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孤勇
作者:
步须白 更新:2021-06-09 03:21 字数:3227
烈日高悬,将刚下过雨的地面蒸的水气萦绕。
苏扬和云起,站在小丰镇和成都府的中央大道上,静静地等蒙古军来。
云起见苏扬的脸上挂着一滴汗珠,便问道:“师父,你脸上有汗,是紧张吗?”
苏扬下意识的擦了擦脸上的汗,道:“紧张?嘿嘿,纵使千军万马,为师给你取敌将首级便了。”
正说着,二人听得西方马蹄声、吆喝声大作,连大地都震颤起来,也不知道有多少蒙古兵往这边来了。
苏扬面色一白,但仍携着云起迎风而立,站在大道中央,一动不动。
不多时,只见远处如黄沙骤起,战马嘶鸣当中,蒙古大军疾驰而来。蒙古大军就像一堵快速移动的城墙一般,也不知有多宽,有多长。
蒙古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喊声震天响,刀光映九霄。
云起哪里见过这般阵势?
他脸上肥肉一颤,拽着苏扬的衣角道:“师父,不然我们还是快逃吧,我还小,还想多活两年呢。”
苏扬倒不迟疑,道:“也好。”
说完,他领上云起便要施展寒光步逃走,以避开这来势汹汹的蒙古大军。
然而他往蒙古大军前面的几名将领身上瞅了一眼,便挪不动步了。
因为他看到了秦琪。秦琪一身蒙古铁甲裹住傲人身姿,乌黑长发扎在脑后,显得英姿飒爽。她眉头紧蹙,正拍马疾驰,左右皆是蒙古的大将。
云起随苏扬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个曾经让自己管她叫娘的漂亮姐姐。“那不是......不是师娘吗?”云起呆呆的道,为什么师娘她竟像是领兵的?
苏扬看的呆了,他没有想到,再和秦琪相见,竟是此情此景。
眼见千军万马从远方奔腾而来,苏扬突然蹲下,抓住云起的胳膊说道:“你先去树林里躲一躲,无论为师一会儿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如有不测,你便去到成都府,再不要出城门。”
云起见苏扬脸上有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便应了下来。他明白自己武功未成,留在此地,恐怕只能添乱。
云起矫捷的钻进路边密林,轻轻跃上树梢,紧张的看着苏扬一人站在大道之上。在他师父身前,可是千军万马啊。
终于,在马上疾驰的秦琪看到了站在路上一袭青衫的苏扬。
她俏脸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勒住了马,身后大军也跟着放慢了行进速度。
“沁其儿,你这是做什么?“她身旁的一位将军也急忙勒住马,问道。这将军胡须泛红,看模样竟像是金国人。
秦琪并没有回答,一双眸子只是望着一里之外,站在密林中央大道上的苏扬。
秦琪慢行了几步之后,举手握拳,示意身后的大军停下。
“为什么停下?你知不知道贻误军机乃是重罪!“那将军脸上闪过一丝怒色。
“我如何贻误军机了?难不成你要带着这数十万大军,跑到成都府的城墙下再扎营么?“秦琪冷冷的道。
“你.......”
“你什么你,金自禄,阔端王兄让你我做了先锋,便是要勘察清楚地势,好选个扎营的地界儿。我看此处地势颇为平坦,又有溪流,可做我蒙古大营。再往前可就是连绵几十里密林了,若中了埋伏,你担当的起吗?”秦琪不急不缓,面色沉静的说道。
“郡主说的有理,金将军,我看不如我们就在此地扎营吧。”秦琪左边的一位蒙古将军打圆场道。
金自禄冷哼一声,显然十分不忿,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调转马头,对身后的人马怒吼一声:“扎营!”
一声令下,蒙古大军人头攒动,下马的下马,拿东西的拿东西,纷纷扎起营来。
秦琪却不下马,拍马往苏扬处走去。
金自禄看在眼里,向旁边的将军道:“你们郡主扎营是假,私会宋人才是真吧?”
旁边的将军脸上的肉一跳,看了看远处的苏扬,又看了看正骑马向他走去的秦琪,道:“郡主向来喜欢胡闹,阔端王子叫你我二人和郡主同做先锋,便是让我们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此事我会报予他知。”
金自禄点了点头,转身往营里去了。
此时日头向西,将苏扬本就修长的身躯,映出了更长的影子,显得略有几分落寞。
秦琪骑马走到一半,便下了马。她摘了发髻,让长发散落在香肩之上;卸了戎装,只穿一身蒙古长袍,露出了她本来的傲人身姿。
夕阳为秦琪的靓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人心生暖意。
她莲步轻移,慢慢走到了苏扬身前。
苏扬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秦琪的一双杏目,就像傻了一般。他的眼神里含着久别重逢的激动,也含着身份悬殊的矛盾。
秦琪越走越近,就快要贴在苏扬身上,她显然也很激动,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苏扬感受到秦琪的气息吹在他的脸上,如兰似蜜,让他本来冰冷的身体,变得一阵燥热。
突然,两片柔软芳香颤抖着贴上了他的嘴唇。苏扬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将秦琪猛地拉入怀中,用力抱住秦琪的细腰,用嘴唇疯狂的回应起来。
这样的时刻,于他二人,都像是梦境一般。
他们压抑了许久,渴望了许久,恼火了许久,也委屈了许久。而此时,在他们尽情相拥,热烈相吻的这一刻,心中纵有千百种疑惑也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也不知他们抱了多久,亲了多久,还兀自蹲上树上的云起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
终于,在云起以为他们二人就快窒息的时候,他们总算分开了嘴。
苏扬冰冷的脸像化开了一般,他一双大手捧着秦琪的脸,眼中全是爱意和激动。而秦琪脸上挂着一滴泪珠,脸上尽是娇羞,丝毫不见之前拍马万军阵前的女将军模样。
“琪儿,能再见到你,真是,真是太好了!”苏扬激动的语无伦次。
“我也是无时无刻,不在,不在想念你。”秦琪的脸埋在苏扬的胸膛上,脸上红艳欲滴。
“只是,只是此番攻宋,你也是他们其中一员吗?”苏扬终于逐渐回复了理智,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嗯。”秦琪轻轻的点了点头,依然伏在苏扬胸膛上,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苏扬身上一僵,脸上笑容慢慢消失了。他将秦琪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道:“蒙古兵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屠戮百姓,烧杀抢掠,这些你知道吗?”
秦琪脸色一黯,低下头去,扶着苏扬的手也垂了下去,低声道:“我知道的。”
“那你还助纣为虐!你知不知道大宋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多少孩子没了父母!”苏扬退开一步,激动地道。
秦琪抬起头来,眼中萦满了水气,道:“我知道你会怪我的。但是,这样腐败无能的南宋朝廷,人人恨不得得你而诛之的中原武林,真的值得你救吗?”
“朝廷不值得我救,武林也轮不到我救。但是,你若带兵杀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我苏扬便要管!”苏扬心中一寒,他突然觉得此时的秦琪变的有些陌生。这些生命对她来说竟像是蝼蚁草芥一般不值一提,五年之前那个连漂亮花儿也舍不得折的秦琪哪去了?
秦琪看到了苏扬眼中的那一抹惊讶和疏远,她心里一痛,道:“就像你一样,我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生来是蒙古大汗的女儿,便要做大汗女儿该做的事。你知道吗,有些事是我也左右不了的。屠城,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
“你回去罢。”苏扬打断了秦琪,冷冷的看向一边。
秦琪看出了苏扬脸上的决绝和陌然,她心里像针扎一般的痛。
“你知道吗,苏扬,我随大军出来,才能来找你啊。阿爸,阿爸本来是要将我许给西夏国的王子的。”秦琪咬着一口银牙,双眸含泪,像个孩子般可怜而无助。
苏扬心里软了一下,却转眼又想到正是因为蒙古的入侵,才造出了阎罗那样的怪物。他怔在原地,长叹一声。
“琪儿。”半晌,苏扬才转过身来,仿佛做了一个至为坚决的决定。他的目光又变得热烈和盼望起来,温柔的道:“跟我走罢,我们去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没有任何人的地方,好吗?”
秦琪多想说出那个“好”字,但她现在身不由己,如果现在和苏扬走了,她的母亲就会被窝阔台立即处死。
秦琪正要答话,只见金自禄带着一队蒙古骑兵,疾驰过来,在苏扬二人身边停下了。
“沁琪儿,你王兄也到了,他让你带着这只宋狗去见他。”金自禄鄙夷的看着像白面书生一样的苏扬,故意用汉语说道。
“找死!”苏扬低喝一声,身形暴动,眼看就要取了这金国将领的命。
秦琪早就料到苏扬会勃然大怒,她抢先一步,挡在了金自禄身前。
“让开!”苏扬怒道。
“他不能杀,此人是汪世显的旧部,他们刚刚降了蒙古,又有战功。若因我而死,恐怕金国的降军会乱了军心!”秦琪急道。
“那岂不是正好?”苏扬冷哼一声。他施展身法,如鬼魅一般绕过秦琪,飞跃马头之上,变掌如白刃,拍向那满脸惊恐的金自禄的喉咙。
只见热血抛洒,那金自禄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捂着脖子掉下了马,倒在了地上。
他的喉咙,已被苏扬一掌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