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就在其中。”夜追白将刀从王子石体内缓缓抽出，后者的表情几乎扭曲起来。他踩着他的胸骨，缓缓蹲下身，让得两人距离更近一些。
  “这样就省事许多。”夜追白将刀立在一旁。
  王子石强撑着注视着他，不肯开口。
  “你选择沉默吗？”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洞府，王子石浑身一震颤抖：“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给我等着，只要我不死，要是我……”
  “别做梦了。”淡淡的声音打断了他，如同有着神奇魔力一般，让得他突然就镇定了下来。
  铁刀上的血珠缓缓滴落在地，落入灰尘中，随即变得浑浊起来，王子石的右手无力的垂落着，手腕处多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手筋已经断了。
  “恒飞清，元咏，还是杨泽？”
  王子石咬牙不答。
  “啊啊啊！”又是一声惨叫，“你杀了我啊！你有种杀了我啊！哈哈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你……”
  王子石双目赤红，疯狂的试图挣扎，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只得发出一阵大笑。
  等到他发泄的差不多了，已经无力喊叫的时候，夜追白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恒飞清、元咏、杨泽？”
  “哈哈，哈哈……你想得美！”
  噗嗤一声，铁刀嵌入王子石右腿，鲜血溅满了墙壁。
  到得此时，王子石已经有些无力喊叫了，看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少年脸颊，他忽然感到无比的恐惧——一个人居然能一边用刀砍断你的手脚，一边如此平静的与你说话。
  而在此之前，他对这人的印象还仅停留在沉默寡言、不通教化。
  随后，那个如同梦魇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将他渐渐拉近崩溃边缘：“恒飞清、元咏、杨泽？”
  “我求你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那人……那人拥有的实力是你无法想象的，即便……即便我说出来，你又能如何？我还是一样会死！”
  刀光一闪，王子石最后一条腿的腿筋断成了两截。
  四肢全断的他，如同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呼吸越来越微弱。
  夜追白站起身，锈迹斑斑的铁刀沾上了鲜血，变得明亮了起来，最后一次问出了刚才的问题。
  在北地的那些年，与野兽厮杀争活，无数次死亡边缘擦肩而过，使得夜追白对于生命有着最清楚的认知。没有野兽不怕死，人其实也一样，一个人在濒死之时，求生的意志往往最为强烈，哪怕只是多活一小段时间，也是他们所希望的。
  何况修炼者生命力顽强，关键时候，一般都有着护命手段。
  就在夜追白最后一次提问后不久，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王子石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呼吸急促了起来：“不、不要，我说、我说，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要……”
  他全身开始轻微的抽搐，喉中咯咯作响，一边说话还一边涌出鲜血。
  “可我已经知道了。”夜追白扬起了手中的刀。
  “够了。”漠然的女音传来，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夜追白回头看去，身着白衣头戴面纱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
  “杀了他也于事无补，况且这里不是北地。”
  夜追白顿了顿，扯下一块布将铁刀擦干净，然后重新包好，走出洞府，准备直接离开。
  “去哪？”女子的目光投了过来。
  “还有些麻烦要处理。”夜追白脚步不停。
  “我说过了，这里不是北地。”女子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既然在我的地盘，就要守我的规矩，不然我拆了你的骨，丢到月台锁个十年八年？”
  夜追白没有回答，就在他走入夜幕中，身影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
  名叫月璇的女子回过头来：“就为了那个小丫头？”
  月光下群山的阴影里，衣袍染血的少年顿住脚步：“与她无关。”
  ……
  这一天，这位年轻的月华殿掌门，终于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昔日故人的影子。
  她回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四肢全断、几乎没有了生息的王子石，微微挑眉，随后离开了。
  夜凉如水，群山之间好似铺上了一层银纱，恢弘的大殿前水雾朦胧，如镜的月池中倒映着一轮清亮的明月。
  回到此处的月璇，极为少见的有兴致倚在窗前，欣赏着水中明月。
  之后所想起的，是另外一些事情了。
  那是刚见到夜追白时的场景：
  漆黑如墨的大山之下，寂静得连她也感到稍许不安，她知道这座山叫做“不归山”，取自一去不归之意。
  自第一阵狂风卷入山林，随后一声虎啸如同连锁反应的开端，密林中原本已被她震慑的野兽，纷纷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
  月璇当然能听出那些飞禽走兽吼叫声中蕴含的意味——他们在害怕——他们对于那突然出现的生物的恐惧，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其中一头修为不凡的大蛇蹿了出来，大概是想要发动袭击，被她轻弹剑音随手杀了。
  而山林另一边阴影中，如同野兽的少年四肢着地，冲出了自己居住了七年的大山。
  这一夜，管儿最终还是没有来，夜追白独自一人在溪涧边上洗刀，他看着染血之后，刀身上仿佛要流动起来的铁锈，回忆渐渐涌进脑海。
  那是七年前的夜晚：
  如同白色海洋一样从东方席卷而来的夜幕，那顷刻间被渲染的天空，还有那填满了视线的白。父亲狂怒的暴喝、铁刀呼啸如风、母亲视死如归的眼神、山间竹林中的小院、庭院中放置着还在摇晃的木马、木马前他因为惊吓而呆滞的双眼……
  夜幕被狂乱的刀锋斩得四分五裂，但很快又重新愈合，父亲无力且颓唐的倒下，拼尽最后一口气将自己送走，却没能保下母亲。
  一切的一切，都被那古怪的白色夜幕吞噬得干干净净。
  他跑啊，拼了命的跑，跑到天昏地暗，在某个山崖前有着一群饿狼，泛着绿光的眼睛直盯得人心中发毛，崖壁后的藤蔓中藏着一湾寒泉，泉水冷得彻骨，仿佛要将人灵魂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