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夏红杏现在要去点心铺子里当学徒，所以白天就还是让先前请来的那个婆子帮忙照看宝儿。
  先前几日倒是还好，夏红杏回去，婆子带着宝儿在东厢房里。
  放宝儿在榻上玩耍，婆子自己手里还能做点儿活，看着也不错。
  但过了月半，有一日老掌柜对夏红杏说：“这阵子学的不错，瞧你一个姑娘家能做到这份上真是不错。”
  “但也别太逼着自己，给你半日休息，下晌家去吧。”
  老掌柜知道夏红杏家里有个才一岁多的孩子，有时候铺子里当日没有卖出去的点心，会分给铺子里的人。
  夏红杏挑的都是软和的，给孩子吃的那种。
  若是夏红杏不努力，老先生不会教的这么多，也不会提议让学徒休息。
  但是夏红杏不是那种脑子聪明的，可学起来真的是用功。
  这半个月愣是把记账的几个数字给认下来了。
  还有铺子里的点心名字，不会写，可是硬是记下来了，比照着念。
  其他的什么清点库存的活计，算是挺累的，可夏红杏都是一声不吭，让干啥干啥。
  老掌柜是老实人，也喜欢夏红杏这样的老实人。
  看她学的太刻苦了，反而不舍了，给她放半天假，任是休息或是做别的什么都行。
  夏红杏高兴不已，老掌柜还专门多给她包了两包点心。
  新鲜的，只不过因为卖相不好，或者稍稍有些下次，比如杏仁酥忘了点杏仁什么的。
  这种回炉重造不可能，卖给顾客也不合适，通常都是自己内部消化了。
  不过老掌柜也定下了规矩，每一个环节的损耗最大量是多少。
  若不如此，后厨里个个厨娘都说手误了做了瑕疵品，全都卖不出去，那也是不行的。
  夏红杏从前不懂，如今知道了这些规矩，认真感谢老掌柜。
  “多谢师傅，我这就家去了，明儿一早还来。”
  夏红杏觉得老掌柜并不是那种迂腐，全然不知道变通的人。
  相反，老掌柜是很知道这些暗地里的规矩的，他只是比别人规矩一些，不愿意在这个已经给大家留了余地的规矩之外，再去挣黑心钱。
  就像是这些个瑕疵的糕点，一日不超过三炉，老掌柜就不会说什么。
  毕竟全然没有失误是不大可能的，每日上百炉的糕点，出三炉瑕疵品，实属正常。
  任是真的手误，还是后头的厨娘为了给自个儿添点儿外快，只要三炉以内，老掌柜是很宽容的。
  前头也是一样，什么日子该卖出多少点心去，老掌柜心里是有数的。
  平日里，多出个七八斤，正常。
  若是好日子，后头多做二三十炉，前头也是该卖光的。
  若是没有卖光，那就是前头出了问题，再扣罚也行。
  不会强求每日的点心都得卖完，那就是神仙也做不到。
  老掌柜是规矩之中带着宽容，并不是那种但凡出差错就要扣钱的掌柜。
  不光是夏红杏，夏青竹也学到了不少。
  若说莫掌柜是经商的怪才，那老掌柜就是行商的规矩。
  照着老掌柜这么做，每个环节的人其实都有赚头，有工钱，有小福利。
  只要守着老掌柜的规矩，着实可以过的很不错。
  看前头的小二跟女宾就知道了，隔三差五都能分到点心。
  贵价的点心通常不会做很多，大户人家要买，通常都会提前打招呼。
  店里只留着展示或是散客。
  给店里的人分的点心，通常是当日卖不出去的那种。
  东西都是很好的，夏青竹给铺子里下了规矩，除非那种却是能放的点心，不然其他的点心都是不允许过夜的。
  夏青竹相信老掌柜，让老掌柜自己去控制量。
  老掌柜也不会苛刻到要求每日全都卖光，所以多少是会剩一点的。
  这个量怎么拿捏，就是夏红杏现在要学的了。
  若是太松了，下面的人难免会偷懒，而且也会给铺子里造成成本损失。
  或许当时分卖不出去的点心分的开心，但是日子久了，铺子就垮了，也养不活这些人了。
  若是太紧了，下头的人做不到，七扣八扣的，不剩什么工钱。
  下头的人老实一点的，大不了就不做了。
  若是那种黑心的，觉得扣多了钱，指不定在铺子里使什么坏呢。
  这都是有讲究的，要慢慢学。
  每日里剩下来的点心，说是卖不出去，可也是好端端的点心。
  那样的点心，任是自己吃，或是送亲近的人，都是很拿的出手的。
  寻常人买一包点心回去，也是要在家里放几天慢慢吃的。
  点心铺子里的工人当天拿回去的，几乎都是新鲜的点心，跟卖的不差什么。
  铺子里最便宜的点心四十文一斤，寻常卖的七八十文，一两百文的多。
  偶尔还能有论块儿卖的点心剩下来。
  工钱之外还有这样的福利，着实不错。
  夏红杏跟夏青竹都觉得老掌柜这样才算是会做生意。
  只是听老掌柜说，耐不住有些人心思大。
  时间长了，反倒觉得那点心是应该剩下来的了，若是哪一日少了，还觉得是掌柜跟东家不厚道。
  这样的人不好，却没有办法避免。
  但夏红杏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她拎着两包点心，心里快活的不行，立马就回家去了。
  她都好久没有白天跟宝儿一道了，想着回去也跟照看宝儿的婆子休个假，她陪宝儿玩半天。
  可没想到早回去了，却听到家里宝儿在哭。
  然后是几个婆子说话的声音。
  “真是吵死了，讨债鬼！”这是夏红杏请的婆子。
  声音里还夹杂着嗑瓜子的声音。
  倒是旁边似乎有婆子劝了：“要不把他抱起来吧，这在地上光捡瓜子皮儿了，看着太脏了。”
  前头的婆子笑了：“脏就脏呗，出身就脏，也没个爹，娘也不正经，还指望能看出多干净的孩子来。”
  旁边的几个婆子就猥琐地笑了起来，她们可都是听这婆子说了，这家是没有男人的，也没有其他人。
  除了夏红杏似乎有个身份不低的妹子，大约也是因为样貌好才嫁去了好人家。
  但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身份。
  因为这婆子瞅着夏青竹来过几回，都不怎么光明正大，躲在马车里畏畏缩缩的。
  似乎也不大喜欢让人看见。
  真要正大光明，做什么不能让人看见？偷偷摸摸，那就是不正经，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