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满仓六岁那年的一个正午，金守财和金婆子正躺在炕上睡觉。顺子则跪在炕上给金婆子捶腿。虽然金婆子的腿现如今已经一点知觉也没有，但她为了折磨顺子，只要一躺下，就会让顺子给她捶腿，只要她躺着，顺子就一会儿也不能停歇。
  金守财眼睛眯缝着，看似睡着了，可他的一只脚一直抵在顺子的大腿上，不时偷偷地逗弄一下顺子。
  顺子给金婆子捶着腿不能停下来，想躲开金守财却又没地方可躲，只能强忍着不敢出声儿。
  “嗬——嗬——”金守财喉咙里发出粗重的鼾声一声不停，他的山羊胡子微微颤动，淫笑的嘴角露出两个黑黄的牙齿。
  “梆！梆！梆！”一阵的木鱼声从院外传进来，金婆子睁开眼睛，恶狠狠地对顺子说：“出去，叫金富把那化缘的秃驴和尚赶走！来金家大院门口瞎转悠啥？！再不走，打断他的腿！”
  金守财紧闭了嘴巴，鼾声停了下来。
  顺子赶快跳下地，跑出正房。她打开门口，见一个光脑袋，身穿土灰色僧袍的大和尚正站在门外石阶底下。那和尚肩上背着褡裢，手里拿着木鱼，微闭着眼睛“梆梆梆”不住地敲打着，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念念有词。
  顺子走下石阶，冲大和尚摆着手，压低声音对和尚说：“你别敲了，大师傅，我家老太太在睡觉呢，你赶快走，去别人家化缘吧！老太太还说叫人出来赶你，再不走就叫人打断你的腿呢！”
  和尚面色红润，生得慈眉善目，他睁开眼睛端详着顺子。见顺子穿着一身肥大破旧的薄棉袄，脸颊和手腕上带着青紫的瘀痕，心里不由得一动。他在胸前竖起右手，和蔼地对顺子说：“阿弥陀佛，小施主，我这会儿不能走，你现在进去告诉你家老太太，就说我看着你家的宅院里有些不安宁，院落上方罩着一股阴气！”“你就听我的，快走吧，啊？”顺子见和尚还不走，就劝了他一句，关了院门，跑回屋去。
  “那秃驴和尚走了么？”金婆子见顺子跑进来，阴阴地问道。
  “我让那和尚走，他说一会儿就走。”顺子怯怯地说。
  “嗯？他还没走？你没跟金富金贵说，叫他俩赶他走？”金婆子瞪起眼睛，怒视着顺子，骂道，“你个小娼妇，嘀嘀咕咕在外头跟那秃驴说半天话，他还不走，连我叫你去做啥都不知道？！”
  顺子看了看金婆子，低下头诺诺地说：“我叫他走，他说他不能走，他让我告诉老太太，他说他看见咱家的宅院不安宁，院子里罩着一股阴气！”
  “啥？阴气!”金婆子支起胳膊，扬着脑袋问顺子，“是那和尚这样说的么？”
  顺子点了点头，心里却在为那和尚的不听劝告而担心，她担心怕金婆子真生起气来，让金富和金贵出去赶他。
  “快去！去给我把那和尚叫进来！”金婆子大声喊着，挣扎着要起来。顺子吃惊地看着金婆子，拿不定主意是上炕搀扶金婆子，还是出去请和尚进来，一时没有动窝儿。
  “咋还不快去？！”金婆子冲顺子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