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阳并不介意他的沉默，他吐了口烟，待烟雾散去，开口道：“我还记得，她六岁那年，跟罗叔叔上街，买了个漂亮的芭比娃娃，那阵子爱不释手，吃饭睡觉都要抱着，少看一眼都不行。我瞧她这么喜欢这种东西，就从省城的专卖店，买了更漂亮的带回来，会唱歌，会眨眼，比原来那个有意思多了。小孩子嘛，兴趣爱好全凭新鲜劲，有了更好的，自然就不想要旧的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都是表象，吸引得了一时，吸引不了一世，总有人比你更好看，更有意思……就是可怜了那个旧娃娃，曾经备受宠爱，到头来，却落得个被人遗弃的下场，也幸好只是个死物，这要换做是活人，前后落差巨大，还真是难以接受。”
  许晨不傻，他听得出崔阳的言外之意。
  罗茜喜欢的，不过是你这张脸，等什么时候，她遇到更好的，就会像抛弃那个旧娃娃一样抛弃你，既然守不住，倒不如离她远点，否则到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
  许晨觉得，罗茜这个所谓的哥哥，有些可笑。
  字里行间，带着点悲天悯人的意味，好像他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
  真的是为了他好吗。
  不，他的目的，不过是想挑拨自己和罗茜的关系，至于原因，从刚才，他看罗茜的眼神里，许晨就明白了。
  他喜欢罗茜，而自己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想通事情的症结，再应对起来，就简单多了。
  “说完了吗。”许晨偏过头，看着崔阳。
  他脸上很平静，没有恼怒，没有不高兴，比想象中，要沉稳的许多。
  是没听懂还是装傻，崔阳不得而知。
  许晨等了一会，对方只冷冷的盯着他，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毕竟，心里着急的人，可不是他啊。
  推开车门，礼貌与车内的崔阳道别：“再见。”
  “……”
  对方闲适，无谓的姿态，让崔阳深感无力，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不爽。
  无招胜有招，是他太冒进，竟被这种毛头小子反将一军。
  崔阳停车的位置，离许晨家已经不远。
  岔路口往右，街道两边，商店林立。
  许晨穿过马路，进去一家食杂店，买了瓶水。
  握紧瓶身的手，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心底的真实情绪。
  明知道崔阳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罗茜会离开他吗。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脏就一阵阵的抽疼，不可抑制的恐慌感让人无所适从。
  .
  他们走后，罗茜见时间尚早，又趴回床上躺了一会。
  半个小时过去，枕边的手机，安安静静，一声都没响过。
  罗茜支着下巴，点亮屏幕，从最近通话那栏找到许晨的名字。
  刚要拨号，敲门声响。
  她走出卧室，打开门，看到了许晨。
  “你怎么……”回来了。
  话还没说全乎，许晨上前两步，狠狠抱住她。
  罗茜怀疑他是不是把全身的劲都使上了，箍的她快喘不过气。
  要不要先推开他？
  罗茜犹豫了一瞬，终还是抽出抵在两人中间的手，转而在他背上拍了拍，柔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许晨摇摇头，没说话。
  罗茜抬脚把门关上，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会是我哥欺负你了吧。”
  许晨还是摇头。
  他什么都不说，罗茜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像哄孩子一样拍拍摸摸，尽力安抚。
  她的手有魔力，把他心中的不安一点一点拍散，许晨埋脸在她颈后，闻到熟悉的栀子花香。
  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箍着她的力道也没那么紧了。
  罗茜握着他肩膀，往后退了一些。
  “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许晨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默了片刻，才抬眸看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他问的很认真，眼神专注而深情。
  罗茜从未见他有过这样的眼神，更没听他问过这么煽情的问题。
  饶是她大大咧咧惯了，此时不禁也有些不好意思。
  忍不住侧了下脸，避开他滚烫的目光。
  许晨呼吸一滞，把她罕见的害羞行径当成否认。
  他的眼眸越来越黯淡，手心发凉。
  罗茜察觉到什么，回眼一看，就知他是误会了。
  “会的。”再顾不得什么劳什子的害羞，她急忙表态，“阿晨，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许晨愣了一下。
  前一秒地狱，后一秒天堂，人生的大起大落，只用两秒，他便经历完了。
  嘴角笑容无限放大，他再次狠狠抱住罗茜，比刚才更用力，恨不得把她揉碎进骨子里，和自己融为一体。
  “你要记住，这是你答应我的。”
  ……
  这事以后，两人的相处，乍看之下和从前没有不同，细细体会，又能觉出些许端倪。
  反正曹远洋是看出点什么了。
  他咬住笔头，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这两位“家教老师。”
  罗茜和许晨是来给曹远洋辅导作业的，之前因为养病，他学习进度拉下太多，以至于现在完全是两眼摸黑，看啥啥不会。
  眼看高考就要来临，曹妈妈有点急了，不求儿子能考上清华，能攀上专科分数线足矣。
  于是两位学霸临危受命，肩负起让曹远洋考上专科的重任。
  有了这两人的辅导，曹远洋的确收获颇丰，除了学到不少知识以外，还吃了满肚子狗粮。
  譬如现在，许晨刚讲完一道大题，把草稿纸推到他面前：“思路就是这样，你自己再重新推算一遍。”
  曹远洋挠挠头，回忆片刻，开始涂涂写写。
  罗茜见许晨得空了，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牛奶，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
  许晨低头吸了两口：“谢谢。”
  罗茜扬唇：“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像蜜一样，齁甜。
  曹远洋拿笔敲了敲桌子：“注意点影响好吗，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谈恋爱，考虑过我这个单身狗的存在吗。”
  谈恋爱……
  许晨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答案算出来了？”
  曹远洋撇嘴：“……没。”
  罗茜冷笑，晃晃拳头：“算不出来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我看你是皮痒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