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2章 乱起
作者:
舞雩仙 更新:2021-06-06 21:00 字数:2536
尘埃的停止似乎是突然而至的,在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在所有人的心底都以为尘埃永远不会停止的时候,尘埃停止了。
没有任何观测记录可以准确地说明尘埃究竟是如何停止,或者是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停止的。尘埃的开始就和它的停止一样神秘莫测,这是一个人类认知的禁区,就像是神启或者预兆,在突兀费解的现象背后,是一个全知全能的神在揭示人世间的真理,只不过对于尘埃而言,这个神灵还没有解开那一层厚厚的帷幕。
不管怎么说,等后灵雨他们拖着行李箱,把几箱文档塞进吉普车的时候,尘埃终于停了下来,覆盖在整个江门市上空的云层开始分崩离析,从那灰黑色云层的裂缝之中,透露出金色的光芒,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光线照到大地之上,就像是天国的大门打开,把这人间久违的希望迎来。
不管是谁,似乎都听到了一个无声的召唤,纷纷走到室外,虽然整个城市依旧被厚厚的尘埃余烬覆盖,但是这一切的遭难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当城市逐渐被尘埃掩埋,当人群在尘埃之下忧惧惊慌,在冰寒孤独的永夜里,江门被推到了地狱的边境,人性被黑暗检查。
后灵雨坐在车内,但是他隐约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兴奋叫喊,虽然灰色的尘埃依旧堆积在大地之上,但是已经有人开始忍不住去庆祝,在绝望的时候,任何一点最为细微的光芒都弥足珍贵。
为什么不去庆祝呢,就在这灾难的中心地带,幸存的人都有理由去感谢自己的幸运,感谢灾难终于离开,感谢他们平淡的生活再次回归,他们会开始清扫门口的积灰,打扫家具之上的落尘,用清水洗净自己略显肮脏的面容,然后提起菜篮,走上熟悉的道路,为一顿新的晚餐准备好新鲜的食材,然后幸存的一家人擦干净眼泪,为所有人的健康长寿干杯。
甚至可以畅想,当江门市的故事传唱大江南北,所有人都感动在这群在艰难环境下依旧坚守的普通市民,一个个英雄事迹在废墟之中被挖掘出来,电视台开始滚动播放记者深入灾区的直播视频,救援力量是如何坚持工作,不曾放弃,然后则是地方领导满面红光的放下豪言,要在灾难之上建立起江门市更好的明天。
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虽然尘埃刚刚停歇。
就算是苏林和孟潜,此刻也是满脸喜色,虽然大家还是要先回到基地,看看有什么新的安排,但是心中的烦恼焦躁已经去除大半,尘埃都已经开始消散了,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苏林甚至忍不住想直接给教授他们打个电话,不为了什么,就是想问问他们那边的尘埃云是不是也开始崩溃。但是刚刚响了两下,电话便被挂断,传来无法收到信号的提示。
后灵雨刚刚想到一个应景的笑话,但是还没有说出口,前面便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响。前面一辆货车在道路中央突然急停,过快的速度使得轮胎打滑,瞬间失控,横向的车身在摇了摇之后失去平衡,翻到在道路之上,而紧随其后的吉普车根本没有来得及刹车便一下子与货车相撞。
在那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后灵雨的头狠狠撞在了前座的椅背之上,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破碎的金属杂物,如同雨点一般打到身上,巨大的轰鸣不绝耳畔,整个世界破碎重叠,重新化为混沌,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在迷迷糊糊之中,后灵雨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喇叭声,薯片包装袋撕开的声音,还有小提琴调音的声响,不着逻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么多荒诞陆离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后灵雨感觉自己此刻无比清醒,又像是陷入昏迷。直到一支不知道哪里出现的手抓住他的身体,然后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千…千鸟?”后灵雨感觉到几个含混的词语从自己的喉咙之中蹦出,眼前不断晃动的世界稳定下来,那个面容也熟悉起来:“孟潜!”
“没事吧…说句话啊…醒过来!”杂乱的声响逐渐组成有所意义的词句,后灵雨的意识伴随着疼痛感逐渐回到身体之上,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孟潜似乎正在不住地摇晃着自己。
“师姐…别摇了,我…我听得到!”后灵雨下意识地抓住孟潜的手,然后突然猛烈咳嗽起来,火辣辣的液体似乎从他的鼻腔中喷出,胸口也传来阵痛,感觉就像是断裂的肋骨已经刺穿肺叶。
“苏林…师兄呢?”
“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把苏林拉出来!”说着,后灵雨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在什么东西上面,而孟潜则是一下子站了起来,向着不远处那辆半个车头已经变成碎片的吉普走去,刚刚就是孟潜把他从那摊废墟之中拉了出来,拖到了路边。
一阵阵的恶心从胃部涌了上来,身上每一处似乎都是火辣辣的刺痛,但是后灵雨还是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被耳鸣掩盖的尖叫声再次传入耳中。
四周,人们在尖叫逃窜,有几个人跑着跑着便突然倒下,然后就像是失去知觉了一般一动不动,他们的同伴赶紧折回,把他们从地上拖走。就在不远处,灰色的藤蔓从地上拔地而起,就像是章鱼的手臂一般在半空中挥舞,砸在墙壁之上,掀起更多的尘土,而且不仅仅是这么一处,仅仅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从那地上堆积起来的尘埃里,就有七八根藤蔓长了出来,而且它们正在向着周围扩张,地面之上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
就像是噩梦再现一般,肆虐的藤蔓如同灰色的恶魔,在一切马上就要云开雾散的时候把所有人都拖进了漆黑的深渊,尘埃云的消散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恐惧的尖叫就堵在后灵雨的喉口,他顾不得自己的现状,连忙跑向孟潜,必须立刻把苏林和那个司机救出来!
从货车车厢里伸出来的一根钢筋恰好从前车窗伸了进来,把可怜的司机刺了个对穿,然后卡在椅背之上,血从车门的缝隙之中不断流出,积起一滩血泊。后灵雨心中一跳,庆幸那根钢筋在刺穿司机之后就卡在了椅背之上,而就坐在后面的苏林因此逃过一劫,但是靠近苏林一侧的车门因为撞击已经彻底扭曲,他就困在这么一个狭小的位置里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孟潜这时候正通过另一侧车门想要钻进车厢里面,这也是她自己和后灵雨的逃生出口,但是破损的车顶凹陷下来,挡住了苏林从这边出来的路。
“后备箱车门,后备箱车门还可以打开!”后灵雨转了半圈,正好发现吉普车的后备箱一块竟然还保持着外观的完好,只要用力一点,就可以从后面进入车厢。
后灵雨焦急地抓住把手,但刚刚使劲,便感觉到右臂一阵剧痛,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整个右手小臂都反向弯了过去。
“我来!”孟潜推开后灵雨,然后一把抓住了车门把手,只听得一声闷响,整个车门竟然直接被她拽了下来。
孟潜随手把车门丢到一旁,然后钻进了车厢之中,又听到几声闷响,伴随着一股升腾而起的烟尘,孟潜再次钻了出来,半抱着满身是血的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