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林渝知道女儿不相信牺牲论、也不是那种容易被爱情冲昏头的人，她的选择应该会是理性的吧。
  “现阶段我肯定没办法兼顾职业发展和家庭稳定，因为渝市的企业对我这个专业没有需求，就算有，也很初级。所以只考虑职业发展的话，我应该去北上广。”
  姜竹西捋了捋思路后缓缓说道：
  “那么我为了家庭就压低一下职业需求，去敏行。我自己呢，有保持学习的能力、也有向董事长学习经营的机会、还有站在黎路的位置去了解企业主的需求与职业人专业之间的矛盾和差距，这些都会成为我职业的加分项。”
  “未来如果敏行不适合我再继续做下去、又或者我与黎路的婚姻有什么变化、还或者我对自己的职业有了新的计划，我都有能力站在一个相对高的站位去重启我的职业生涯。”
  “您说是不是这个逻辑？”
  林渝低头缓缓喝茶，半晌之后才摇头说道：“逻辑不错，但站在职业发展的角度，从s&p到另一家外企业容易，从敏行再到另一家外企业就难了。”
  “三五年后你再重启你的理想职业，你就只能拿到你今天离开s&p时候的收入，再高不了去。”
  “而且，企业会认为你在敏行的经历，磨损了你的职业感和专业度；你在敏行的成就，会认为是你的身份换来的、而不是你的能力换来的。”
  “……”姜竹西扭头看向那片花海，沉默着没有答话。
  林渝说的是事实，更是现实。她比谁都清楚。
  只是她在选择的时候，放进了感情、放进了婚姻，多了这两个因素后，选择的结果便会不同。
  但她又反省，为什么当初决定留在伦敦的时候，没有考虑妈妈？好像是有些对不起妈妈。
  “但是呢，人在做选择的时候，环境不总是单一的。我们今天说的这些条件，或许未来都已经变了呢？”
  林渝见姜竹西不说话，便又劝她说道：
  “比如说民营企业强大了，比外企更需要你这样的专业人才；再比如说外企本土化方向加速，他们需要你这种有外企经验、又有民企经验的双向人才呢？那你刚才说的优势，就真的全是优势了。”
  “在北上广是有可能的，但在渝市，那至少是十年以后的事了。”姜竹西将目光从那片花海中收了回来，低头吃了一口茶饼后，看着林渝说道：“十年，好长啊。”
  “如果以十年为规划期，你倒是可以趁这十年把孩子生了。”林渝突然说道。
  “妈，我的婚姻都还在巩固阶段呢，孩子的事暂不考虑。”对于林渝突然的转换话题，姜竹西不禁失笑。
  看来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女强人的张敏儿、还是独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林渝，都对生孩子这事儿颇为执念。
  “妈又不是逼你。但早生总比晚生好，一来是孩子质量高、二来是孩子大了你还没老，在孩子离家之后，你想做自己的事业、想学新鲜东西，精力体力都还顾得过来。”林渝很现实地说道。
  “知道了，也许有一天突然就想生了呢？但现在还不想。”姜竹西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你说你辞职了，还真辞职了啊，以前你坐一会儿就电话不断，今天坐了这许久，倒没见你接一个电话。”林渝也端起茶喝了一口。
  “要不我得逃回来找你陪我，否则我一个人盯着老也不响的电话，估计得抑郁了。”姜竹西看了一眼安静的手机，带着笑意的表情里，依然藏着些落寞。
  *
  对于姜竹西辞职了还不去公司帮黎路，张敏儿心里是有想法的。但姜竹西在老家陪妈妈，这又让她无法指责和提要求，所以她心里也是憋得难受，觉得姜竹西实在是聪明、实在是难搞。
  “她现在刚辞职，手头既没有工作、也没有人找她，这种时候要有些事情做才不会难受。”张敏儿对黎路说道。
  “是。”黎路将头从电脑里抬起来，看着张敏儿说道：“是啊，她宁愿忍着这种难受、忍着被婆婆指责，也要给我独立成长的机会。我觉得她这一点很不好，有点儿像老妈子。以前恋爱的时候她不是这样，我和人吵架，她就在后面抄凳子。我喜欢那个时候的她。”
  “你说这话，是想堵我的嘴呢？还是想炫耀自己有个好老婆？”张敏儿瞪了他一眼，利落的说道：“她若真是这样的想法，我也是佩服的。虽然你是我儿子，我天然向着你，但她这种做法还是傻的。”
  “如果老公不理解，那就傻了。偏我这么聪明呢，我理解她。”黎路得意地说道。
  “仓库秦染的事你知道？”张敏儿突然问道。
  “……知道。”黎路的脸色不禁微变。
  “站在老板娘的立场，她做得没错。站在女人的立场，她是过于自信了。这次也一样，培养你？等你真的独挡一面了，你会感谢她的培养？”张敏儿摇头说道：“男人对于见过他弱点和狼狈的人，逃都来不及，绝无可能承认自己的成长有老婆的功劳。”
  “你儿子我会。”黎路自信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原本就不弱，竹西有些自以为是了。”张敏儿轻哼着说道：“我招了个助理，明天让他到你这边报道。会议过程中碳交易的事、和会议结束后与碳交易有关的稿子、新闻，都交给她去做。”
  “行，让她找郭佳报道。”黎路点头。
  “要不要我给竹西打个电话，说你现在很需要她？”张敏儿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张敏儿女士，你管得太多了。”黎路起身推着她往外走：“你个人也要碳中和一下，快回去花园里吸吸氧，保持一下你的年轻美貌。”
  “我老得正好！”张敏儿不禁瞪了他一眼。
  “是正好，不过不老。”黎路推着她走到电梯间，伸手按开电梯后，直接将她推了进去：“早些睡，连皱纹都会长舒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