没有规律,没有地点,及其狡猾,出手必杀。这让猿啼宗头痛无比。只有百日做贼,哪有百日防贼的道理。
  猿啼宗最终想了一个办法,由两名破虚境长老带着四名太玄上清境的弟子外出,两名长老远远吊在后面,于是那个少年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结果是少年重伤而逃,四名猿啼宗弟子身死道消。
  猿啼宗以为那名少年不再出现了。
  只是半个月后,那名少年背着他的剑专门寻找有长老带队的队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屠杀。
  这一次猿啼宗怕了。他们拿那个少年毫无办法,最终以玄骨道人的一道禁令结束了这一切:“所有弟子只到两个月后的大会召开之时,不得外出,在外弟子大会之后才可返回。”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继续有意无意的用几个弟子做为诱饵,暗中跟随大量长老的时候,那个少年没有再出现。
  他们以为是躲在后面的长老们被发现了,于是渐渐减少了长老的数量。到最后只剩一个破虚境老大的时候,夏九幽还是没有出现。
  猿啼宗确认了一件事,就是那个杀星终于消停了。
  然而真相不是夏九幽消停了,而是他迎来修行生涯中最危险的时刻。
  走火入魔。
  那个狭窄的小山洞里,夏九幽正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眼里已经完全被红色所占据。
  全身衣服被寸寸撑爆。
  他的识海中出现了一个数十丈高的火焰生物,头带犄角,面如恶鬼。
  那是赤焰剑里的剑灵。
  环绕在那只生物周遭的火焰开始在识海中灼烧,原本美如仙境的识海风景,渐渐化为焦土。
  一直沉醉在杀戮中的夏九幽引来了这只怪物,他也许没有发现从他开始滴下第一滴鲜血开始,这个只有一点混沌意识的剑灵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的心智。
  “吾名罗睺。”那个火焰生物伸出手指指着识海里渺小的夏九幽说道。
  “你是赤焰?”
  “吾名罗睺,与这柄罗睺剑一起诞生。是罗睺剑的剑灵”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夏九幽问道,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毁灭的边缘。
  “自上一个主人后,吾一直在沉睡,吾沉睡了多少年?万年?两万年?总是好几万年。吾被你的杀性唤醒。”也许是因为刚刚苏醒,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与人交谈,这个名为罗睺的剑灵絮絮叨叨,它并不准备一下子就占据这个少年的身体。
  因为,太弱了。
  夏九幽自知这一次是如何也躲不过了。索性放弃了反抗地欲望,虽然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
  “你上一个主人是什么人?几万年前就有修士了?”
  “包括你在内,吾总共只有两个主人,上一个叫七夜帝君。上古神道大战中被天帝击杀,吾掉落九洲。”
  “不过你不配当吾的主人,太玄境的蝼蚁。吾全省时期大自在修士也就是一剑的事,不对,是好几剑。”那个名为罗睺的火焰生物看了这片即将奔溃的识海,声如洪钟。
  “你想怎样。”
  “在剑里呆了太久,想试试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罗睺看着只有自己手指大小的夏九幽好奇说道。
  罗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把夏九幽的神魂捏了起来。
  “看在你把吾唤醒,让你死个痛快。”
  那两个手指将夏九幽开始捏起之时,山洞里一直痛苦挣扎的夏九幽昏死过去,身上皮肤开始皲裂,鲜血从毛孔中渗出。
  两只巨大的手指开始缓缓捏合,罗睺看着脸上布满痛苦的夏九幽突然加快了速度,它打算信守承诺,让夏九幽死得痛快。
  山洞里,挂在夏九幽脖子间的玉佩里有一道白光顺着眉心进入了识海,通体晶莹的玉坠变得黯淡无光。
  罗睺感觉手指传来巨大的阻力,疑惑的它慢慢施加了力度,但是阻力好像也越来越强。它低头一看。
  一位白衣儒雅男子用手指轻轻顶在了它的手指上。
  这位夏九幽识海内的不速之客正微笑看着夏九幽的神魂。
  闭上眼睛的“夏九幽”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感觉,而且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炽热完全消失了。
  夏九幽迷茫地看着白衣男子,他不知道那男子是谁,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但是从他身上夏九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亲切感,他不知道这亲切感从何而来。
  “喂,你是谁?”白衣男子的无视让罗睺忍不住出声。
  “你闭嘴。”它看到男子扭头朝它看了过来,眼神平淡,但是竟让它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害怕。
  “原野。你都长这么大了。”白衣男子眼光轻柔。
  “谁是原野?”夏九幽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一来就说胡话。
  “哦,忘了,你现在叫夏九幽。”
  “先收拾了这头异物再说。”白衣男子转过身,背对着夏九幽。
  “喂,谁是异物,吾乃混沌元灵。比尔等人类高出不知几个等级。你这个分身货。”
  “哦,是吗?”男子袖袍一挥,在罗睺身边出现了一根根白色光柱,光柱开始延伸,扭曲,最后缓缓围成了一道囚笼。
  “你……大自在的分身。你到底是谁。”虽然全盛时期的罗睺并不把大自在境放在眼里,但那也只是因为被握在七夜帝君手中。
  仿佛是报复罗睺的行为,那道囚笼也在缓缓压缩,直到和罗睺身躯一般大小,囚笼慢慢离地升空。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变成废铁。”
  “第二,收起你的火焰,真正认他为主。”
  “你有十息时间做决定。”拓跋牧五指成爪遥遥对着空中那道囚笼。
  “十……”
  “九……”
  “停!!!停!停,我认,我认。”囚笼里的罗睺高声咆哮,最后声音里隐隐透出委屈,显得极为滑稽。
  它很没有骨气的屈服了,还没等白衣男子数到七。
  一头雾水的夏九幽目瞪口呆,这也行?
  白衣男子撤去了那方樊笼,与此同时,罗睺身上的火焰也渐渐隐入体内,身躯从数十丈开始变小,直到如六岁小童般才停止变化。。
  夏九幽看着变小后的罗睺,眼中好奇,刚才还面目狰狞择人而噬的怪物眨眼间变得如人类孩童般。
  “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可爱的脸吗?”罗睺佯怒吼道,只是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夏九幽看来实在没有任何威严可言。夏九幽伸出双手摸了摸罗睺头上的犄角,罗睺愤怒地一巴掌拍在夏九幽小臂。然后一脸心虚地望向那个可怕的男人。
  拓跋牧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它,罗睺被盯的心里发毛。
  “好了,好了,知道了。”
  随后一连串夏九幽听不懂的语言从罗睺嘴中念出。
  没多久一块红色透明晶体从它眉心渗出,浮在空中。
  “九幽,放松心神!”男子轻柔的话语有如春风,这让一旁的罗睺心里暗自腹诽,这人和人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
  一脸不爽的罗睺小手一挥,透明晶体缓缓飞到夏九幽眼前,然突然一个加速就冲入了夏九幽头上,化为一道菱形的红色印记。
  “这下行了吧?”
  拓跋牧微笑点头,这是混沌元灵的某种秘法,以神道誓言凝结本命精血立下重誓。从此,罗睺的生死只在夏九幽一念之间。
  “行了,这里暂时没你事了。”话音刚落,罗睺被一股力量带出了夏九幽的识海,重回到罗睺剑内。
  识海里剩下夏九幽和拓跋牧,两人相顾无言。
  夏九幽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他不明白这名中年男子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因为未知,所以害怕。
  “原野,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吗?”这时候拓跋牧又换回了那个夏九幽听不懂的名字。
  “身世?你知道?”
  “你原本叫拓跋原野。那是你阿妈给你起的名字。”
  “阿妈?”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称呼,夏九幽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曾很多次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教他骑马,教他打猎。
  突然夏九幽眼前半空中出现了一片幻象,那是十五年前草原上那个电闪雷鸣的晚上,从一声啼哭划破夜空开始,到那名妇人跪着把头埋在婴儿的怀里死去结束。
  这一幕场景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
  等空中那幕幻象终于消散,眉心有菱形印记的少年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那枚吊坠是那么熟悉。
  “阿妈……阿妈……”夏九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夏九幽突然开始抬头死死盯着白衣男子,好像要一点一点看清楚男子的长相,夏九幽眼里,眼前的男子和幻象中那名男子的脸开始重合,然后变成了一个人。
  “你为什么不早点救她。”夏九幽瞬间变得通红,那红色的印记仿佛火焰般明亮。
  “你不配做一位丈夫,也不配做父亲。”
  “是啊,我或许真的不配做一位丈夫和父亲。”拓跋牧神色落寞。
  或许是两人身上流淌着相同的鲜血,拓跋牧的落寞落在夏九幽眼里,他突然感觉不忍。
  “原野,不管你认不认我,怨不怨我。”
  “你要记住你阿妈的话。你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她的期望。”
  “九洲很快就要变天了。但是在黑暗来临之前,你一定要强大起来。只有你拥有了足够强大的能力后,才能够自保。这世间所有苍生都被卷在其中,再强大的修士也不例外。”
  “你不要问是什么,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够了:尽你可能地变强。”
  “我这道分身的时间也不久了。可能有一日,我们能真正相见,我很期待那一天。”
  “那把剑你要好好利用,那会是你的一道助力,虽然你现在还不能发挥出它全部的力量。”
  “再见!”
  拓跋牧的身影突然开始化为星星点点的灵气,开始变淡,那些灵气开始滋润着夏九幽的识海,勃勃生机重新出现。山洞里夏九幽皲裂的皮肤被缓缓修复着。
  夏九幽看着那张就要消失的落寞面孔。
  “父亲!”
  那张面孔消失的最后一瞬间,夏九幽看到了他的欣慰,还有眼里的宠溺。
  ……
  草原极北,终年冰雪的天预山巅,一袭白袍的儒雅男子望着前方几乎与天预山齐高的青铜巨门,露出了微笑。
  有一男子,一人守一门,不知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