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联合指挥部来电。”
  “就说我不在，不，等等，让祁阳去，他知道怎么办。”东方掐灭了手中刚刚点燃的香烟，对着一边前来报告的下属缓缓说道，她的眼睛依旧隔着一层玻璃窗看着房间内那个被拷在桌子上的年轻男人。
  她的长发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经过大半天的工作，几缕发丝已经斜斜的盖过额头，因为长久的压力，那里早就爬满皱纹。东方每天都会小心地用粉底盖住自己正在快速衰老的证据，工作的压力不断透支着她的青春和精力，但是只有当她回到自己的家中，独自一人望向落地窗外的一片空无时，才会显露出自己的疲态。
  东方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手边端着的行动报告，然后又烦躁地把它丢在一旁，自从六月初，难道她处理的事情还不够多麽？
  东方最后看了一眼房间里那个年轻男人，却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他能够看到我？东方的心中陡然闪过一丝慌乱，但是随即那个男人便把视线转向其他方向，东方的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怒火，她对着坐在周围的那些人说道：“搞清楚怎么回事，明天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说完，东方主任便转身离开，这里发生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她还要处理更加紧急的事情，她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去接那个来自联合指挥部的电话。
  ……
  后灵雨收回自己瞄向房间一侧那块巨大双面玻璃的视线，再次看向坐在自己对面那张桌子上的那两个人，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有趣，因为对面的那两个女人正是在疗养院里面审讯自己的那两个人，所以后灵雨近乎是以一种亲密的语气向她们打了个招呼。
  在研究大楼之中，后灵雨故意激发了那些尘埃，引起了周围那些安保人员的注意，于是在第一时间之中，他就被双手反铐，然后戴上头套，转移到了这个房间之中，在此期间他甚至都没有时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配合调查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坐到这张熟悉的铝合金靠背椅上之后，后灵雨感觉自己反而平静下来，他甚至还向对方要了一杯果汁和一些面包，然后狼吞虎咽地全都塞进自己嘴中，因为现在他终于不用独自一人担心自己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对面的瘦高个的女人一本正经地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缓缓说道：“所以这些就是你想要告诉我们的一切麽？”
  “没错，自从我逃离尘埃区之后，这些事情就一直在困扰着我，所以现在我选择向你们求助。”这就是后灵雨经过一晚上终于下定的决心，如果他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那么他只能向其他人寻求帮助，对于后灵雨而言，政府机构是他看来最好的选择。
  对面的那两个女人隐秘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那个矮胖的女人转身走出了房间，高个女人说道：“我们相信你说的这些，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希望能够对你做一些身体上的检查，以和你之前的健康报告做对比。”
  后灵雨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对于所要经历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很快两个身穿作战服的士兵走了进来，在后灵雨的手铐被打开之后，一左一右扶住他的肩膀，一半帮忙，一半押送地把他带出了那间灯光通明的房间。
  沿着没有一个窗户的走廊，两个士兵很快把后灵雨带到了一个巨大的房间之中，而在房间中央，是一个无比令人熟悉的玻璃箱，箱子里面则是照样铺了一层尘埃，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玻璃箱完好无损，后灵雨差点以为自己再次回到了那个实验室中。
  “如果可以，我们希望你能够在这里同样操控那些尘埃，我们会同时关注你的身体变化。”一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年长男子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对着后灵雨语气温和地说道。
  在很短的时间内，那些研究人员就再次做好准备。后灵雨被绑在一张躺椅上，确保他能够直接看到房间中央的尘埃，同时他的身体各处，都被贴上了贴片，延伸出来的电线被连接到各式各样的仪器上面，随时监控后灵雨的心跳，激素水平，大脑活动水平还有其他的身体指标。
  “准备好了吗？”那个实验员看了后灵雨一眼，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示意实验开始，于是那架增益器再次发出嗡鸣。
  在隐约之中，后灵雨听到了一旁的惊呼，但是他的心神全都集中到尘埃之上，沉醉于尘埃视角中展现的无限真实。他的确看到了那些人惊呼的原因，因为监测数据显示他的大脑处于令人惊叹的活跃水平，而且其他的数值都出现了一场的阶跃。
  但是他并不在乎，或者说他只在乎与尘埃合二为一时的感受，那是在之前两次都被他忽略的体验，仿佛自己终于圆满的恬足。随着联系的紧密，后灵雨发现自己越发无法摆脱这种感觉，似乎只有当这样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完整。
  于是当那增益器关闭，尘埃再次沉寂下来时，后灵雨甚至感觉到有一丝愤怒。但是那些研究人员依旧惊讶于观测到的数据，甚至有几个人指着屏幕满面通红。那个作为负责人的年长男子同样保持着一种难以解释的兴奋。
  “你听说过积木理论吗？”那个研究员不等后灵雨发问率先说道。
  “呃，这是什么？”
  “我听说你也是研究尘埃结构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个理论吗？”
  “哦！”后灵雨突然灵光一闪，怪不得对于这个名字那么熟悉，这难道不就是千鸟所在的课题组正在研究的那个理论吗？在尘埃植株出现之后，有太多关于它的理论出现，特别是尘埃植株独特的结构，植株诞生于尘埃颗粒之中，在遭受强力破坏之后，会再次转变成为尘埃颗粒。就像是积木一般，看似毫无差别的尘埃颗粒可以通过不同的结构组合，拥有不同的外表，就算是彻底从宏观破坏植株，只要尘埃颗粒不曾消失，便可以组成新的植株。
  “我记起来了，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积木理论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谁来控制这些尘埃颗粒的组合，”那个研究员顿了顿继续说道：“究竟是尘埃颗粒自发的近乎本能的组合，还是有一个外在的意识控制着这一切？如果是尘埃颗粒的自发行为，可是在颗粒如此简单的无机结构之中到底是如何形成这么复杂的联动，如果是有外在的同一控制，那么这个外在意识到底藏在哪里？如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积木理论也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猜想。”
  后灵雨一下子联想到自己在那一刻的感觉：“你是说我类似于那种外在的控制体？”
  “没错，而且就算不是，你与尘埃产生互动的过程也必然近似于那种我们渴望的真相！”
  “可是，可是这说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