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胜发仰面看天，深深叹了口气，用悲凉的地城嗓音说道，“能不能把衣服给我！”
  说话的口吻，已经没了平日那股子嚣张的劲头。
  周远扬点头示意，用大马士革钢刀，轻而易举的切断了捆住他的绳子，张路从金杯车里，取出棉衣毛裤，扔给朱胜发。
  朱胜发穿上衣服，伸手撩水，清洗脸上的血迹，转而看向周远扬，“给我根烟抽！”
  周远扬仍然照做，张路大惑不解，“要求还挺多，用不用再找个妞儿来陪你聊天打牌啊？”
  朱胜发道，“我只有一个请求，我中年得子，很不容易，求你不要做……”
  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嚣张过生活的朱胜发，忍不住泪流满面。
  周远扬道，“那要看你配不配和！”
  “你问，我全都照实说！”
  周远扬嗯了一声，“张战良的过去，他有没有跟你聊过？”
  “有，战哥过去给南州做毒品生意的人做马仔，后来靠赌发了家，为了洗白，专心做战马轮胎厂，我知道的，就这几件事！”
  “恩，他有什么武器没有？”
  “有一把五四，藏了好多年了，上次去他家里过节，大家喝多了酒，战哥拿出来跟兄弟们展示了一下！”
  周远扬见吴倩目瞪口呆，知道她一定惊讶于朱胜发的合作，一起张战良看似风光的外表之下，装着一颗怎样穷凶极恶的心！
  贩毒，私藏枪支，雇凶杀人，哪一样都够喝一壶，他却占全了。
  不过周远扬最想确定的，却是另一个事情。
  “你跟他这么熟，他坐监狱之前的事情，你一定知道？”
  朱胜发表情看着陷入绝望，“求你，别再折磨我，我知道我跟战哥都不是好人，今天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招徕的，你不用再问，我把我知道的，全写下来！”
  周远扬点点头，背过身去，看着滚滚江水出神，吴倩呈上纸笔。
  “你应该知道自己会如何，老高现在生不如死，我必须为自己的兄弟寻一个交代！”
  朱胜发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的命必然保不住了，把心一横，最后做一把真男人。
  “我什么都答应，但是我儿子不能有闪失，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周远扬没说话，对其他人道，“大家都去车里吧，外面天冷！”
  “哥，你不怕他跑了？”
  “他不会跑！”
  十分钟后，朱胜发走到车窗边上，当着周远扬和吴倩的面，把纸笔放在内衣口袋，指了指正在修建的大桥顶端。
  吴倩不明白意思，周远扬却点点头，不再多说，一脚油门驶向繁花似锦的市区。
  见辆车离开后，朱胜发惨笑一声，低头看到一张照片压在石头之下，拨开一看，原来是刚才那张照片。
  周远扬先前只是为了激怒他，原来撕开的不是照片，而是另一张纸。
  这个时候，看一眼小儿子的照片，已经是朱胜发觉得最慰藉的事情了。
  他戎马一生，选了这条邪路，就意味着总有这么一天，以前他砍死过人，现在仿佛在空气中，看到这些人的灵魂在盘旋。
  “大家不要着急，我再看我儿子一眼，很快就给你们偿命！”
  吴倩还是忍不住的问道，“那个朱胜发，他到底会怎么做啊？他既然已经认罪，我把他抓回去，让法律制裁，不好吗？”
  周远扬说道，“朱胜发手底下案子很多，他杀过人，帮人卖过毒品，所有的事情全部如实供述的话，罪名足够他枪毙五分钟，但是这人仍然算不上穷凶极恶，他起码还对儿子有爱，对自己的长辈有忠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走吧！”
  吴倩惊讶的捂住嘴巴，“原来他是要自杀！”
  与此同时，朱胜发沿着大桥的施工梯子爬到了五十米高的地方，看了一眼儿子的照片，嘿嘿笑，“小子，以后千万别走爸爸这条路，好好学习，学好了当科学家，当建筑师，学不好，就到工厂里上班，老实做人！”
  这些话，他在“遗书”里已经写过了，此时重复一遍，用作自己人生的收尾，然后双脚一点，身子凌空坠下！
  当天晚上，一辆路过的车辆发现了死尸后立刻报警，此时朱胜发的头骨摔坏，已经分辨不出面目。
  法警在朱胜发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照片和他的遗书，这才确定了死者身份。
  而朱胜发临死前写的遗书，竟然令整个警局年前全体加班。
  遗书之中，他不仅坦言自己从二十岁开始的所有罪行，里面还点出了几个重大人物的名字，这里面有张战良，有大金牙，有陆海空，还有他下属一些恶人的名字。
  警察以遗书中提供的线索作为指引，翻出的那年悬而未决的许多陈年旧案，开始寻找证据，很快就开始有些眉目了。
  第二天，朱胜发在新桥自杀的事情上了南周新闻，漂亮主播吕品为此事做了专题报道。
  标题十分吸引眼球，叫做，“江湖大佬临死前的忏悔”。
  南州从这天开始，炸锅了一般，黑道人物凡是曾经跟朱胜发有过接触的，人人自危，警察局忙的更是不可开交。
  吴倩连续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忙是一方面，她深爱着自己的职业，经过朱胜发的口供，许多逍遥法外的坏人，都有了可以被定罪的线索或者证据。
  但是让她睡不好的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周远扬做事情的手段。
  不能说残忍，却也让人心中起鸡皮疙瘩，她甚至开始怕这个人，忍不住暗示自己，以后都不要见他。
  可是没到晚上又忍不住的去想，有天半夜，已经两点了，吴倩忽然抽风似的，用微信发给周远扬一条信息。
  “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可发出去之后又觉得自己这么说话特别傻，赶紧撤回了。
  撤回信息之后，把手机捂在胸口，脸红心跳，期待周远扬已经睡觉，没有看到这条信息。
  可一分钟后，手机响了，周远扬回了剪短的一句话。
  “如果哪天我坏事做尽，你亲手崩了我，我绝不还手！”
  吴倩噗嗤笑了，好几天没跟周远扬联络，见他这么说了一句后，心门忽然解开，翻了个身，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张战良从网上看到朱胜发自杀的专题报道之后，心中怕的很，他以前做的那些恶事，虽然节目里没有明确点出，但是张战良不傻，他知道警方对公众有所隐瞒，但是他们绝对掌握一手证据。
  遗书上一定写明明白白，“张某某贩毒谋杀私藏枪支”，说的一定是他张战良！
  公司的密码箱里还有十几万现金，已经是公司账上全部的剩余。
  战马轮胎最近几个月销售额到了冰点，下个月的工资也发不出来了。
  这个当口，朱胜发又搞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出来，张战良并没有悔不该当初，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跑路。
  工人们已经开始陆续来辞职，厂子效益不好并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听到了战马不好的消息，怕最后自己的钱拿不出来，趁着还没散摊子，都堵上门来，开始要钱了。
  一个两个，张战良也就打发回去，后来发现，一半的员工都提出了辞职，还要立刻降工资取出来。
  张战良发毛了，账上哪儿还有这么多钱，但是这一张张嘴等着吃饭，在办公室外堵着，生怕张战良逃跑！
  被员工们蹲守监视，张战良跑不得，也弄不到钱，心里暗暗叫苦，但脑子好用，稍微一转，已经想到了脱身的妙计。
  张战良打开办公室的门，说道，“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哎，相识一场，我也不瞒你们了，战马轮胎，的确是干不下去了，你们的钱，我一分钱也不会欠，大家去厂房集合，我核对账单之后，给你们每个人结工资！”
  员工们欢呼雀跃，便全都跑到了后面的厂房里，就连看大门的老大爷也去了。
  如此一来，办公室只剩下张战良，和做会计工作的小吴。
  张战良说道，“小吴，你也去吧！”
  这是这个精明的会计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嘿嘿，战哥，平时我每天做账，咱们账面上还剩多少钱，你能瞒过那帮傻瓜，却瞒不过我，账面资金一共还剩十八万，你拿什么给他们发工资？现在趁着没人，你分我一半，咱俩带着现金赶紧走吧！不然他们非把你生吞活剥了不可！”
  张战良心里骂娘，心说自己一辈子钻营，最后却被会计摆了这么一道。
  可他嘴上却说，“小吴啊，还是你了解我，你说的没错，钱都在这里，你需要多少，自己拿吧，大家兄弟一场，你也别跟我客气！”
  说着，张战良把书包网桌上一放，拉开拉链，里面全是一沓一万块的人民币。
  小吴见钱眼开，“张总果然场面人，那我就不客气了，本来厂子差我一万块钱，这些年我帮你做税单，知道你的底细，也知道你偷税漏税，让国家承受了多少损失，所以，该拿的好处费和封口费，我还是当然不让的，这里一共十八万，我拿九万怎样？”
  他刚一回头，看到张战良面带阴险笑容就站在自己身后。
  小吴不寒而栗，“你……你要干什么？啊！”
  一声惨叫，张战良手腕儿猛出，一只三棱匕首狠狠扎进小吴胸口，小吴心脏瞬间被扎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