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灵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早饭车刚好送到门口。
  抛开其他不讲，这个疗养院的伙食的确不错，短短一个礼拜不到，后灵雨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瘦下去的肚腩又快出现了，完全看不出当初他半瘫在床上的样子。
  今天的早餐是一杯热牛奶，两个素菜包，两片煎过的面包片，一片涂了果酱，一片上面铺了一层煎鸡蛋，鸡蛋煎得极嫩，甚至还可以看到没有冷却的蛋黄在薄薄的蛋白包裹下微微打颤。
  后灵雨还记得自己租了房子之后，第一次给自己煎鸡蛋，那种细腻润滑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尝到过，只是不知道，他还放在家里的那台组装机是不是还好好放在桌上，移动硬盘是不是还好好地藏在衣柜之中……
  在滚卷了花边的餐巾旁边，还有一张半折着的卡片，后灵雨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半藏着的飘逸字迹，然后一跃而起，立马奔向盥洗室，他居然忘记了今天是千鸟他们来探望自己的日子！
  草草洗了一个澡，然后用吹风机吹干，后灵雨自己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因为好久没有剪过，刘海已经遮住了眉毛，眼镜显得雾蒙蒙的，而且几道划痕十分明显，但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换一副，他左脸上面还有一道深红色伤疤，那是被流弹擦过的痕迹（后灵雨突然想起来，难道这不也是奚诉真实存在过的痕迹吗）。
  后灵雨的下巴比较瘦削，不过胡子倒是被剃得干干净净，右手臂上面还裹着一层绷带，但是至少无碍使用。肋骨在皮肤下隐约可见，而那个肚子则是圆鼓鼓的，这是很明显的大病初愈的形状，只要好好锻炼，肚子很快就可以小下来。
  后灵雨最后打量了自己一眼，便又套进那身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中，那是他唯一剩下可以穿的衣服，他原本的那套衣服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预定的探望时间在上午十点，而现在已经九点一刻，虽然知道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后灵雨还是忍不住感到阵阵激动，以至于他都没有动那枚已经冷掉的煎鸡蛋。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还没等后灵雨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打开，一个个子瘦高的女人正站在门口，她就是当初审问他的那个女人。
  她穿着和审讯那天一模一样的衣服，好像是为了特意勾起后灵雨的回忆，她手中还拿着一个公文包。
  “我可以进来吗？”她微笑地说道。
  虽然很想叫她滚开，但是后灵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反正不管他答不答应，那个女人肯定还是会走进来。
  就像是一个客人初次拜访主人家，那个女人装模作样地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说道：“这边布置得还是挺舒适的嘛。”
  “你有什么事情吗？”
  “你难道还想继续呆在这里吗？”那个女人用故作轻快的语调说道。
  后灵雨呼吸一窒，感觉到心脏飞快的跳动：“你是什么意思？”那个女人心跳平稳，她两腿休闲地微微弯曲，她对于这次谈话已经有了充分的信心。
  “我认为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你差不多已经到了可以出院的标准了。”
  虽然心底隐隐知道这是一个引他上钩的鱼饵，但是后灵雨还是不争气地咬了上去：“真的吗？”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语气近乎于摇尾乞怜。
  “在这件事情上面，没必要骗你吧。”那个女人故意用诙谐的语调说道，但是话语之中没有丝毫笑点，“只要你通过最后的检查，你就可以出院了。今天你的朋友不是来看你了吗，等会你就可以和他们一块走了。”
  那个女人近乎赤裸地提出了自己的威胁，假如后灵雨不配合的话，她是不是准备就这么把他独自一人关在这里直到老死？
  “要检查什么？”虽然心中很是不甘，但是后灵雨已经做好了彻底妥协的准备。
  那个女人得意地笑了：“昨天下午已经给你做了身体检查，恢复得不错。现在我就给你做一个简单的心理评估，毕竟你还是要回到自己工作岗位的：对于奚诉这个人物，你是否认为他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构的？”
  “虚构的。”后灵雨努力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他盯着那个女人笑呵呵地在她随身带着的那块写字板上面画了一个勾。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在他们遭遇不测之中，我一个人走出来的。”
  “一个人？”
  “没错，一个人。”
  “对于你提到的那种白色尘埃，还有黑色蒲公英……”
  “它们都是我的幻想，是我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产生的幻觉。”
  “那苏林和孟潜是如何遭受不测的？”
  后灵雨的指甲狠狠地掐进手心的肉中，他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女人手中的写字板，黑色的塑料版面，银色的金属架子，上面摊着一张白色的a4纸，那是他通向自由的最后一道障碍：“他们被掉下来的石块砸中，当场遇难。”
  “很好！”那个女人轻快地打了一个勾，“看来治疗的效果很不错，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自愿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保密？”
  “是的。”
  “当然，当然，最后只要签了这份保证书就可以了，顺便透露一句，你的所有医疗费用都报销了！”那个女人愉快地收起了写字板，然后从包里拿出来厚厚一沓文件，然后把一支笔递到后灵雨手中。
  他甚至没有看清标题，就在那个女人指出来的每一个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可以了吗？”后灵雨把文件递给那个女人，小心地问道。
  “嗯，我看一下……没错……没错……可以，好的，手续都处理完了，剩下的只要再办一个出院手续，你就可以走了。”那个女人满意地扣上了公文包：“对了，你的几个朋友或是亲戚已经在楼下的接待室里等着了，假如你准备好了，我看就可以把他们叫上来了。”
  后灵雨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原来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