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恒用的是肯定句，并不是疑问。
  他很笃定，宋琛跟夏青竹已经知道了夏明珠的事。
  甚至，宋琛跟夏青竹之间，还有一个人是跟夏明珠一样的，先知者身份。
  他是不屑这样的先知者的，但是他也不允许这样的人破坏他的计划。
  他看着宋琛道：“我给了你很多机会，但是你从来没想要告诉我。”
  “宋琛，是你先瞒着我的。”
  宋琛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是，我跟夏明珠一样，我们都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宋恒一向淡然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你也梦到了很久以后的事？”
  “是，非常真实。”宋琛坦诚。
  宋恒沉默良久，终于问了宋琛：“所以，在你的梦里，很多年后的我是什么样？”
  宋恒原以为他会很快听到答案。
  无论是否跟夏明珠的答案一样，但应该也**不离十。
  可是，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宋琛的脸上却浮现出深深的痛苦。
  撕心裂肺，又悲痛欲绝。
  “没有很久以后……”宋琛的喉咙里仿佛被人放置了一块石子，说每一个字都很艰难。
  “什么？”
  宋恒微微有些不解，他的眉毛轻轻皱起来，不太明白宋琛说的话。
  宋琛的悲伤溢于言表：“在我的梦里，大哥没有很久以后……你在去淮南的第二年，就死在了淮南。”
  宋琛艰难说出，宋恒愣在原地。
  他眉宇间的不解跟疑惑在飞快变幻，他盯着宋琛，在判断宋琛的话是真是假。
  可是宋琛真的太难过了。
  一是又想起最信任最亲近的兄长死讯传来时的痛苦。
  二是，他已经无法确认这辈子的宋恒，到底是不是上辈子的同一个人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比夏明珠说宋恒会成为一人之下的摄政王，还令他震惊。
  宋恒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你的梦里，我是怎么死的？”
  宋琛摇头：“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在江宁县，只听说你在淮南突然病逝，是爹跟娘去办的后事，我没有跟去。”
  宋恒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那，确定我死了吗？”
  宋琛点头：“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你的消息了。”
  宋恒的心陡然跳了起来。
  一个是名震天下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一个是英年早逝杳无音讯的年轻人。
  天差地别。
  两个人里，一定有人在说谎。
  宋恒盯着宋琛，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宋琛说谎的痕迹。
  可是他没有找到。
  宋琛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宋琛，对他的每个表情每句话都了如指掌。
  宋琛没有说谎。
  他甚至还在为自己的死而难过。
  宋恒有一瞬间的犹豫，难道，说谎的是夏明珠？
  可是，除开夏青竹，宋家跟夏家可谓是毫无关系。
  他此前也没有对夏家的姑娘有额外的了解，甚至是到夏家大小姐夏明珠的及笄礼上，他才因为宋大成的缘故第一次踏入夏家。
  这样的人生，到底是在夏明珠的梦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交集。
  以至于她要死死追着他，哪怕自己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不给她任何暗示跟联系，她依然死守自己。
  而自己的一句话，就可以令夏明珠抛弃一切，离家出走，跟着他远赴淮南？
  这两个人，都不像说话，也都没有必要说谎。
  良久，宋恒才想到一件事：“所以，你当初拦着我不让我去淮南，是因为梦到了我死在淮南？”
  宋琛沉默地点点头，目光中满是哀伤。
  宋恒的心忽然就软了。
  宋琛在知道他有危险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拦在他面前啊。
  就像是小时候，宋琛以为他被学院里的同窗欺负，挡在自己面前一样。
  宋恒忽然抬手摸了摸宋琛的头顶：“傻弟弟。”
  抬手的瞬间，才发现宋琛已经高过他了。
  是啊，他从文，宋琛习武，身体发育一直比他好。
  宋恒心中柔软：“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拦着我。”
  宋琛哭丧着脸：“大哥，可我拦不住你。”
  宋恒依然要去淮南。
  而眼下，宋琛清楚地知道，宋恒好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那个方向是不是坏，他还不知道，但是眼下看着，并不是一个好方向。
  宋恒笑了笑，将手放下，说：“没事的，琛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宋琛心中难过：“大哥，如果你真的去淮南会……会有事，该怎么办？”
  宋恒对此倒是很看得开。
  他微微笑道：“你的梦和夏明珠的不一样。”
  宋琛知道，早在夏明珠第一次约宋恒谈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夏明珠梦里，宋恒似乎活到了很久以后。
  “你相信你的梦是真的，夏明珠也相信她的梦是真的，但是对我而言，或许你们的梦都不是真的。”
  “事实究竟如何，只能我自己去尝试。”
  宋恒的声音很是淡定，像是丝毫没有被两个截然不同的梦影响一般。
  宋琛看着宋恒，坚定道：“大哥，我陪你。”
  宋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
  刚才宋琛一说，宋恒就想到了，最开始宋琛那样不让他去淮南。
  却在无法阻拦他之后，毅然选择跟他一起去淮南。
  宋恒微微垂目，若说他心里还有一块地方有柔软，那盛放的，就只能是宋琛啊。
  兄弟二人没想到会在此时把话说开。
  宋恒倒是很好奇：“那琛弟的梦里，你自己是什么样？”
  宋琛揉着脑袋道：“我跟夏青竹成亲没多久之后，我们就被人接进京了，然后被软禁在京城宋家的宅子中，直到死。”
  “软禁了多久？怎么死的？”宋恒追问道。
  宋琛道：“我也不知道，梦里的我并没有变得聪明起来，是一直痴傻到死的，我只知道夏青竹很凶，天天打我，但是也给我做饭吃。然后某一天，我突然就死了，然后我就醒了。”
  宋琛说的含糊，宋恒听得直皱眉。
  但是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宋琛是个傻子，若不是因为有这一场“梦中奇遇”，只怕宋琛真的会一直痴傻下去。
  一个傻子，如何生又如何死，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