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让东方朔的心脏狂跳。
  他心中复杂的情绪瞬间一涌而出，便打算回头去看。
  “不要转身。”
  忽然，对方的声音近了。
  东方朔听着声音，感受着气息。
  的确是她。
  就是她。
  “为什么不让我转身？”
  东方朔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后，便问道。
  忽然，两只手分别轻轻捏住了他两条胳膊，然后一点点地向上移动，最终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随后，轻柔的手顺着他的脖颈往上，触碰着他的脸，一点点地拂过每一寸。
  从嘴巴到鼻梁，从眼角到额头。
  东方朔突然想起来，她看不见。
  “你一直活着？”
  “……不能算是一直活着。”
  “为什么今天才回来？”
  “对我来说，那只是很短暂的时间，等我能来找你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去五年了。”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可我现在已经站在你面前了。”
  东方朔道。
  纪昭宁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她收回了手，才是说道：“转过身来吧。”
  于是，东方朔回头。
  他望向纪昭宁。
  五年过去，她脸上的稚气完全消失，剩下的便只有那令人窒息的美貌。
  不过，这份美貌不会让东方朔感到窒息。
  因为这是他日思夜盼的人。
  可忽然，他感觉有意思不太一样。
  他顺着纪昭宁的嘴唇向上望，最终视线定格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
  眼中泛着秋波，颤颤地望着自己。
  而在那眼中，正透着东方朔。
  “你……能看见我？”
  “你长得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看啊。”
  纪昭宁笑了笑。
  可东方朔却笑不出来。
  “你什么时候……为什么……？”
  东方朔问道。
  不过，他早就知道，纪昭宁这双眼睛总有一天能够看到的。
  两百年后，她的那双眼睛很动人。
  正因如此，东方朔才会在归海帝国的那座城里救下小丫头，因为小丫头也有着与纪昭宁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
  “我的眼睛，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你听我细说吧。”
  “好。”
  于是，二人动身。
  纪昭宁走在前头，东方朔走在后头。
  二人上了一座茶楼，楼上空无一人。
  不过，这装潢却是极好，不像是没有生意的样子。
  “这座茶楼，是你的？”
  东方朔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可能。
  “是的。”
  纪昭宁也没有隐瞒。
  而对此，东方朔倒是见怪不怪。
  两百年后，纪昭宁的产业可谓难以估量。
  而在两人坐下来后，纪昭宁简单交代了这五年间发生的事情。
  借助着东方朔给她创造的条件，她亲手覆灭了四大家族，也算是为纪家报了仇。
  不过，机缘巧合，她也是获得了四大家族大部分的产业。以此为根基发展了一年有多，她的生意也是风生水起。
  另外，从纪昭宁的口中，东方朔还得知，在东方朔失踪之后的第二年，逐渐做大的东方门第一分为三，倒是纪昭宁用了些手段，将其中的两家收了回来，算是暂且替东方朔料理着。
  “其实若是你不回来的话，按照原定计划，明年开春，我就能将身下的东方门第整合了。”纪昭宁道。
  “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喜欢经商，创造东方门第也只是为了别的事情而已。”东方朔道。
  “这样啊？”纪昭宁笑了笑，“那也好吧，轻松些好。”
  东方朔看着她。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讲讲，关于你眼睛的事情了？”
  他问道。
  而话音刚落，纪昭宁的神色微微一颤，明显出现了一些闪躲。
  如今的纪昭宁，虽然在能力上已经有了两百年后的影子，但看起来暂时还没有与之相称的心性。
  她的路还很长。
  “她死了。”
  沉默良久之后，纪昭宁终于说到。
  东方朔一愣：“谁？”
  “二丫。”
  “二丫……死了？”东方朔瞪大了眼睛，“为……为什么？”
  “四年前，二丫也入了灵域。而后，在三年前，灵域展开了一次远征，我和二丫的名字，都在上面。”纪昭宁忽然垂下了视线，“怪我，若是当时我不急功近利，也不会被四大家族反咬，二丫修为不高，她的名字或许就不会出现在那上面了。”
  “不，”东方朔却摇了摇头，“灵域选人，不看修为的。所以，二丫死在了那里？”话至此处，他皱了皱眉头，声音中莫名出现了一丝怒意，“那冀衡虎呢？她在做什么？！”
  “我和二丫因为战略的原因分开了，二丫提议抓阄，最终冀衡虎跟我走了。”纪昭宁道，“可后来，我的任务结束之后，我就立刻带着冀衡虎去了，但……没能赶上……”
  她垂泪了。
  东方朔凝了凝目。
  “两百年……两百年……”
  东方朔口中嘀咕着。
  曾经，东方朔被吕延彰设计参与的那一次，是龙林帝国千年计划的最终远征。
  那么也就是说，两百年前的今天，纪昭宁她们参加的远征，也是那千年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或许是同一个地方。
  二丫死在那里？
  ……
  东方朔，忽然想到了什么……
  山谷……
  虫潮……
  虫皇少女……
  那个好像是人类一般，会流出红色血液的虫皇少女……
  那个好像早就认识东方朔一样的少女……
  以及东方朔隐约听到的少女口中的最后那番话……
  ……
  那时，东方朔一剑刺穿了少女的胸膛。
  “难道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接下我这一剑？……太荒谬了……”
  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还没经历的东方朔是这么问的。
  而少女，是这样回答的：
  “不，你错了……”
  “带给我生命的人是你，所以我希望带走我生命的人也是你……”
  “这是命运使然，也是我的意愿……”
  “而这一剑，也同样还有其他的结果，而这结果就是……”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的白衣。
  “……嫁衣终于完成了，我终于可以嫁给你了。”
  ……
  在那之后，东方朔便失去了意识。
  ……
  “她的死，又与你的眼睛有什么关系？”
  恍惚间，东方朔忽然开口问道。
  纪昭宁不知道东方朔脑海中的一切，目光沉了沉。
  “我见到了她，虫潮让我和冀衡虎走散了，而后我见到了她，她对我说，”纪昭宁道，“这个世界她让给我了，还有……她说，她讨厌我。在那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冀衡虎待在我身边，我亲眼看到了冀衡虎，以及这个世界。或许这有些难以置信，但我坚信，这双眼睛，是她的眼睛。”
  东方朔看着纪昭宁，原本脸上的阴霾，却忽然换作了一抹充满苦味的笑意。
  他犹记得刚刚见到虫皇的那一个瞬间。
  虫皇抬起头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东方朔就已经发现了，她的眼底没有瞳孔，或者说瞳孔的颜色极淡，是银白色的瞳孔。
  其实她真正的眼睛，早已交给了纪昭宁。在两百年前。
  而真正杀死她的，其实是……东方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