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鸟在尘埃降临初提出的“孢子假说”早就被证明是错误的，但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尘埃具有的类似生物活性，在灰色藤蔓肆虐之后，这也成了最大的研究热点之一。
  现在的生物学研究早就已经深入到了分子团的层面，但是对于尘埃的微观结构研究依旧停滞不前：
  尘埃微粒主要由si和少量的c元素构成，通过原子力显微镜和电子探针，目前可以确定尘埃微粒中的两种原子具有明显的空间有序性。但是当以外力强行分解尘埃微粒的时候，这种空间有序性会被彻底破坏，尘埃微粒会发出大量能量，而硅原子和碳原子之间的作用力似乎会完全消失。
  因此有人提出直径为微米级的尘埃微粒本身就是一种类似晶胞的聚合大分子结构，但是这无法解释为什么在大量的尘埃微粒集中到一起时，它们会自发地组成更大的尘埃颗粒。
  对于尘埃微粒的微观研究没有获得突破，有些人便转向由尘埃颗粒组成的灰色藤蔓的宏观生物学研究，这也就是唐焱现在分到的课题。但是在缺少藤蔓标本的情况下，这样子的研究很难说清到底有多大的意义，更何况这和唐焱的研究方向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唐焱会那么断定，这是有人为了孤立后灵雨，以间接的手段让他留在苏州，也不让他有机会触碰到真正的核心机密。
  后灵雨在唐焱的点拨下也想到了这些东西，但是他也说不清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于是他也只能在狭小的办公室里，一点一点地读着那些会议摘要。
  ……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隔壁实验室里依旧传来瓶瓶罐罐的敲打声，但是后灵雨还是悄悄溜出了办公室，坐了一天的双腿已经快要抽筋了。
  实验室外的走廊干净整洁，这里24小时都有清洁机器人来回处理着垃圾，墙上还挂着几幅抽象画，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停下来欣赏一二，走廊尽头的咖啡机旁边堆起了一座由塑料杯组成的小山，没有喝干净的咖啡残渣从杯口滴落。
  后灵雨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于是也给自己倒了半杯，深褐色的咖啡表面飘着泡沫，散发出诱人的焦香，可惜喝上去寡淡无味。
  现在吃晚饭还有点早，但是后灵雨又不想再回到办公室之中，于是他想了想决定端着剩下的咖啡，到千鸟的实验室去看看。
  在早上来研究所的时候，千鸟就已经把她现在的实验室只给他看过，但是后灵雨现在只记得她的实验室在另一幢大楼之中，但是具体是哪一层已经被他忘掉了。
  如果现在打电话过去问未免不太合适，于是后灵雨决定还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一层层地找过去。
  第一层的左侧被一扇巨大的玻璃门隔开，两个士兵守在门口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刚刚走进来的后灵雨。而一楼右侧的几间房间都被锁死，透过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里面堆放着层层叠叠的文件。
  没有再多看几眼，后灵雨很快爬上了二楼。二楼左侧同样被一扇巨大的玻璃门隔开，不过这里没有人看守，而且看上去那扇门也没有锁住。
  鬼使神差一般，后灵雨假装悠闲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镇定自若地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玻璃门后走廊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两边的墙都被敲掉，装上了大扇的玻璃窗，在边缘处泛着绿光。
  虽然注意到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正好对准着自己，但是后灵雨还是略带好奇地把脸贴在玻璃上。
  似乎二楼左侧都被打通了，整个房间显得十分宽阔，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穿着蓝色的防尘服，一些人趴在电脑桌前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而还有一些人则是围在房间的中央，那里还放着一个小一号的玻璃箱子。
  两根蓝色的管道连到这个箱子顶端，五颜六色的电线则是把箱子与它周围的仪器相连接。银色的金属条铆接在玻璃箱四边的棱角处，起到了固定的作用，透过周围人员在箱子上的倒影，后灵雨觉得这个箱子比他能够想象的还要厚上一些。
  在箱子之中，是一小堆尘埃。
  那些研究人员在重重的保护之下，研究着这堆尘埃样品。不知道谁动了一下操作，从箱子右上边伸出来一支机械臂，在它的前端装着一个半球形的类似雷达天线。
  一群人就这么盯着箱子中的尘埃，不知道是不是在发呆，但是过了一会，后灵雨注意到耳边传来隐隐的嗡鸣，他紧靠着玻璃，好奇地盯着室内的实验，正是那雷达一样的天线正在工作而发出的嗡鸣。
  天线发出的嗡鸣声越来越大，箱子之中的尘埃终于开始有了反应，就像是流水一般，在尘埃堆的表面出现了细小的波纹，然后这波纹越来越明显，直到在尘埃堆的顶端突然炸开，灰蒙蒙的雾气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周围的研究人员也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几步，但是所有人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箱子之中的变化。
  在那烟雾之中，尘埃突然拥有了活力，微小颗粒组成的流体在尘埃堆表面交织，不知不觉之中，尘埃堆逐渐升高，也逐渐变细，从一段散沙逐渐显露出一定的形状。
  天线发出的嗡鸣声已经趋于稳定，但是尘埃的变化并没停止。尘埃堆越变越高，也越变越细，最终它的最高处已经触碰到了箱子的顶端，就像是一根棍子一般伫立在中央。
  那群研究人员开始兴奋地相互交谈，但是没有人的眼睛离开玻璃箱子。突然，没有丝毫征兆，尘埃组成的棍子变成了一条长鞭，它的一段固定在地面之上，而另一端则“啪”的一声撞击在玻璃之上，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纹出现撞击点之上。
  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后退去，一个人向着坐在电脑桌前的那些人挥舞着手，似乎在大声喊些什么，尘埃的长鞭则又是一下打在壁面之上，蜘蛛网般的裂痕向外扩，只要再来一下，箱壁肯定就会被尘埃击穿。
  尘埃的长鞭没有停止，它的前端向后摆动，然后再次狠狠地向前甩去。但是这次接触却悄无声息，就在半路之中，长鞭陡然解体，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的能量，重新变成了无定的尘埃。那股嗡鸣声也消失不见，天线已经被紧急关闭。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尘埃重新堆积在箱子底部，但是那蛛网般的裂痕显露出其中暗藏的力量。
  眼看着那群研究人员的注意力转过来，后灵雨端着已经冷掉的咖啡立马离开，只不过他的脑海之中还回想着尘埃长鞭挥舞的情景，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千鸟正好从楼上下来。
  “咦，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看看你。”后灵雨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的杯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啊？”千鸟好奇地提了一句。
  后灵雨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咖啡杯，一层薄薄的灰尘飘在上面，随着液面的晃动，组成了一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后灵雨下意识地抽了一口气，杯子直接从他手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