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呼啸声从窗外传来，房间黑暗沉闷，后灵雨呆呆地坐在沙发之上，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突然，他的鼻翼翕动了两下，一声响亮的喷嚏就像是一击响鞭在耳边炸响，后灵雨眨了两下眼睛，终于记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
  虽然临睡之前已经很小心地关好门窗，但是室内依旧可以看到不断起起伏伏的尘埃，赤脚踏过地板，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刺鼻干涩的味道似乎已经浸染了整个房间，把里面的每一件事物腌渍入味。
  后灵雨穿着睡衣，一把拉开窗帘，昨夜积累的一层薄薄的蒙尘全部惊起，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外面只留下一个灰蒙蒙的世界，路灯还未熄灭，但是也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块地方，其他的地方都被那飞舞的尘埃彻底占领，肉眼可及之处，似乎都被一层尘埃占领，远处，忽闪的黄色警示灯和尖锐的喇叭声穿过尘埃传来，宣告着市政的维护车还没有彻底绝望，这尘埃已经下了一夜，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昨晚睡得还好吧？”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原来千鸟已经起床，穿戴完毕地走出了卧室。
  “一般吧，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已经快八点了，也该起床了，外面怎么样了。”
  “你看。”后灵雨稍稍让开位置，让千鸟上前。
  千鸟凑到后灵雨身旁，朝着窗外仔细观望，未曾扎起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一股淡淡的香味冲淡了房间之中的臭味。此时千鸟重云的脸靠得如此之近，热气似乎直扑而来，后灵雨感觉后背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你打过实验室的电话了麽？”千鸟看完窗外，沉声转身问道。
  后灵雨假装思考，后退了几步，不让千鸟注意到自己的羞赧，说道：“还没有。”
  “你今天可以送我去实验室麽？”千鸟转而问道。
  “外面已经这样子了，你确定今天要去？”后灵雨有些疑惑。
  “我总觉得外面的尘埃有些古怪，如果不分析一下，还是有一些疑虑。”千鸟轻微皱起眉头，其实还有一些事情她觉得此时不适合讲出。
  “行吧，那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虽然说得轻巧，但是到两人准备出发依旧花了不少时间，尤其是当他们就着隔夜的面包上网的时候。一夜的“尘埃雪”对于水电等基础设施的影响暂时还没有显现，但是受到能见度的影响，江门市的主要道路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拥堵，而且因为尘埃引起的类似哮喘等疾病案例也有大幅上升。虽然市政府已经紧急发布通告，采取措施，但是官方对于这个现象的解释依旧是“特大风尘暴”，要么的确如此，要么就是还没有人找到事情真正的起因。
  等到后灵雨给家里打完电话报平安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但外面还是像刚刚清晨的时候，而且还多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埃遮挡。一层厚厚的尘埃覆盖在后灵雨的破旧大众车之上，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还能发动得起来。庆幸在失败了好几次之后，这辆车终于好死不活得吐了一口气，慢慢悠悠地从车位里爬了出来。
  从后灵雨租住的小区到他们两人现在学习工作的实验室所在的校区，需要横跨整个青阳区，平常走高架总归也要走个半个小时，而现在高架封闭，直到十一点的时候，两人才堪堪开到学校。
  不过与两人之间内心的焦急相对的，就算是快到午餐时间，整座实验大楼里依旧空空荡荡，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还在各个实验室忙碌。而等到后灵雨看到自己实验室剩下的一个人的时候，不禁萌生了一丝退意。
  可惜千鸟在他下定决心之前就打了招呼：“早啊，苏林。”
  一个头发蓬松的青年睡眼惺忪地从电脑后面抬起了头，然后眼见着肌肉逐渐绷紧，扯出一个弧度惊人的笑脸：“小云和小雨啊，这么来得那么早！”说着，似乎嫌表达的情感不够充分，他直接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露出了自己斑斓的沙滩裤和厚底拖鞋，给千鸟重云和后灵雨一人一个欢迎的拥抱，还有一股隔夜泡面的味道。
  后灵雨局促地笑笑：“师兄，其他人都还没有来麽？”
  “没看到吧，我昨夜就睡在这里，果然实验室比宿舍凉得多，就是总有一股子怪味，好像有人把酸液打翻了……”说着，苏林又晃晃悠悠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然后眼神再次开始迷离起来。
  “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外面啊？”后灵雨忍不住问道。
  “外面？怎么了，我一直在打至高，没注意。”苏林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下意识拿起了鼠标，然后电脑屏幕再次发出了炫目的光芒。
  后灵雨对着千鸟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带着一丝希冀的打开了抽屉，一张画纸仔细卷好，用丝带系着，好好放在那里。后灵雨赶紧关上抽屉，好像是偷尝禁果的孩童。他偷偷看了一眼千鸟，不知不觉笑了一声。
  “嘿，今天是你送小云过来的，是吧。”还在打着游戏的苏林突然神秘兮兮地转过身，盯着后灵雨，脸上露出局促的笑容。
  “啊？”被突然这么一问，后灵雨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懂我懂，昨晚一定很不错吧，你小子！”苏林瞥了一眼正在换上外套的千鸟重云，假装压低声音，激动地好像有酒精喷灯烧着了他的脚底。
  “没有，你不要瞎说！”后灵雨连忙喊道，不过他居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有一点小高兴。
  “咳咳咳，我还在这呢。”不远处的千鸟戴上防护眼镜，不咸不淡地说道。
  而苏林则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满脸坏笑地继续转过头玩起了游戏，留下后灵雨一人低头闷声整理自己的桌子，很显然在他请假的一个多礼拜里，不管是谁把它作为餐桌使用，都忘记了好好收拾干净，“不过，谁在乎呢？”后灵雨心中不禁想到。
  “哦，对了，小云你回日本的机票是什么时候？”后灵雨不禁有点好奇，苏林究竟有没有在认真打游戏，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讲。
  “机票是后天的，不过看现在的状况，不知道是不是会延期。”千鸟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刚刚做好的玻片塞到显微镜底下。
  “我刚刚看到新闻，受到尘埃影响，昨晚一架从江滨机场起飞的客机好像坠毁了，恐怕最近一段时间的班次都会延期。”苏林说道。
  “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麽？”
  “小雨，我骗你的，你不要以为我交稿之后就整天打游戏好不好？”苏林故意拖长语调，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出来其中的讽刺意味。
  “咦，怎么实验室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就在后灵雨准备出声反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唐师，怎么那么早就来了啊？”果然苏林还是反应最快的一个，在后灵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一把关上电脑，恬着脸问安。
  唐焱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头上仅存的头发，没有好气地说：“我怎么不能来了，我当然要早点到了，不然怎么看到你游手好闲的样子！其他人呢？”
  后灵雨这时才想起，连忙站了起来：“唐师早。”
  “灵雨来啦，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看到后灵雨，唐焱的语气就缓和了下来。
  “差不多好了，所以过来看看落下的工作。”后灵雨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希望唐焱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故意多报了几天假期的事情。
  “唐师早。”原本在做实验的千鸟这是恰好走过来，吸引住了唐焱的注意。
  “千鸟，你不是要回国了么，怎么还来这边啊？”
  “昨晚开始的尘埃，我觉得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千鸟说道。
  “嗯，”唐焱露出凝重的神色，“没错，我也觉得有古怪，这也是我这次准备把你们都召集起来的缘故。
  苏林，把那群偷懒的家伙都找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明白！”苏林一个激灵，立马拿起了他的手机，给其他人通风报信，顺便给后灵雨做了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