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陈家私塾，孔曼殊坐在窗旁，望着窗外，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屋内数十个小孩正埋头默写，在纸张上描绘着歪歪扭扭的文字。
  孔曼珠望着这蒙蒙细雨，哀愁爬上脸，她已听闻王府传达的书信，青行山异变，近期行人误再往边界，猎堂颁布委托，征集猎师前去。
  这几日，又见陈老失魂落魄，无心于教学，小生和小怀也有些时日不见，虽然王大哥向她告知常迁墨平安，但却未告知身在何处，不免担扰更多。
  两小家伙生性调皮机灵，就怕这两人去了那青行山，犯了险。
  “老师，你不开心吗？”一道怯生生声音在耳边响起，孔曼殊回头看，发现一个女童睁着大眼睛，里面全是担扰。
  “采儿做完默写了？”孔曼殊摸摸采儿的小脑袋。
  “嗯。”采儿从口袋拿出七彩糖，“老师吃糖吗？每次妈妈不开心，吃了七彩糖就会开心了。”
  “谢谢采儿。”孔曼珠看着眼前天真的女童，心中阴霾散了几分。
  窗外传来雨水“哒哒”声，一人顶着雨跑进私塾。孔曼殊认出那少年，是郝野，前几日来找过常迁墨。
  郝野跑到窗边，说道，“曼殊姐，陈爷爷在吗？”
  “现在不在，找陈老有什么事吗？”
  郝野从怀里拿出布包住的盒子，“王大哥让我带件东西。”
  孔曼殊接过盒子，开口问道，“我会交给陈老，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了，让陈爷爷好好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孔曼殊闻言眉头一挑，心里莫名发慌，“节哀？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郝野吓一跳，脸色古怪，“曼殊姐不知道吗？这是陈怀……”
  ……
  数刻后，私塾里的孩童陆续出府，撑着小伞回家，府前一男童驻足，像是忘了带伞。
  采儿蹦蹦跳跳跑出来，凑到男童身旁，“天明，你在干嘛！不回家吗？”
  天明脸色纠结，看向远处，又收回视线低下头，“我忘记带伞了。”
  “这样啊，那我送你回家吧。”
  “可是，你家不在我这边……”
  采儿与男童结伴回家，踏着雨水，“哒哒”作响。采儿换上一双雨鞋，是父亲给她买的，现在终于可以踩水玩了，她也注意到天明没有换鞋，所以有注意把没有积水的地方让给他。
  “谢谢……”天明憋红脸，小声说道。
  “不客气！”采儿仰起一张大大的笑脸，露出那颗驻牙。
  “吃糖吗？”采儿问道。
  “谢谢。”天明接过糖果，想了想，有点纠结说，“你要少吃点糖，你的牙都烂了。”
  采儿摇摇头，轻轻地踩水，“妈妈说还会长出来！我不怕！”
  “可是驻牙会痛啊。”
  “但是糖果很甜呢！”
  天明无言以对，时间流逝，穿过一条条小街，终于到家。
  “拜拜！”采儿使劲挥挥小手，蹦蹦跳跳离去，水花四溅。
  天明看着那像麻雀的身影，笑了笑，推开家门。
  ……
  因是下雨天，天色昏暗，家中也是昏暗一片。天明留门，让光线进来。
  “妈妈，我回来了！”天明喊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连忙往屋内走去。
  内屋的床上躺着一人，母亲仍在睡梦中，估计是太过劳累，下雨后没能醒来将窗户关上，雨水随风飘进，浸湿四周。
  天明把窗关上，又靠近床边，碰了碰母亲的肩膀，轻声唤道，“妈妈……”
  母亲轻微翻动身体，“天明回来了。”
  “嗯。”天明将小脑袋轻轻枕在母亲肩膀，过一小会儿，又往外屋走去。
  天明去厨房后发现饭食还没煮，只好先自己动手做了，自八岁起，天明没少自己做饭。
  “得快点做好，不然等他回来又要骂妈妈。”
  天明刚接好水，准备洗米，屋外传来声响，母亲走了进来。
  “天明。”母亲轻轻将天明抱进怀里，天明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安心地拱拱脑袋。
  “让妈妈来吧。”
  “我也要帮忙。”天明摇摇头。
  ……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屋外雨势更大，“哗啦啦”声响。天明和母亲坐在桌前，裹着大衣。厨房内火炉内柴火燃烧，锅内“咕咚咕咚”响。
  “饿不饿。”
  天明在母亲怀内昏昏沉沉，闻言又摇摇小脑袋，母亲脸上又多了笑意，脸枕在天明小脑袋。
  屋外又响起“哒哒”声，一个高大身影靠近。母亲笑意褪去，惊慌色起，慌慌张张站起，差点将昏睡的天明摔出。
  “去拿饭菜。”
  看到这熟悉的身影，天明也瞬间醒过来，连忙往厨房赶去，途经男人时，酒气冲鼻而来，天明忍不住皱紧眉头。
  “看到父亲回来不知道问好吗？”男人冷声道。
  天明身体一颤，“父亲好。”
  父亲又转身对刚接过衣物的母亲骂道，“你教的好东西。”
  等待饭菜上好，屋内却无之前的温馨，只剩冷冰冰的感受。
  就连夹菜时也束手束脚，生怕惹父亲不高兴，母亲也根本不敢专心于美味可口的饭菜，眼睛时不时瞄着父亲的脸上表情。
  父亲自进家门，也无心桌上饭菜，或与家人互动，只是拿出又一樽酒，自酌自饮。
  随着越来越多酒水入肚，父亲情绪也逐渐不稳定，大声说话，骂骂咧咧，对着二人指指点点。
  母亲见状不对，悄悄对天明使个眼色，天明知道母亲的想法，这是在这几年最常做的事，每当父亲醉酒后，母亲就让天明躲进自己内屋。
  “我吃饱了。”天明放下碗筷，走回内屋。
  “臭小子。”
  天明回到内屋，关上门，静坐在床边。他知道母亲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却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当天明进屋不久，屋外骂声更盛。然后随着瓷碗落地碎裂声起，天明整颗心又揪起来。
  “你是哑巴吗！”
  “啊！”屋外传来女人尖叫声，天明赶到门边，却不敢冲出。
  从门缝能看到，母亲跌坐在地，捂着脸不敢强忍不哭，即使这时，母亲眼光仍留在天明这屋，示意天明不要出来，男人仍在骂骂咧咧，指手划脚，然后坐回去，再次酌酒。
  天明不敢冲出去，即使看到母亲被打，天明所谓的反抗只会使母亲遭受的暴力更厉害。
  八岁时，天明曾试过在男人欧打母亲时，冲进厨房拿出菜刀，那一次，天明差点失去母亲。
  也是从那天起，男人对母亲态度更恶劣，动不动就骂，甚至是打，男人似乎认定母子二人离不开他。
  这一切都是自己导致的，天明恨自身的无能，无谓反抗，无能狂怒。如果他是灵者，或者是猎师就好了。
  还要一年，只要到了十岁，他就能测灵根，只要成为灵者，男人就不敢欺负母亲了。
  天明靠着木门，不敢往屋外看，口中不断念叨着，“一切都会变好，一切都会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