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柳城沉寂了下来，没有了白天的喧嚣。风时不时吹过来，算不得凉，也不会感觉很热。晚上的温度是没有白天那么高的，闷热感散去，取之而来的则是夜里的舒适。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大都已经在这种舒适中逐渐进入了梦乡，鸟雀也都回了巢，夜空下偶尔会有两声猫头鹰的叫声。
  但有一处是例外的，柳城一座府邸的院子里，一名女子疯狂地舞着手中的剑，月光照下去，又时不时被剑身反射回来。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流到脸颊、下巴，最后滴落在地上。她身上的衣物也早已湿透，夏日不似冬日一般，人本就穿得轻薄，此刻粘上了汗水，便如紧身服一般，黏在了身上。但她自己仿佛浑然不知，只是拼命地舞动着手中的剑，旁边的男子皱着眉，担忧地看着她。
  “自明哥哥，你看我这招如何？是不是这样？”练剑的是小芸，而站在她旁边的自然便是李聪。
  “够了，小芸姐。”李聪没有回答小芸的话，只是开口劝停，这已是今晚李聪第三次这样说了，“已经够了，你已经练了很久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受不住的，今晚就到这里吧。”
  “嗯，自明哥哥放心吧，我再练一会就好了。”小芸说着，手中动作不停，剑锋随着她手的动作不断地移动着。
  “已经够了。”李聪走了过去，抓住了小芸拿剑的手，将剑夺了过来，一把丢到了地上，“习刃，练技，成气，合一，这些练武的境界不是一日能成的。真的已经够了。”若说李聪前面那句还是底气十足，最后面那句便有些无力，甚至有些哭腔了。
  而小芸转过了头，无助地望着李聪。“那你要我怎么办呢？自明哥。”说完话，眼泪也从她眼眶中落了出来。
  “小芸姐。”李聪有些意外，他之所以阻止小芸，是因为小芸已经连续三天这样拼命地练剑了，起先他只以为小芸偶然来了兴趣，但接下来的两天里，小芸却一天比一天拼命，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他只是担心小芸的身体承受不住，他只是想让小芸停下来休息一下，他只是……只是喜欢小芸，没想到小芸却因此哭了出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很失败。在看到小芸的眼泪流出来的那一刹那，他甚至都没有去注意小芸前面说了什么便低下了头，陷入了自责。
  “到底该怎么办啊？”随后，小芸的哭腔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嗯？什么怎么办啊？”李聪也意识到了小芸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才哭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啊，我都可以帮你的啊。”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随后，小芸蹲了下去，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哭了起来。
  “怎么会呢。”李聪也蹲了下来，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此刻便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小芸。于是，他便蹲在小芸身边，守着她，如今他会做又能做的，也只有陪伴了。
  ……
  “自明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武吗？”良久，哭过后的小芸与李聪并排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听到小芸的话，李聪摇了摇头，说起来，当初只是她要学，自己便教了。至于原因，小芸从未提过，而自己也没有问过。
  “为什么呢？”此刻小芸说起，李聪感起了兴趣。
  “你知道二公子吧。”小芸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李聪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韩义呢，但这句话也不是要李聪回答，小芸紧接着便说了下去，“二公子这个人呢，什么都好，待人也好，处事也好，对我也很好，文采也不错。”小芸细数着韩义的优点，脸上的神情也如思春的少女般，陷入了痴迷。
  “但二公子也不是全能的。”说着说着，小芸突然变了口，转头看向李聪，“他武艺不行的。”
  “韩家是武学世家，大公子和三公子的武艺都很好，可唯独二公子的武艺很差，兴许是二公子对武艺没兴趣吧，也可能真的是没有天赋。”
  “所以你学武，是为了保护二公子？”李聪打断了一下小芸，语气有些失落。
  “嗯，对啊。”小芸没有否认，“你想啊，二公子武艺不行，身边总需要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来保护才可以啊。大公子也好，三公子也好，他们虽然是二公子的兄弟，但总有一天会离开二公子的啊，又怎么可能一直守在二公子身边呢。”李聪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失落。
  “但我不同啊。”小芸并未察觉到李聪的变化，只是不断地说着，“我是二公子的贴身丫鬟，时时刻刻都是可以陪在二公子身边的，如果我武艺高强，不就有人可以保护二公子了吗。”
  “但我不是啊。”突然间，小芸的语气也失落了下来，“那天，郑昱为难二公子的时候，我一点忙都帮不上，一点用都没有啊。”到得后面，小芸自责着低下了头，似是又要哭了出来，“所以我才拼命地练剑，想要早点练好剑术，以后若是再发生了那样的事，就能保护二公子了啊。”
  “小芸。”李聪叫了她一声，也不知为何，后面的姐字没有了。
  “嗯？”小芸也没有去在意那个姐字，“对不起啊，我突然间对你说了那么多废话，浪费了很多时间啊。”说着，小芸站了起来，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剑，又转身朝着李聪递了过去，“今天太晚了，明天再练吧。”
  李聪看着小芸手中的剑，没有接过来，只是摇了摇头。
  “嗯？怎么了，自明哥？”
  “不用了？”小芸正疑惑间，李聪突然说了话，“今后，我不会再教你剑法了，而你，也不必再有练剑的理由了。”
  “啊？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小芸惊慌着说道。
  “你做的都很好。”李聪再次摇了摇头，“只是你想的这些，今后，我都会去替你做。”说完李聪转身朝房间里走去。
  “我会成为二公子的贴身侍卫，一直替你保护着他，你不必再练剑了。今后，你可以和寻常女子一样，绣绣花也好，做做饭也罢，那样挺好的。”只留下小芸怔在那里，脑海中不断地回味着这句话。
  不久后，李聪关上了房门，蹲下来无声地哭了出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对李聪来说，今天，无疑是一个伤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