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在这时，宋琛跟宋恒忽然都调头，没带媳妇儿，却也对着宋夫人的方向拜了下去。
  “娘，多保重。”
  不光是宋恒，连宋琛都说了。
  宋夫人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震惊。
  她扬了扬手，却终究还是落在了孙子身上，抱着孙子，转身过去。
  这样的场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宋恒是她亲生儿子不说，可宋琛来家里的时候，也才那么笑一丁点儿。
  宋大成带他回来，说他娘没了，这孩子脑子还受了刺激，现在不大晓事。
  宋夫人当然生气，当然痛苦，可是她也无可奈何，她不能因为这个就跟宋大成争吵。
  她对宋琛的感情是一直在变化的。
  最开始的时候是看到宋琛就烦，一想到宋琛的到来给家里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她就讨厌宋琛。
  可那时候的小宋琛才那么一丁丁点大，什么都不知道。
  宋大成让他喊宋夫人娘，他就跟在宋夫人身后喊娘。
  哪怕宋夫人一直不答应他，他也一直那么喊下去。
  在他心里，宋夫人就是他娘啊。
  宋夫人有时候恼羞成怒，把小小的宋琛推到在地，小宋琛摔了，不哭，还笑。
  笑着上来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腿道：“娘，我还要玩，还要玩！”
  这傻子，把宋夫人推他当成是玩闹了。
  宋夫人气得又推了他一个倒仰，小宋琛跌到在地上，还傻呵呵地笑。
  宋夫人扭开脸，懒得搭理他。
  可是……
  宋夫人忽然觉得不对，转过头来，语气严肃地问他：“谁告诉你这是在玩的？”
  小宋琛迷迷茫茫地看向屋外伺候他的一个嬷嬷跟两个丫头。
  “是……嬷嬷说的。”
  宋夫人目光顺着看过去，拉下脸来：“蠢货！”
  这句骂的是伺候的人，但是对着小宋琛，宋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还不起来，做什么呢！”
  这还是宋夫人第一次叫小宋琛起来——以前都是小宋琛自己跪着，宋夫人不闻不问，直到宋夫人离开，或者小宋琛晕过去，嬷嬷才会嫌恶地把他拉起来带回去。
  嬷嬷经常推他，还有丫头姐姐们，打他他会哭，嬷嬷就会骂他。
  后来嬷嬷推他，他就不敢哭了，嬷嬷说他这样才乖，这是嬷嬷跟丫头姐姐们跟他玩儿呢。
  宋夫人一听，勃然大怒。
  她对宋琛什么态度那是她的事，但是这些下人犯上作乱，背着她就敢在府里胡来，阳奉阴违。
  那不是欺负宋琛，是把她的面子也放在地上踩！
  她连这么点儿威信都没有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一天，所有伺候小宋琛的人都被发卖了，那个嬷嬷直接被打了三十板子，丢去了乱葬岗。
  那两个丫头也是，既然不想在宋府好好呆着，那就去她们该去的地方吧！
  这种模样生的还算好的丫头，要么就是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他们养得起这模样的丫头。
  但若是没能进大户人家，去别的地方，哪儿都没什么差别。
  光是这样貌就能害死她们。
  宋夫人下了狠手，宋府上下都震惊，再也不敢对小宋琛做什么。
  而此时，宋大成收到上命，到江宁县上任。
  府里的人便换了大批，新来的人都不知道原来宋琛不是宋夫人的孩子，只当宋琛是嫡子。
  宋夫人依旧还是不喜欢宋琛，但是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是真的傻。
  宋大成如今这样了，再吵闹下去也无济于事。
  当年因为宋威生母的事儿，夫妻俩的感情就有裂缝，现在宋夫人也不敢大闹，就这么过着吧，只把心思放在宋恒身上。
  偏巧这宋恒从小就心善懂事，知道宋琛没娘，走哪儿都带着宋琛。
  上学是，来宋夫人这儿也是。
  宋夫人虽然不喜欢宋琛，但是专门针对一个没娘的孩子，她也嫌掉身份。
  宋恒来，她自然是会给宋恒准备甜汤的。
  甜汤这东西多一碗少一碗根本没什么区别，下头的人自然是按多了做。
  于是小宋琛也能得一碗。
  宋夫人反正只在乎宋恒，府里的钱财是花不完的，她也懒得在这点儿小事上跟个傻子计较。
  尤其是宋大成见她对小宋琛“好”，竟然还表示了感激，跟她的夫妻关系也好了很多。
  于是有几年，宋夫人是真的对宋琛也还算是不错。
  不是真心，但也顺手。
  直到后来，宋琛长大了，慢慢的脑子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
  宋大成跟宋恒一个在外面当差，一个在外面读书，都不如宋夫人发现的及时。
  宋夫人发现宋琛好转，简直如临大敌。
  她不把宋琛当回事，那是因为宋琛是个没娘的傻子，既不会夺走宋大成对她的感情，也不会威胁到宋恒。
  而且还能帮她增进跟宋大成的感情，也能帮宋恒打造一个对傻子弟弟不离不弃的好名声。
  大家这才相安无事。
  但是如果宋琛会好起来，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宋夫人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她选择了让宋琛永远傻下去。
  那种乱人心智的药物，宋夫人娘家也不是没有。
  但凡这种世家大族，必然会有些阴私手段的。
  宋夫人是幸好嫁来了宋家，府里人少，太平，用不上这种手段。
  可不是她没有。
  她哄着小宋琛喝下了专门给他准备的甜汤。
  小宋琛丝毫没有怀疑，还因为宋夫人对他的轻言细语格外高兴，哪怕……喝完甜汤之后他头痛欲裂，他也没有怀疑到宋夫人身上去。
  他只是很遗憾，好像娘才跟他亲近一会儿，他就发病了。
  但是没想到，宋夫人竟然伸手抱住了小宋琛，还轻言安慰：“琛儿，是不是头疼？这是怎么闹的，乖啊，不哭不哭，娘哄着……”
  小宋琛头痛欲裂，可是小小的他又很贪念从来没属于过他的娘亲的怀抱。
  宋夫人找了王大夫来，让王大夫给宋琛这表现编造了一个能糊弄过去的理由，从此，宋琛便“病了”。
  小时候撞到脑子的淤血差不多消失了，可他却拥有了另外一种容易头疼，容易发狂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