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其之三十三 猎人
作者:
凉工 更新:2021-06-08 21:41 字数:4034
樱花落下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这是某个时空的著名论断。以前,有这么一棵活在学校庭院内的樱花树,孤零零地待在庭院中央。四季往复,它独自守望着一代又一代的学子离去。
某一年的春天,树上的樱花如期盛开,也就说明离别的季节再次来临。他和关系要好的朋友们在树下聚集,他说出了自己的理想。
“我要跟随勇者艾路的脚步前往魔族的世界,和平总有一天会来临的,我要像前辈们一样为了那最后的胜利而努力。”
朋友们都响应了他的号召。他一直都是那样,阳光,帅气,富有责任感,带领着同伴前进,他胸前挂着的绿水晶吊坠就像一面展现希望的旗帜。
和只会躲在庭院的周围的柱子后面偷看的她不一样,她沉默寡言,她没有朋友,她是异族,绿色的长发,尖尖的耳朵,土气的眼镜,似乎一直低垂着的头,和他不一样。
和他唯一的共同点是她马上也要离开这里了,三年间,她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她一直在偷看他,上课的时候,下课的时候,只要他出现了,她的视线总是对着一个人。
她看着他和异性交往,看着他们分开,看着他一点点成长,从莽撞羞涩的男孩变成成熟稳重的男人,她所有都看到了,但她没敢靠近去说一句话。
外面还在打仗,精灵,人类,矮人的盟军在大陆的各处应战魔族的侵略者,勇者已经打败了位于边境的敌军,并准备前往彼岸,最后的胜利,只要跟着勇者前进就一定可以夺得。但那样也意味着跟在勇者身后的人将成为传说的垫脚石,他们不会被记录,只有那个伟大的勇者和她身边的战功卓越的伙伴们才会被世人铭记,那些化作伟人脚下的泥土的生命,只会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他们不会获得任何回报。
但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理想,在离开学院之后,他就会奔赴边境,跟随浩浩荡荡的反攻队伍进军魔族大陆。
她知道那是有去无回的举动,她很想和他说出自己的第一句话。
“留下来吧,我不想失去你。”
粉红色的花瓣从枝头脱离,结束了自己的短暂的一生,它要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化作树下的泥土,成为养分,为了来年再次盛开的一瓣,为了这树下仍能聚在一起宣言理想的又一代。
他走了,她还留在柱子后面,手里的毕业证书已经被捏成了一团,反光的眼镜镜片后面,是她最后能落下的一滴泪,跟随着枝头落下的那一瓣,一同回归大地。
战争胜利了,勇者打败了魔王,然而能从那片死亡大陆归来的,也只有勇者和她的同伴。她一直在等待他的归来,未能得到死亡通知,她始终没有放弃。
很多年过去,她依旧在等待。就算他一辈子都能健康地活着,也会因为寿命到达理论极限而衰老致死,但她仍没放弃,因为她没能看见他凯旋归来的模样。毕竟她和那年的樱花树下,庭院柱子后边站着的自己样子变化不大,他要是回来了,她要把那句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说给他听。那道只提供了一个答案的选择题,她至今没能解答。
久远的回忆,只存在于虚空之中,现在依然是在死亡大陆上的冒险,黑色猫妖在树林当中跟随着鹦鹉奔跑。
如期而至的是高空的猎人,她发现了在逃窜的猎物,悬浮在空中,她交叉翅膀,锐利的目光已经锁定了黑色猫妖,并按照他的奔跑速度计算好攻击落点。
在城市上空盘旋的还有一只猎鹰,并非鹰身女妖,它在距离足够远的距离外监视着整个城市以及城市外侧的状况,现在它锁定了东南方森林上空的这个已经架好弓箭的猎人,于是复读鹦鹉突然发出声音。
“停下!”
里昂听到指令,没有做多余的思考,直接停止双腿,惯性作用下直接扑倒在地面。
锵!
银色光羽,像多把利刃从天而降,在里昂扑倒的位置前方插入地面,恰好命中石块的光羽,将坚硬的岩石一分为二,切面形成完美的切痕。看着这些光羽逐渐消失,里昂对自己令行禁止的决定很满意,否则被一分为二的就是自己。
“哼!反应倒是挺快的,就人类而言。”
后方传来的也是少女冷傲的声音,里昂站起来转身看到的是黑色羽毛的鹰身女妖,黑云已经散去,在皎月下悬浮在空中的她,锐利的眼神在背光下震慑猎物。
是能沟通的类型吗?那我还有一战之力。
背后再次传来塞拉的声音。
“坚持三分钟,我马上过去。”
里昂拔出白之羽翼,双手持剑面对敌人,就算是装模作样,也比束手待毙要好,他开始了一如既往的糊弄对手拖延时间。
“你知道我是人类,那说明十骑士斯克洛法把他如何战败的故事都告诉你们了吧,没想到那自以为是的肥猪也是个软弱的家伙。”
鹰身女妖发起了俯冲,里昂的岔开话题并不起作用,虚张声势的持剑姿势没有实际的格挡功能,他只能继续逃跑。扑空的鹰身女妖随即挥动翅膀,两根银色光羽朝着里昂的背部飞去。
听到飞行物的声音,里昂只能下意识回头用白之羽翼的剑刃格挡,归来的运气让剑刃恰好挡住了本应命中心脏的一根,而另一根则从左上臂擦过,伤口大约深两厘米。看到里昂身上沾满土灰碎叶,捂着左手伤口的狼狈样子,鹰身女妖藐视着这个弱小的猎物说道。
“那把刀只是装饰吗?就你这样的人类,斯克洛法是怎么被打败的?简直难以置信!更不用说东部那些胆敢发起侵略的人类。”
肯说话里昂就有办法,他故作镇定,肌肉割裂的痛楚暂时被演技压了下去。
“我在人类当中算是最弱的那种,你看到城市里大闹的那个人类了吗?他一对一干掉了斯克洛法,你们都会被他杀死。”
鹰身女妖看了一眼波尔活动的方向,不以为然地说道。
“别拿我们的女王和那种肥猪相比,被打败的会是你们,包括那些侵略者。当然……”
她的笑容突然变得邪魅。
“落到我们手上倒是可以免你们一死,仅限男性。”
鹰身女妖的俗名是哈比,那是人类硬塞给她们的称呼。为什么要以快乐为名?因为人类和她们相处的时候,和跟梦魇相处有相似之处,把她们当作现实中的性掠夺者可能会比较合适。
哈比的族群只有雌性,如何维持生殖呢?这就与她们的人脸有关了,她们的交配对象就是人类,矮人是不行的,她们很挑食,因此她们通常会把人类男性抓起来当作播种工具饲养。据很久以前曾经被饲养,后来被解救的人类男性描述,她们的技巧很高明,被饲养的过程没有任何痛苦,甚至很快乐,由此得名。在人类看来这种行为极其邪恶,实际上也就是一般的弱肉强食而已。
还有关于女王,哈比女王是在艾路的故事中登场的魔族角色,至于她的故事,等登场之后再说也不晚。
里昂故作苦笑说道。
“那我现在投降,你会饶我一命然后再把我带回去吗?”
鹰身女妖拍打翅膀再次回归高空,眼下这个猎物新鲜的挣扎方式让她感到些许意外,以往的猎物都是在不停的逃亡中被抓捕,或者被射杀,但他就站在原地求饶,那表情上甚至看不出恐慌。
“当然,我会把你的手脚全都折断再带回去,因为那是我们不需要的部位。”
“那可真是奇怪的趣味,你们难道喜欢和失去了活动能力的尸体交配吗?”
“给我闭嘴吧!人类!”
锵!锵!
左右翅膀分别射出光羽,正面看到对方出手,里昂当然不会站在那里等死,转身开始逃跑。而鹰身女妖也没有急着追赶,她要等待猎物拉开足够的距离再从空中开始扑杀。
鹰身女妖发起了俯冲,精准的视线锁定了逃跑中的猎物,脚底的巨大勾爪向前下方伸展,伴随着呼啸的风声,马上就要抓住猎物。
里昂当然知道自己身后要发生什么,这让他想起了在边境防线上和飞龙碰撞的一幕,只需要跟随直觉的判断回身格挡。
啪!
相似的情况没有再次发生,里昂被勾爪直接扑倒在地上,幸好附近的地面还算平坦,否则此时他的背部已经血肉模糊,但刺痛依旧从擦伤的背后袭来。然而比起背后的刺痛,被勾爪抓住的右手才是真正的痛觉来源,巨大的握力似乎能把那条持剑的瘦弱手臂捏碎,而早已受伤的左手则是被另一只勾爪压制在地面。
鹰身女妖用居高临下的胜利者视线盯着里昂痛苦的表情说道。
“你只是猎物,食物,和播种工具,我们不需要你有多余的动作,那碍眼的四肢,没有再活动的必要!”
她举高右手,手中幻化出银色光羽,那不仅是射穿猎物的箭,也是斩杀猎物的利刃,朝着里昂那被压制的左手根部砍去。
而映入里昂眼中的不只有夺命的利刃,还有高空降临的黑影。
嘭!
压制着里昂的身体被更加巨大的……鸵鸟?从天而降的鸵鸟将鹰身女妖撞飞到后面的树干,再慢慢降落在里昂身边。仰望鸵鸟背上,那位扎着绿色麻花辫的精灵,陈旧的眼镜让人在背光下无法看见她的双眼,白色的布袍,手里拿着一本褐色的魔导书,和复读鹦鹉的声音吻合的冷漠表情。
“还好赶上了,里昂,赶紧上来吧。”
鸵鸟?会飞的?从天上过来?一连串的疑问,但都不是现在必须解决的问题,里昂急忙爬起来,借着鸵鸟翅膀的力量爬上了它的背脊,坐在塞拉的身后。
此时鹰身女妖也从落叶的掩埋中起身,拍动翅膀,几枚光羽朝着塞拉飞去,塞拉也没有躲避的打算,翻开手里的褐色魔导书的某一页,挡在鸵鸟前面的大型魔法阵将光羽挡下,这并非魔法阵本身的能力,而是从里面走出来的……褐色羽毛的鹰身女妖,她用类似的光羽抵消了敌人的攻击。
塞拉依旧冷漠地说道。
“苏莉,她就交给你应付了。”
褐色鹰身女妖拍动翅膀开始升空,她盯着眼前的黑白色同类,用沧桑的声线说道。
“交给我吧,这种小鬼,连自己在向谁挑战都不明白,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鸵鸟也开始往山顶方向奔跑,毕竟是鸵鸟,直接起飞之类的行为还是很有难度,虽然本身能飞这件事已经足够神奇了。
“别想跑!”
黑白色鹰身女妖腾空,试图向鸵鸟发起冲刺,却被立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苏莉拦了下来。
“你的对手是我,如果你不想死,我建议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陪我玩比较好。”
黑白色鹰身女妖露出充满鄙视的眼神,双手幻化出光羽,冲向苏莉。
“居然屈居于精灵手下,恬不知耻的家伙!”
苏莉也以同样的方式还击,光羽之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没有在气势上与这位后辈针锋相对,只是平静的回应。
“我一直在人类大陆生活,人类也好,矮人也好,精灵也好,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也没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女王肯定曾经告诉过你们关于她和人类的故事吧,那确实是个悲伤的故事,但希望你能好好思考背后的因果,而不是全盘接受。”
“给我闭嘴!叛徒!”
交战从地面附近一直延续到高空,一方是溢满杀意的进攻,而另一方则是轻描淡写地防守。在苏莉看来这种无关胜负的对决,只是单纯的吸引注意力而已,在塞拉到达城堡之前避免引发更多的意外,这是那位契约者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