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闲汉的死亡，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
  镖局的人隐秘而熟练地处理了尸体，大部分人上路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死了个人。
  偶尔有零星几个人看到了，也没有问。
  大家好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包括夏青竹。
  夏青竹坐在马车上，并没有回头看。
  宋琛还担心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低声问她：“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
  夏青竹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也还好。”
  人终究是会变的。
  这已经不是她来的那个地方了，这个地方有这个地方的规则。
  夏青竹微微侧头对宋琛道：“我救不了每一个人，我只能尽量救更多的人。”
  从前是担心医术不高，不能接受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的感觉。
  但是现在夏青竹想通了，她没必要要求自己做个圣人。
  救沈眉君，是因为沈眉君还有救，而她也想救。
  没救闲汉，是因为闲汉已经没救了，而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她去救。
  将来，或许也还有人有救，但她不愿意救吧。
  以前她觉得这种选择很难做，但是现在好像突然想通了。
  没有谁是圣人，连宋恒都不是。
  大家所想不过是活着，还有如何更好的活着罢了。
  既然这个世界跟原来的规则不一样，那她也可以任意妄为一回。
  夏青竹问宋琛：“宋琛，如果有一天我拒绝救人了，你会怎么办？”
  宋琛连想都不想就说道：“你拒绝一定有你的道理，我站在你这边。”
  夏青竹笑了：“好。”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有人杀人不眨眼，也有人不分对错，永远站在她这边。
  大概，这就是公平吧。
  路上的行程还算顺畅，夏明珠虽然身份已经亮明了，但似乎没有要来跟宋恒，或是夏青竹相认的意思。
  她就跟车队里的其他人一样，沉默地赶路，沉默地休息。
  只是偶尔，会看向夏青竹跟宋恒这边。
  夏青竹心中不屑，有时候也会故意做好吃的，大大方方让夏明珠看。
  讲真，她也是很不明白了，夏明珠明明拥有比她更好的条件，但偏偏就厨艺深恶痛绝。
  这几天的路上，夏青竹好多次都看到那些个婆子丫鬟做的东西实在是不能下咽。
  但是夏明珠宁愿硬着头皮吃下去，也不愿意自己动手做。
  这位大小姐的派头还是那么足啊。
  夏青竹没那么好心，但是宋恒倒是挺好心的，竟然还让人给夏明珠送过东西。
  夏青竹：“……”
  她离开江宁县后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自我了。
  现在看着这位大哥，似乎也一样，越来越自我了。
  果然，宋恒让茗智送了东西过去，茗智跟茗慧倒是还好，他们是宋恒带出来的心腹，自然是知道夏明珠的存在的。
  但是沈眉君跟沈玉君那边可就炸了窝了。
  沈眉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恒这是什么时候在车队里就勾搭上了别的女人？
  沈玉君更是崩溃。
  沈眉君这几天虽然没有再当众骂她了，但是盯着她的眼神一直让人不寒而栗。
  就是那种，看她不顺眼，可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的眼神。
  出现这种眼神，通常都是夫人太太知道自己的夫君宠爱姨娘的情况。
  她知道肯定是沈眉君误会了什么，但是她对这种误会乐见其成。
  是的，让沈眉君相信她跟宋恒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她觉得沈眉君能有这种举动，是因为宋恒在她面前透露了什么。
  她几乎都要欢喜自己要上位了，要成为宋恒的姨娘了，可没想到这陡然冒出另外一个人来。
  沈眉君姐妹俩心思各异，但沈眉君显然更沉不住气。
  休息的时候，她皱眉盯着夏明珠良久，喊来茗智：“刚才你们爷让你给那位送东西……是什么人？”
  茗智得了宋恒的令，当然是不隐瞒：“那位姑娘是夏家大小姐，在清水镇上遇见的，就一直跟着来了。”
  沈眉君意外：“夏家大小姐？”
  茗智点头：“正是，跟三夫人先前是姐妹，后来……”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夏青竹不是夏海林亲生的，被赶了出来。
  于是立马，沈眉君看向夏青竹的眼神就带了同情。
  合着这不是来找宋恒的吧？
  应该是来找宋琛跟夏青竹的。
  但是因为宋琛被夏青竹管着，不好去送东西，所以只能是宋恒送。
  一定是这样。
  沈眉君不相信自己看男人的眼光这么差，一个吴放也就罢了。
  眼前宋恒总不至于还是个花心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吧？
  沈眉君劝服自己，就对夏青竹颇为同情。
  宋恒给夏明珠送东西，那沈眉君也给夏青竹送东西。
  一边跟她打探：“弟妹，我怎么听说，夏家大小姐也跟来了？”
  夏青竹心里也同情沈眉君呢，虽说沈眉君是挺开放的吧，但是宋恒这做事也不地道。
  夏青竹颇为同情地点点头：“是啊。”
  沈眉君见夏青竹神情哀伤，心里的猜测就又确认了一分。
  她低声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我看这位夏姑娘可不是个安生人。”
  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能出来跟着镖局到处跑的？
  还没个长辈带着。
  还是没成亲的大姑娘呢！
  夏青竹一头雾水：“我小心什么？”
  沈眉君露出一个“你怎么还不明白”的眼神：“夏姑娘怕不是看上三弟了吧？”
  “我瞧了好一会儿了，夏姑娘的眼神一直往这边看呢。”
  沈眉君还拍了拍夏青竹的手，鼓励她：“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这个，跟我那边那个，一模一样！”
  沈眉君说的是沈玉君，可夏青竹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夏青竹忍不住问：“大嫂，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眉君低声道：“我看你啊，就是个棒槌！昨天晚上那姑娘遭闲汉偷东西过后，三弟就让贵久跟小圆去看了呢！”
  “还看了好一会儿！晚上你睡着的时候，我还看到三弟把宋恒拉出去了，在外面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这不，今天我就看到宋恒让茗智给那姑娘送东西了。”
  “所以呢？”夏青竹哭笑不得，不知道沈眉君是怎么得出来夏明珠是跟着宋琛来的推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