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22章 尘埃之下
作者:舞雩仙      更新:2021-06-06 21:00      字数:2111
  后灵雨静静地听着奚诉讲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奚诉停了一会,继续说道:“因为尘埃,我也失去了战友,我同样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在这方面,你并没有什么资格去责问我。”
  “但是苏林和孟潜到底是怎么了,他们是…是死了吗?”后灵雨努力冷静下来,明白自己继续责问奚诉也毫无作用,于是换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问道。
  “我相信他们只是陷入到了深层的昏迷之中。”
  后灵雨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宁愿相信奚诉的判断:“那么我们难道不应该把这些藤蔓剪开,然后把他们救出来麽?”
  “当初就是在离开尘埃云的覆盖范围之后,船上的那些人才失去意识的,如果现在他们的状态与尘埃作用有关,那么贸然把他们带走,只有可能带来更多的伤害。”奚诉不知不觉缓和了语调,仿佛是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
  “那难道我就把他们留在这里麽?”后灵雨也听明白了奚诉的意思,但是不管怎样他不能把苏林和孟潜就留在这边。
  “难道你以为我们就已经安全了么?”奚诉突然冷哼一声。
  白色的尘埃已经停下,只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灰色的藤蔓凝成一体,把苏林和孟潜包裹其中。先前奚诉炸开的那一个大洞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几条灰色的藤蔓,细长纤细,就像是蔷薇一般长满细锐的尖刺,而且茎上长有灰色的羽状叶片,在其间甚至点缀着细小的花苞,如果不注意,真有可能把这个当成是普普通通的植株。
  但是现在,这株看似普通的蔷薇一动不动地挂在墙上,但让人感觉它好像在认真聆听着什么,所有的叶片都微微张开,好像是一个个小型雷达,把它们的天线对准了正在说话的两人,而结成串的花蕾更像是一枚枚监视探头,监控着周围的一切。
  而当奚诉提醒后灵雨注意的时候,那株灰色蔷薇则像是陡然清醒过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一串串的花苞竟次开放,灰色的花瓣渐渐剥离,露出一只只浑圆的眼球,白色的眼白,黑色的瞳孔,提溜提溜泛着灵光,就像是活人的眼珠,还能看到细密的血丝与花萼相连。
  后灵雨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后退两步,被这怪诞的景象吓了一跳,那一串串的小眼珠子则跟着他的动作也缓缓移动,说不出的渗人。
  “…n…你…”隐隐约约之中,后灵雨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囫囵含糊。但是一旁的奚诉早就拿下肩上的步枪,咔哒一声之后,便是连发枪声响起。整株灰色蔷薇顿时四分五裂,然后消失在一片尘埃之中。
  “这…这是什么?”
  奚诉上前一步,没有理睬惊魂未定的后灵雨,他抬起枪口,对着墙上残存的藤蔓又是一轮扫射,打断的残枝在半空之中化为飞灰。
  “跟紧我,我们现在必须离开。”奚诉换了一个弹夹,率先跨进刚刚被清理的大洞,后灵雨下意识地紧跟上去,现在苏林和孟潜都不省人事,他只能选择依靠奚诉。
  围墙又是一条街道,路边灰色的藤蔓依旧处在近乎休眠的状态,似乎只要是有白色尘埃存在的地方,灰色藤蔓就会短暂地陷入到平静的状态。但是现在随着白色尘埃的逐渐消散,这些藤蔓也开始了复苏。
  而趁着这暂时的平静时刻,后灵雨紧紧跟着奚诉快速地移动。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上次休息到底在什么时候,但是后灵雨依旧能够紧跟着奚诉的脚步,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跑得比平常还要快上一点。
  两侧的景物飞快的闪过,虽然从前是熟悉的街道,但是现在后灵雨却几乎认不出来,灰色的藤蔓早就占据了两侧的建筑,深深根植在这些20世纪末的老旧楼房之中,而在路口的地方,还伫立着几座从前未曾见过的灰色塑像,那也是白色尘埃的遇难者残存的肉体。
  无妄的灾难降临在此地,人类的生命与文明显露出脆弱的一面,在巨大的灾难之前,没有永恒,唯一伟大的只有痛苦,唯一永恒的只有地狱。
  恐惧与痛苦侵蚀着后灵雨的内心,他从来没有机会认真审视一下自己,在苦难与折磨下,自己究竟能够坚持多久。现在他明白,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脆弱,如果没有孟潜与苏林,他可能早就和那个司机一样在汽车之中腐烂,如果没有奚诉,他也可能只是在白色的尘埃之中失魂落魄。
  他寻找不到自己的依靠,就像是水中的浮萍,迫切地寻找着扎根的地方,他缺少自己的坚持,所以当熟悉的生活轰然破灭,他变得无所适从,他或许会抓着自己的毛巾,然后坐在坍圮的楼房废墟之上望着天空,任凭尘埃把自己淹没,变成另一尊血肉塑像。
  他是一个溺水者,渴望抓住任何的救生圈,所以当奚诉到来时,他选择了相信他,并且忽略其他的疑点:奚诉为什么特意对付黑色蒲公英,他对于白色尘埃为什么那么了解,他到底为什么而来?
  奚诉从来都没有对他彻彻底底说完一句实话,就算是上一章的独白里,也只有含含混混的解答,但是后灵雨只能相信他,于是他只能忽略这些疑问,而且他也不想再思考什么问题,他宁愿就这么困惑并且忽略着,至少现在是这样,他的大脑里只剩下对于失去苏林和孟潜的悲伤。
  两人的移动速度已经出乎常理,后灵雨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跟着奚诉翻过汽车残骸,然后顺着逃生梯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炸断了一根巨大的藤蔓,然后越过一群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居民,那里已经脱离了白色尘埃的恐怖影响……
  这些就是后灵雨对于旅程后半段唯一的印象,一些残存的记忆碎片,还有永不停止的奔跑。在这一段旅途之中,他似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志,或者说身体为了维持自己的运动,封闭了一些感官的功能。
  当后灵雨在尘埃区边缘坐上一辆救护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变得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