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晴瞳孔猛地一缩，恐惧感霎时间翻涌了上来，只是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地板，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啊！”她失声尖叫出来，声音在大厅悠悠回荡着，致命的痛感像是要侵入骨髓一般，带来一阵锥心刺骨的清醒痛觉。
  曲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捂着肚子，仿佛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头脑很快眩晕起来，她想要勉强支撑着爬起来，却发现整个人都使不上来一丝的力气。
  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在此时此刻都远远抽离出她的感知，又或者根本没有人去在意她此时的狼狈景象。
  隐隐的，她能够清晰感觉到在自己大腿上盘旋着丝丝的暖意，绕着大腿一路延伸到了小腿附近。
  她不由得忍着疼痛感向下望去，顿时脸吓得一阵苍白。
  视线所及之处，隐隐有一丝刺目的鲜红已然大片晕染在她的衣服之上，让她慌了心神。
  “我的孩子……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曲晴抬起头，看着面前从电梯里缓缓走出来的人们，眼中带着恳求，只是她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将关怀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个人。
  就好像，她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层空气一般，又或者说，他们对于她这样的遭遇，无动于衷。
  曲晴慌了，她只恨现在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她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慢慢流逝，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情急之下，她抬手抓住身边人的脚踝，苦苦哀求道：“我求你，帮我拨一下求救电话好不好？我求求你！帮我叫救护车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钝痛在体内升起，如此剧烈地从小腹处飞速蔓延开来。
  曲晴忍耐着下体粗糙而尖锐的痛感，脑子里骤然一片空白。
  她紧紧攥着手心，却无法减弱这种令人绝望的坠胀与疼痛，直到额际开始渗出点点细密的汗珠。
  双腿间不受控制地变得粘腻起来，就好像又什么东西被迫从身体里慢慢抽离着，越来越甚。
  头顶传来一丝冷笑声，曲晴向上看去，才发现她慌乱间竟然抓的是小美的脚踝。
  在视线相交的瞬间，那些到了嘴边的哀求瞬间如鲠在喉，任何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小美眼中幸灾乐祸的神色，分明没有半分的怜悯。
  “曲晴，你脏了我一件限量版的衣服也就算了，现在连我这一双鞋都不放过？我上辈子是挖了你们家祖坟了吗？”
  她阴冷的双眸直直盯着曲晴那一张苍白的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将自己的脚从曲晴的手中抽离出来。
  “况且，曲晴，你肚子里怀的这可是个没有爸爸的杂种啊，反正生下来也是一个祸害。严少白白在你身上吃了这么多亏，连我都看不过去了，这个杂种不能留，我不过是顺便看在过往的情面上，帮你处理掉这个野种而已，你竟然反过来恩将仇报。”
  从小美漆黑的瞳孔中，曲晴似乎看到了躺在地上那个如履薄冰的自己，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沸腾着，翻涌着，最后在小美的这一句夹枪带棒的话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所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刚刚是不是你故意绊倒我的？”
  小美冷哼一声，道：“你可别含血喷人，刚刚电梯里人那么多，究竟是那个人打算替天行道，这个还真不好说。”
  曲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一张张冷漠的脸，那一股莫名的不安感突然有了源头。
  没错，小美说的对，她是故意被绊倒的，但是这并不是一个人故意而为之的恶意。
  她将视线缓缓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明明有着不同的面孔，但是看她的表情难得的一致和统一。
  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怜悯甚至是同情，他们在庆幸，觉得现在她这么一副痛苦的模样是对她们最好的褒奖。
  人心为什么可以丑陋到这样的地步？丑陋到明明只要打一通电话就能够挽救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却宁可成为一个旁观者。
  凶手不只有一个，现在电梯里的所有人，都是帮凶！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们怎么忍心……”身体里撕裂般的痛楚仍然在持续着，她想要说话，却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
  “你们对于我的不满可以说给我听，但是求求你们救救孩子好不好？”她仍然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哼，她竟然有脸说孩子是无辜的？”
  “喂喂，她说的没错啊，这个孩子本身就是无辜的，他也不想生下来就被当做野种的啊，谁让他摊上这么一个下贱的妈，到头来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清楚，要我说啊，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就是就是，死了才好，死了才清净。”
  不如死了算了？他们为什么会对于一个孩子发出如此恶毒的诅咒？她对于电梯里这些过往熟悉面孔的最后一丝联系，到此也终于宣布了断了，曲晴发白的嘴唇微微瓮动着，呼吸微弱。
  周围人的冷笑声不绝于耳，让她觉得心力交瘁，看来和电梯间里那些过往同事拜托已经没有可能了。
  打定主意，她转而望着大厅里此时此刻已经将视线转移过来的人群，眼中带着仅剩的一丝渺茫希望。
  “拜托你们……拜托，帮我叫救护车好吗？拜托……”她的声音微弱，很快就被大厅里的围观人群的惊呼声和议论声掩盖住了。
  “喂，这不是那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吗？啧啧，就是那个怀了野种的那个。”
  “你可别瞎说，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吧？那种女人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大众面前啊，不怕被打死吗？”
  “喂，真的是啊，真的是那个女人，叫什么……曲晴对吧？她这样是流产了吧？大快人心呐！”
  “哇，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要惩罚她了吧，最好赶快流产，失血过多，死在病床上最好！”
  “不行不行，这样的好机会我一定要上传到上网，有这种好消息可不能让我一人开心，那可不得普天同庆啊！”
  取而代之的，是众人脸上愈加张扬的笑容，好像她真的才是那个该死的人一样。
  “咔嚓——”
  “咔嚓——”
  随即而来的是四面八方响起的拍照的声音。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曲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她眼前的属相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连带着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
  “咔嚓——”
  “哼，让其他人看看，这就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女人的下场！”
  “咔嚓——”
  “普天同庆啊，究竟是哪个英雄今天替天行道啊，老天爷赶快来把这个贱人收了吧！”
  闪光灯刺得曲晴睁不开眼睛，她的嘴唇嗫嚅着，却再也没办法吐出只言片语。
  原来所有人对她都只有恶意，没有人想要救她的孩子，甚至所有人都巴不得她在今天就死在这里。
  因为她是水性杨花的贱女人，因为她坏的是……野种！
  “宝宝，你不要听，不要停他们说的，你不是野种，你是妈妈的好孩子，知道吗？”她将手附在小腹上，默默安慰着，自我欺骗着。
  周围时而嘈杂，时而拥挤，时而似乎又安静得有些可怕。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坠入了一汪深潭之中一般，耳边只剩下无尽的风声和快门的按动声。
  “这个贱女人在干什么？有胆子做出那种勾搭野男人的事情，现在在这里卖什么惨？要不是我这辈子发誓不打女人，真恨不得现在上去打死她！”
  “喂，我说小哥，你看人不准啊，她哪算得上是女人啊？不过就是一头随时发情的畜生而已。啧啧，说她是畜生估计都抬举她了。要我说你还是太正直了，竟然说她是人，你也不好好看看她配得上吗？”
  “咔嚓——”
  曲晴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一般，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是错觉吧？这一切偶读不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吧？如果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那么她祈愿现在就赶快醒来。
  心里闷得难受，喉头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来了，下身渗出的血水汇流成一片令人胆战心惊的血海，将她包围在其中。
  四肢发软，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众人硬生生按在水中一般，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去反抗。
  不过与之不同的是，这一滩水，不是别的，正是从她体内不断流出来的血水。她仿佛感受到之前在腹中原本属于另一个生命的旺盛热度在一点一点的流逝着。
  保不住了。
  她辛辛苦苦守护着的孩子，快要保不住了。
  “孩子，我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她鼻尖一酸，似乎在朦朦胧胧间看到眼前有一个血糊糊的肉团在一点一点的碎裂融化，最终变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