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西此封邮件发出去后仅十五分钟，总部那边就重新回过来邮件：重新计算了她的补偿工龄，并为她在公司9年有余的工作时间表示感谢，在离职补偿之外由董事会特别支付一笔感谢金。
  “janie，很抱歉我的核算让你不愉快了，希望我这封邮件能让你感觉好过一点。我和同事们都很感谢你为公司做出的贡献，也很遗憾将不能再与你共事。祝你离开s&p后一切都好。再次向你说抱歉，henla。”
  姜竹西看完后，只是冷笑。
  从回邮件的速度来看，这自然是提前准备好的预案，若她感激涕零地接受了第一个方案，他们就省了一大笔，便可依此向老板邀功，她在公司也成了笑柄，似乎她写那封全员邮件就是为了让公司施舍她那一点儿实习期工龄折算与多交4个月个人保险......
  真是笑话。
  “我可以理解感谢金是我邮件中提到的歧视赔偿金的另一种说法吗？如果是，我接受。”姜竹西迅速地回了邮件过去。
  henla没有邮件再回过来，而是直接给姜竹西打了电话：
  “janie，事实是你说的那样，但能有这样的结果，也是中国office的amanda与人力资源部的共同努力。我希望事情到此为止，而且你知道的，既然你直接向我提交了辞职报告，这件事就与duk没什么关系。我和我的团队对中国office的审计也无他再无关系。”
  “好，那么如您所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另外，我希望交接期与审计期不要重叠。”姜竹西轻扯了下嘴角，沉声说道。
  “ok，没问题。最后还是祝你愉快，离开不一定是坏的选择。”henla绅士地说道，又或者说虚伪吧。
  身为高层的人，总能如此自然用最恶心的态度做出最优雅的动作。
  “是，也祝您愉快。”姜竹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后便挂了电话－－一切，尘埃落定。
  姜竹西捧着果汁牛奶坐在电脑边，看着系统里人事变动的板块不停地变化着，从她的辞职报告被批复、一直到人力结算清单显示已发给她的部门和她个人，原本需要走两天的流程，今天只花了三十分钟便全部完成了。
  姜竹西在将邮件下载后签了电子签名后能过oa的单向文件传送渠道发回给了人力部，然后系统显示进入待结算状态。
  接着她的名字、她在系统中的身份标识便被清除了－－除了单向通道之外，她已经看不到系统里的任何信息。
  现在开始，她就是个待离职人员。
  “dear/all，我已经就离职问题与公司达成协议，现正处于办理手续的过程中。感谢在这次事件中大家对我、应该说是对亚裔已婚女性职员的同情与支持。”
  “我感谢s&p曾经对我的培养，我愤怒s&p中部分人对我的不公，我既将离开s&p，但我依然会在职场中努力。未来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需要我，我都会以我亚裔已婚女性职员的身份支持你们，愿你们在s&p一切顺利。”
  “谨以此信表达我对你们最真诚的感谢，jenie。”
  姜竹西在给所有见过的、没见过的、支持过她、或者并不支持她的同事们再次发了一封全员邮件。
  她为人做事，从不负人。
  *
  当她回到卧室的时候，黎路已经睡着了，手机从手上滑落在枕边，也不知道他是刷到什么时候才睡的。呼噜有点儿响，显然敏行对他的消耗不仅是脑力、还有体力。
  至于她离职后……休息一段时间吧，帮帮他也是可以的。
  姜竹西关了卧室灯，拉开被子上床后，倒是没想到睡着打呼噜的黎路便自然的靠了过来，即便在无意识之中，也伸臂拥抱住她然后继续睡。
  姜竹西开了静音的手机不停的闪烁着，这让她无法静下心来。明明已经做了决定、明明已经尘埃落定，却依然被s&p里传来的每个信息干扰着，毫无睡意。
  *
  第二天，姜竹西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到公司。
  “其实也没什么可交接的，搞不懂你为什么不争取只交接一周。”杜曼玲将打印的交接清单递给她，看着她说道：“是因为你舍不得我吗？”
  “祝贺你在今年达成了所有的愿望。”姜竹西不理会她自以为幽默地玩笑，接过交接清单后说道：“但是我敢肯定，你以后的工作会很无趣的。”
  “可以想到。”杜曼玲点头：“但我工作又不是为了有趣。”
  “难道是为了安全？”姜竹西轻笑着说道：“倒是没看出来，你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必竟你看起来那么强大、那么强悍。”
  “你心里不痛快我知道，但你也不必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到我身上。”杜曼玲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后，笑着说道：“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不出手，你的结局还不如现在。”
  “感谢你为我争取不被审计的机会，但你同样知道，你如果不出手，他们审计我的后果也会很难看。”姜竹西接过水瓶，拧开盖子后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内部申诉、外部起诉，族裔与性别歧视，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s&p陷入丑闻之中。而这丑闻，会让他们付出给所有有色族裔、以及已婚已育的女性员工提供更好的职位、更好收入的代价，以平息社会对董事会的不满。”
  “那又如何？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再说，你一个中国人、远离伦敦，他们请个流氓律师来对付你，你也不一定有胜算。所谓胳膊扭不过大腿，老话还是有道理的。”杜曼玲皱着眉头，叹她不懂人间险恶。
  “如果大腿上的腿毛过盛，拧下来几根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姜竹西轻哼着说道：“当然，如你所说，我和他们纠缠下去只会是损人不利已，所以你既然帮我争取到不被审计的结果，我也就欣然接受了。只是我没想通，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袖手旁观的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