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尘
作者:
长狱 更新:2021-06-09 02:16 字数:5267
第十八章尘
林中的小筑开始变得更显美丽,殇买回了许多花木的种子。在小筑的空地种满了各色的鲜花,夏日刚入,正适合花木生长,花木间不时有蝴蝶间舞,蜜蜂觅香,饶是隐士的陋室坐落于间。
花鹿开始更愿意和赵依芸在一起,不管是花艺还是厨艺,花鹿像一个学生又像一个卫士。
赵依芸给花鹿起了个名字,桑茜,殇不是很懂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桑茜很高兴的样子看上去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在赵依芸的指导下,殇将小筑又重新修整一番,扩大了几分,添加了更多装饰的元素。
“需要买些东西。”殇看着屋子,思索了片刻,说道。
“前些日子你才去了村中,家里的粮食还很充足。”
殇摇了摇头:“需要一些其他东西。”
他没说具体是什么。
赵依芸没有追问,放下手中的工具,用围裙擦拭了一下手中的花泥:“那你等我一下。”她轻轻地摸了下花鹿的头,想着厨房走去。
“你要去吗?”
“我现在可不方便赶这么远的路。”
赵依芸从菜篮中挑出一些蔬菜放入盆中淘洗,有打了些米蒸煮。
“我做些你路上备的食粮。”她一边切菜一边说道。
“用不了多久,不会饿的。”殇绕了绕后脑勺。
“可是我已经开始做了,你要是不要的话···”
殇连忙说道:“那我在路上多走一会儿吧,这样就饿了。”
赵依芸“扑哧”一笑:“我知道了,你还是早去早回吧,你帮我打理下那些花卉,我这边很快的,要不了多久。”
“我不会。”
“只是让你找些事做,这厨房窄小,你在旁边碍手碍脚的。”
“哦。”殇听话地向着院中走去,他想起什么,有回身说道,“可以的话,能教我做饭吗?”
“可以,你要是想学,我当然教你。”
“那从我回来开始吗?”
“嗯,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殇在樱树花下,逗着桑茜。
“做好了。”正如赵依芸说的,并没有等多久,她将一份精美的便当交到殇的手中。
“真香。”殇隔着包装闻了一下,“那我走了。”
“嗯,早些回来。”
殇用头碰了一下桑茜的头,挥和赵依芸手再见,便钻入树林之中。
微微有些失落,这并不是殇第一次离开,赵依芸的心中却是第一次开始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坚强。
习惯了有个人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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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边界线,
几个小时,殇找了一处烂尾楼稍作休息,他打开饭盒,饭菜还有些许热气,盖子上的蒸馏水留到了他的手上,他连忙将盖子的一角倾斜在饭盒中,让蒸水滴在饭菜之上。土豆片,青椒,胡萝卜丝,还有一个煎蛋,算不上多么丰盛,但对殇来说却是最可口的佳肴。他取出筷子擦了擦,在饭菜还未冷之前好好享用。
衣服,这是殇的目的。
前些日子去林家换猎物钱的时候看到他家从城里回来的女儿,殇看她身上的衣服着实漂亮,本想着在村中购买,只是衣服店的大婶说这种衣服只有到大城市买,他们这些乡下人哪会穿这些。
问清了大概的价格,殇多打了些野物准备了足够的钱。
只可是这城市足够的大,殇却没有问具体在哪里才能买到,只能一处一处的寻找,多少费些时间。
他停在一家婚纱店门口,因为他被一件婚纱吸引住了,不知不觉之中,他的脚步向着店内走去。
“先生,您是要选用婚纱吗?”服务员甜美的声音叫回了神思的殇。
婚纱,这是殇从未听说过的名词。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先生,我们这边有各种款式,您比较中意哪一种呢。”服务员带着殇走到大厅内侧,指着华丽展柜中一排婚纱说道,她见殇只是看着不做声,又补充说道:“先生,您有您爱人带的照片吗?或者您大概描述一下也行,我门可以给您推荐一下合适的款式。”
“那一件。”
殇指着其中一件。
那本应是一件洁白无瑕的碎花,久久看后,却不知怎么,隐隐约约有一丝丝粉红浸出,像是染墨一般层层沁出,云烟绕绕,徘徊叠叠尔。
就像是一朵绚烂的樱花,而头纱,就是最骄傲的花蕾。
“多少钱。”
服务员顺着殇的手看去,站在那件婚纱前问道:“是这一件吗,先生?”
殇点了点头。
“先生您的眼光真不错,这是我们店里新引进的文艺复兴风格的婚纱,在年轻人的口碑相当不错。而且正好店里也退出了感恩回馈活动,如果先生租用这一类婚纱,可以享受7折的整套婚纱拍摄服务,同时提供免费的法式化妆服务,还有一套婚照合集,包括···”她流利的语速显然不是第一次说了,虽然她迅速地将各个消费方案以及优惠额度详细的说给殇,但殇并没有听进去。
“婚纱照?”殇闻了一下。
“噢,我给您看看婚纱照的样品吧。”服务员穿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向着柜台跑去,拿出几本包装精美的册子,又噔噔噔地跑回来。
“先生,这边请。”她将殇带到服务厅.
“先生,请坐。您看一下我们的婚纱拍摄和后期的处理效果吧。”
这就是婚纱照吗?
殇拿过最大的一册轻轻翻开,看着照片上幸福快乐的两个陌生人,殇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照片,又迅速地缩回。
他赶忙将这一页翻过去,又一页,越翻越快,片刻就翻到了末页,就在他触及到最后一页的瞬间,如同遭到电击一般,再也无法翻过去。
“先生,先生。有什么问题吗?”服务员注意到殇有些异样。
殇缓缓地将影集合上。
“不。”他轻轻地自言自语。
“啊,先生?”服务员当然是没有听清的。
他摇了摇头:“没事,买下来,多少钱?”
“你的意思是?”
“买下来,多少钱?”殇重复了一遍。
“原价的话···”服务员拿出价目表找到了那件婚纱,“49998元。”她将价目表递给殇,指着殇看中的那一件说道。
“其实我们不是特别推荐您直接购买,婚纱通常不会作为常服,一般来说只用这一次,还有婚礼上使用,租的话更有性价比···”
她向殇说着租用的好处以及买的弊端,试图说服殇。
殇从怀中拿出钱,数了数,两千,这是他所有的钱。
如果,殇,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看着掌心那道深邃的裂口。
不,他迅速用左手将裂口蒙住,那道裂口,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将他嚼碎,溅出的鲜血将会弄脏这件婚纱。
他只能心灰意冷地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突然停下,在店门。
转过身,看着展柜上那件绚烂的婚纱。
“等一下!”殇叫住服务员,将手伸入衣领,取出一块深黑的玉佩。
正是当时用来当作吸取天心莲毒性媒介的玉佩,也是峨眉山上,赵依芸将它重新戴在殇项上的玉佩。
殇将玉佩扯下:“这个,值多少?”
服务员接过玉佩,她不是玉器的内行,但她也感觉得到这件玉器应该价值不菲。
“先生,我们这里只负者婚庆相关的业务。如果您要出售玉器,可以去附近的珠宝店咨询一下。”她并不贪心,甚至开始警觉,是否殇再使用什么骗术。
但这骗术也太过低级。
“珠宝店?在哪里?”
“出门右拐就是,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抱歉我还有其他的工作。”
殇感觉得到服务员愈发厌恶的心情,将玉佩收回掌心,去寻找她所说的珠宝店。
“那位先生,请等一下。”
一位高大的正装中年男人喊住了他。
“我是本店的总经理,可否让我鉴赏一下您的玉佩?”他行了一个表示打扰的手礼,说道。
殇将玉佩给了他。
“嗯。色泽通透,玉中云纹丰厚,只是稍带一点瑕疵。”他取出一副单目镜,顺着光,仔细地观赏着玉佩的每一处细节,又用手轻轻掂量一番,“成色倒是不错,只可惜,这种原石价格不太上得去。如果有名家琢磨一番,也算得上一件名器。”
殇听不懂他说的那些专业的话,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的话头:“那能值多少钱?”
“你确定要出手这件玉佩。”
“换的钱能买下那件衣服我就出。”殇的回答很果断,他指着那件粉色的婚纱说道。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好,年轻人对爱情的执着,佩服佩服。小丁,你准备一下好茶,送到贵宾室去。”
“是,舒总。”刚刚接待殇的服务员点点头,噔噔噔地跑去了。
“这边请。”
舒总经理见殇并不愿去,补充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来,坐。”舒总经理将殇带到贵宾室,小丁也将沏的茶端上。
“我也就直话直说了,以这件玉佩的价格,买下那件婚纱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我想知道这件玉佩的来历。”
“嗯?”
“啊,先生不要见怪,我也只是想确认这件玉佩的主人确实是你,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殇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愤然起身,转身便要离去。
“抱歉,我说话有些太直了。”舒总经理立刻将殇拦住,“您要知道,我只是个小生意人,不过是混口饭吃,以防万一。”
“别废话,买还是不买。”
“买,您愿意卖,我当然愿意买。”舒总经理作出一个请坐的手势。
“啊,这个,您看这样如何,我们展示的那件婚纱主要是用来租用的,在材质,做工上并不是最佳。不如这样,你和爱人一同前来,我们为她量身订做,选用最好的布料,只是在时间上需要更多,不知道您在安排上是否来得及。”
“她来不了。玉佩给你,衣服给我。”
“哈哈,好。年轻人就是干净利落。”舒总经理也没什么好说的,有些尴尬。
“那我们一起去取货吧。”他将手伸到殇的面前,友善的笑着。
殇端视了一眼手中的玉佩,将它放在舒总经理的手中。
“小丁,小李。你们把jnc7那件婚纱取下来包好。婚纱的钱从我的账户里扣。”
“舒总,客户资料怎么填。”受付台的服务员问道。
舒总经理扭头看殇,摆了摆手;“随便填吧,留个记录就行。”
“等等。”殇示意正要拆下婚纱的两个人停下。
他走到婚纱面前,轻轻地抚摸一遍。
“真漂亮。”细细看着纱衣在掌心滑落,慢慢地退开。
两人看着许久不动的殇不知所措,倒是舒总经理点头示意让她们继续。
舒总经理将婚纱交到殇的手中,本想说几句客套话,但殇拿过婚纱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殇抱着包好了的婚纱离开,他一刻也不愿停留,想要立刻将这衣服送到赵依芸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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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茜,你试试这个好吃吗?”赵依芸将几种果子剁碎,搅拌在榆树叶中。
“味道可以吗?我新做的果酱,我现在不方便自己试口味,只能麻烦你了。”赵依芸抚摸着桑茜的背说着,“看你吃得这么开心的样子,应该味道不错,等殇回来了我也做一份给他尝尝。”
“不如先做一份给我尝尝如何?”
一声冷峻的声音突然响起,赵依芸吓一惊,桑茜也停了下来,朝着声音寻去。
林中稀疏有着脚踩踏草地发出的声音,一个身影渐渐显出。
“师父。”
息月师太。
她的身后跟着十来人,都是峨嵋弟子。
赵依芸站起身,惊恐地看着息月,而桑茜挡在赵依芸的身前,发出警告的低鸣。
“你倒是过得惬意。”息月走到院中,打量着林间小屋说道。
十多名峨嵋弟子瞬间将整个院子围住;桑茜一直站在息月师太和赵依芸之间,虽然知道警示的低鸣已经没了作用。
“桑茜。”
桑茜突然跑开,向着院外奔去。
息月抬手一把飞剑射出,直没桑茜头颅,顺势击飞了一米之多。
“这畜生倒想去报信。”
“桑茜!”赵依芸大喊一声向着桑茜跑去,她将桑茜抱起,但满手的鲜血却告诉她已经无能为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连一只无辜的花鹿都不放过。”赵依芸质问息月师太。
息月走上前,看着赵依芸充满愤怒的眼睛。
一巴掌,
甩在了赵依芸的脸上。
“你为了一直花鹿顶撞你的师父,但为了你而死的萧逸却不管了,反而在这里和魔徒厮混,甚至还怀了魔徒的孩子。”
赵依芸捂住脸颊缓缓回头:“不是的,师父,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但这个孩子的确是萧逸的。”
“哼。”息月师太摇头苦笑,“拂崖已经说了,所谓的身孕,不过是珏炀的缓兵之计,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当时的确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是···”这种男女之事,赵依芸却是说不出口。
“没有但是,孩子不是你说是谁的就是谁的,而是这武林中的人说是谁的才是谁的。”
赵依芸不再辩解了,息月师太说得没错,她已经没有辩解的意义。
息月叹了口气:“拂崖还说了你的位置,很快,所有门派的人都会赶来。”
“······”
“芸儿,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总会找到你该做的事情,默默地去实现他,你是能够成为像许尊者那样的人,给这个世界带来变革。只是,只是不在该的时候。师父这次救不了你。”
赵依芸并没有显得太过激动,她只是慢慢地整理了一下思绪。
“谢谢师父,芸儿总是给你添麻烦,没能让你省心。只是,徒儿能不能将这孩子生下来,她没有错。”
赵依芸跪在息月面前,乞求。
息月也蹲下,托起赵依芸的脸盘,擦拭着她眼中的泪花。
息月师太摇了摇头:“没时间了,它在这个时候选择到来,就已经是个错误。况且。就算它出生了,谁能将它养大,谁敢将它养大。”
息月没法说下去,她知道自己太过无情,但她也是一个女人。
“我知道了,师父。”赵依芸的眼神开始暗淡,激动的神情也冷静了,带着麻木。
息月师太站起身来,取下佩剑拔出,噬血剑,不知为何,此时的剑身显得格外嫣红,想要是吞噬人血那样分外饥渴。
她将剑放到赵依芸手中:“芸儿,师父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赵依芸拿起剑,从没有这样沉重过,这把剑,从没有这样陌生而可怕过。
“师父的养育之恩,徒儿只能来世再报了。”
息月师太转过身,纵是风雨江湖多年的她,也不愿看见这样的画面。
“妈妈对不起你。”
赵依芸在心中默默的对着腹中的胎儿说道。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在睡觉,还是打嗝,亦或是在练习伸展四肢呢。赵依芸闭着眼睛想要看看她最后一眼。
但都不重要了。
因为,樱花已经凋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