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好生熟悉。
  宋琛觉得他好似见过这人，可是刚才宋大成也给介绍一下，家里对老爷子那边一向是讳莫如深的，连提都不能提。
  这人多半是老爷子身边的人，但自从新帝继位老爷子被贬回淮南之后，宋琛就没见过老爷子，更别说老爷子身边的人了。
  难不成是在那梦里见过的？
  梦里大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跟那恶婆娘订亲了，成亲后没多久就被人带去京城，之后半辈子都是在京城那个宅子里住着的，日常所见最多就是那恶婆娘。
  除了偶尔被人带出来指挥着如傀儡一般应对说话之外，几乎没有见过什么外人。
  他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人的呢？
  宋琛绞尽脑汁回忆，却总也想不起来，大约是梦里他痴傻了一辈子，所以即便清楚记得自己在梦中所历的一生，可梦中所见总是模模糊糊的。
  想的太入迷了，手上失了力，“砰”的一声，碗跟筷子都跌落在地上，饭粒洒了一地，菜汁溅到他跟宋恒身上。
  宋恒避让不及，被牵连，正要问宋琛如何，却见宋琛猛然站起来，盯着对面那个不知名的客人，满脸惊惧。
  他想起来了，宋琛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了！
  “你、你是……你是那个人！”宋琛惊叫。
  梦里他常常被人灌药，就跟昨天宋夫人给他的药一样，喝完人就昏昏沉沉。
  但宋夫人没有去京城，眼前这人就是在京城给自己送药的人！
  梦里因为喝了药经常头疼，所以他也闹过脾气摔过药碗——就如刚才的饭碗一样。
  摔碎了也没用，永远会有下一碗药被眼前的阴翳男人带来，面无表情地给他灌下去。
  宋琛惊惧非常，昨天宋夫人换了他的药，今天就遇到了这个男人，不可能只是巧合！
  宋恒拉住宋琛，低声问他：“琛弟，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宋琛本能的想逃——梦里他被那人跟恶婆娘强迫灌药的经历太过恐怖，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对付他！
  痛苦的经历在眼前一幕幕闪现，宋琛按住脑袋：“大哥，我头疼。”
  视线却不自觉地往那个男人身上看去，那个男人静静地盯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阴翳。
  宋恒连忙拉着宋琛去隔壁换衣服，对堂叔跟客人道歉：“不好意思，琛弟从小脑子有些不好，经常犯病，还请堂叔莫要见怪。”
  堂叔连忙说道：“这是哪里的话，你快带琛儿下去换衣裳吧。”
  下人去拿衣服了，宋恒仔细地清理着宋琛衣服上的残渣，有些心疼：“琛弟是不是没喝药犯病了？疼不疼……都是我今天在书院耽搁太久了。”
  宋琛一把抓住宋恒：“不是，不是！”
  不是没喝药犯病了，是没喝宋夫人的药，所以才没犯病。
  他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梦里——不，不是梦里，是他的上辈子！
  宋琛扭头看向宋恒：“大哥，你不要去淮南……”
  上辈子，因为他生病最先冲喜成亲，大哥紧随其后，大嫂怀孕之后大哥便去了淮南——
  这是宋家的规矩，四房人，每房留后之后都要送一个去跟老爷子。
  宋大成那一辈是宋二伯，宋二伯是一直跟着储君一同学习的，这样的人，以后也往往是新帝的左右臂膀。
  但新帝继位之时出了变故，宋老爷子身为帝师没能加尊晋封，反而被贬，而宋二伯也意外堕马废了双腿，只能随老爷子回淮南养伤。
  可是后来宋琛去了京城才知道，二伯的腿并没有残废！
  在京城大宅操纵一切的，就是宋二伯！
  他重新站着回到了京城，按照计划成为了皇帝的左膀右臂，却是以另一种形式——他软禁了当今皇上跟太子，成为权臣摄政王！
  更重要的是，在西北大战之后，宋二伯主和，代表大金朝向番邦求和，将十三座城池双手奉上！
  十三座城池的无数百姓沦为番邦鞑子的刀下魂，血流成河。
  至此，宋家成为卖国求荣，残害同胞的千古罪人！
  这些，大哥宋恒都不知道，因为宋恒早在去淮南之后，莫名病死。
  宋琛浑身发凉，寒气从脚底往头顶灌——以宋恒的天资，等他去淮南受老爷子教导之时，一定会发现宋二伯不是真的残废了，而是以退为进，回到淮南之后一直在暗中筹谋。
  宋二伯要谋反！大哥一定是发现了宋二伯的秘密，所以才被灭口的！
  宋琛脑子里涌入大量的记忆，头痛欲裂，却一直拉着宋恒：“大哥，不要去淮南，不要去！”
  宋恒不知宋琛为何突然发狂，只能按住他的手，点头答应：“好，我不去淮南。”
  可宋琛突然又惊醒：“不——要去淮南！我要去淮南！”
  上辈子边疆无辜丧命的百姓，还有卖国求荣的骂名，宋家几代忠魂！二弟宋威战死在西北，他绝对不允许这些都被宋二伯一个人毁掉！
  他要去淮南！他要弄清楚宋二伯的计划如今到了什么阶段，他为什么可以骗过所有人说双腿残废了。
  又是凭借什么回到京城的。
  更重要的是——老爷子知不知道这件事！
  宋恒被宋琛颠来倒去的话语给弄得一头雾水，可是任他如何追问，宋琛都两眼发直仿佛在看什么可怕的画面一样，直至筋疲力尽睡着。
  宋恒一直等到宋琛睡着了，才去宋大成的书房，问宋大成：“爹，今天跟堂叔一同来的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琛弟一见他就突然发狂？
  宋恒没有遗漏，在宋琛突然癫狂之后，宋夫人的视线一直都在那人身上——那是一种奇异的，惊惧，又带着一种欣喜、邀功的神色。
  宋大成皱眉：“那位是老爷子身边的，据说这次来是要选出我们这一房里跟随老爷子的人选。”
  宋恒意外：“不是已经决定是我去了吗？”
  琛弟脑子这样，只盼他一生平安喜乐便是，若不是时时发作的头痛，便是做个痴儿，也有做痴儿的幸福。
  二弟宋威是庶子，早些年不服气，跑去西北军营了，放话说非要自己闯出来，不接受宋家的恩荫，如今已有数年杳无音讯。
  宋家大房一共就这么三个人，不是宋恒还能是谁？为何现在突然说要挑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