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
  临夏的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时萧伯走到窗前将玻璃窗关上，又拉好窗帘。
  现在时念体虚，一点风都吹不得。
  他从橱柜里拿来医药箱，走到床边坐下。时念正坐在床上看育儿视频，看得非常认真，还在做笔记。
  “等会儿看，先把药换了。”时萧伯说。
  时念暂停视频，放下手中的纸笔。
  她额头上的伤口比较深，时萧伯这些日子一日三次仔细地给她擦药换药，修复得比较快。
  除了中心点的伤还在痊愈之中，周围都已经开始结痂了。
  时萧伯动作熟练地解开缠绕在时念额头上的纱布，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他按照医生说的擦药先后顺序，依次把药膏轻轻涂抹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他涂药的时候很认真，时念抬眸看他，就能看见他专注且细心的神态。
  时萧伯对人好的时候无微不至，每次能让人觉得他很爱她。其实他不爱她，这只是他养在骨子里的绅士作为。
  对其他的女人，时萧伯也能做得这么温柔，只是她没看见过而已。
  主卧的房门敲响了几声。
  小保姆端着饭菜进门，“四爷，营养师做了新的孕餐。”
  “放茶几上。”
  “好的四爷。”
  小保姆放下饭菜，又多看了一眼正在上药的两口子，随后离开了主卧。
  太太怀孕后，与四爷的关系好了不少。至少，两个人没有经常性地吵架了。
  上好药，时萧伯重新给她缠上干净的纱布。
  然后收拾好药罐，关好医药箱，起身将箱子放回橱柜原位。
  他折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小保姆刚送来的饭菜。
  “吃点东西。”
  时念抿抿唇，“没有胃口，吃不下。”
  时萧伯将床上小桌子上的平板和纸笔拿开，把装有饭菜的盘子摆在上面。
  他拿了一碗粥，海鲜粥。
  他舀了一勺，自己先尝了一下，“咸粥，你先尝一下。不好喝的话，就不喝。”
  时萧伯又舀了一勺，放到嘴边吹凉了些，才递到时念唇边。
  她胃里很酸，吃不下东西。
  勺子递到了她嘴边，时念只好张嘴吃了下去。
  味道还可以，至少没引起她呕吐。
  见她能把粥咽下去，也没出现呕吐的症状，时萧伯松了口气。
  他又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她唇边。
  几勺之后，时念开始推脱：“我不想喝了，胃里好胀，吃不下东西。”
  她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说胃胀那只是虚胀，是她干呕带来的连锁反应，
  “再喝几口就不喝了。”时萧伯哄着她。
  事实证明，用强硬的办法压制，并没有用柔软的方法去哄来的容易。
  一来二去的，时萧伯也哄着她喝了大半碗粥。
  “真的喝不下了。”时念伸手推掉他手里的粥碗，“你再递过来我要生气了。”
  她捂了捂胸口，给自己顺顺气儿。
  “好，不喝了。”
  时萧伯把碗和勺子放下，他拿了一块山楂片，“吃这个。”
  “不要。”时念偏过头。
  三年前她怀上安安的时候，明明很喜欢吃山楂片，他让营养师做，她一个人可以吃两盘。
  时念拿起平板，将屏幕点亮。
  她打开一个网页，将里面的商品递给时萧伯看，“我想吃这个。”
  屏幕最上方写着：“平江大辣片。”
  金黄色的辣片，上面裹着浓厚的油和辣椒，时萧伯一看就没有任何胃口。
  “不健康。”
  “可是我就是想吃这个。”时念收回平板，砸了几下嘴巴，“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她连着吞了好几口口水，单纯只是看了图片。“……”
  时萧伯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我让人去买，明天吃。”
  “嗯嗯！”
  她笑起来的娇憨样十分可爱，时萧伯趁着就近的姿势，吻了她一下。
  他将小桌子上的餐盘捡拾起来，跟她说：“先玩会儿平板。”
  “嗯。”时念应着。
  时萧伯拿着餐盘离开了主卧内室，他再折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条睡裙。
  “去洗澡。”
  时念正在玩消消乐的手停了。
  她抬头看他，他倒是显得从容淡定。
  自从怀孕来，在天堂别墅养胎，时萧伯就从每天在书房处理四个小时工作，变成每天不工作。
  一日三餐跟着她就算了，她走路、散步、看电视甚至洗澡，他也要在一旁守着。
  其实，屋子里的家具摆设都装了羊绒毛的边角，地毯也都更换成了防滑的羊羔毛，根本不会摔跤。
  “我自己洗。”时念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睡裙。
  时萧伯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把她捞了起来，抱着往浴室去了。
  浴池里已经放好了热水，水温都提前设定好，室内也都按照孕医所说，调到了孕妇适宜的度数。
  时念脱了衣服进了水里，只露出脖颈以上的脑袋。
  时萧伯还给她整了一个防水的充气靠枕，让她可以舒服地躺在水里泡澡。
  “你先出去吧。”时念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就坐在浴池边的大理石上，看着她洗澡。“……”
  “有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没看过。”
  她往哪走时萧伯都不放心，只有把人完完全全放在视线里，他看着她是安全的，他才放心。
  说了好几遍都没用，时念没再要他出去。
  她背过身，拿后背对着他，然后用浴球洗一洗胳膊和腿。
  之后也是时萧伯把她抱出来，用浴巾把她擦干，给她穿上睡裙，又把她抱回内室。
  夜里时念无法安枕，辗转反侧到深夜，她都没有睡着。
  屋子里安静，孕妇不喜欢太安静，容易想多。
  于是，她没睡着，时萧伯也睡不着。
  “睡不着？”
  “嗯。”
  时念躺在他怀里，换了好几个睡姿都睡不着。
  时萧伯起身，拉开抽屉拿了本睡前故事书，他翻到标记好的第十八页。
  借着床头的睡眠灯他给她讲故事。
  “天冷极了，下着雪，又快黑了。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夜。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一个乖巧的小女孩，赤着脚在街上走着。”
  时萧伯嗓音温软，磁性富有感染力，像一张老旧复古的唱片，听着很舒服。
  时念闭着眼睛，很快就有了些睡意。
  她这段时间睡不着，时萧伯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故事。一本《格林童话》讲完了，现在开始讲《安徒生童话》了。
  “……她想给自己暖和一下，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她曾经多么幸福，跟着她的奶奶一起走向新年的幸福中去了。”
  时念恬静地枕着时萧伯的手臂，靠在他怀里睡意朦胧。
  “好可怜。”她呓语了声，“平安夜的时候，我们可以接她来过年奥……”
  医生都说，怀孕的时候激素上升，人的智力和反应能力会下降。
  以前时萧伯只是听医学数据分析过，如今陪着时念过孕期，他才亲身体验了什么叫做孕期反应。
  时念反应迟钝了，有时候傻傻的，可可爱爱，像个小孩子。
  “嗯。”时萧伯应了她一声，他将故事书放在床头，给时念盖好被子，“今年平安夜你接她来过节。”
  “烤火鸡……”她说。
  时萧伯低下头，呼吸着她的呼吸，鼻尖从她小巧的鼻头擦过。
  他吻上她的唇瓣，轻轻地吻了一下，“睡觉了。”
  如果说时萧伯心里有一个憧憬的未来，那么这个未来一定关乎时念。
  大概就是，可以抱着她入睡，醒来第一眼能见到她，每天都能跟她生活在一起。
  三十几年人生唯一遇到的光芒，他格外害怕她会跑掉。
  她离开的三年，时萧伯都不敢回忆那上千个日夜他是怎么度过的。
  绝对不可能再让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