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王家的姑娘啊，琅琊王氏，是跟清河谢氏比肩的世族。
  那可不是当朝宋家、沈家、柳家这样的一朝人家所能比拟的。
  王夫人在气过头之后，也曾怀疑过宋琛的身世。
  可无论他是不是宋大成亲生的，宋大成都愿意为了这个孩子隐瞒——这个孩子的身份必然比宋威更加骇人听闻。
  又或者，这孩子的爹娘，是宋大成宁愿瞒着她也要保护的人。
  她生气，又愤怒，有什么秘密是宋大成连她都不能说的？
  如果是因为宋琛的爹爹，想必宋大成不至于隐瞒吧。
  她从来不阻拦宋大成在外面交友，毕竟当年宋大成是被宋家看好要继承宋老爷子衣钵的人。
  将来也要进入皇宫，走上朝廷的，他结交人，她从来不阻拦，只有支持的。
  所以，如果是因为关系非常非常好的男人，她不会有任何意见。
  既然隐瞒，那就可能不是一个男人……而是女人。
  不管是什么样关系的女人，宋夫人都不能接受。
  为什么还有一个女人，是宋大成瞒着她都要保护的？
  是宋大成宁可承认有染，都不愿意暴露的女人？
  宋夫人在猜疑跟嫉妒中，恨了这么多年，一时相信宋大成，一时又觉得既然宋大成不信任她，那她又为何要容忍宋大成？
  也许是如今两个让她痛苦的孩子，以及她的亲生孩子都离开了，她才终于能够平复心情。
  又或许是因为她身边如今只有这么样一个清清白白，软软糯糯，赤诚无暇的小团子，所以她的心态是终于平和了。
  她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问宋大成了：“所以琛儿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
  宋大成看着宋夫人，不再年轻、皱纹浮现的脸上，终于有一丝动容。
  “娉婷，是我负了你。”宋大成颤抖出声道。
  这么多年，他有无数的机会是可以向宋夫人说明真相的。
  可是他没有。
  宋夫人此时也不同他计较这些了，她只开口道：“说吧，如今都到了第三代了，我也不如从前那般执拗了。”
  “你说，我听着。”
  在这个夜晚，两人或许是“冰释前嫌”，或许是“心如止水”，终于可以开口说这段往事了。
  宋大成说：“琛儿他……是前朝皇室血脉。”
  宋夫人眉头一皱：“这个有什么好隐瞒的？”
  当年李家皇帝为了收服前朝的官员跟百姓，特地请了宋家人回去做帝师，以示自己大度容人。
  所以很多流传甚久的人家都知道宋家是前朝的皇室。
  宋大成不至于为了这个就隐瞒她这么多年吧？
  宋夫人皱眉细思，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你是说……琛儿是前朝皇帝血脉？”
  宋大成终于点了头。
  宋夫人双眼圆瞪，不敢相信。
  两百年了，前朝都覆灭了两百年了，怎么还会有皇帝血脉？
  收服皇室其他人，是李家王朝为了不让百姓跟官员闹起来的手段，当然也确实有向宋家讨教延续王朝治理国家的国策的缘故。
  但是李家皇帝怎么可能允许还有宋家皇帝血脉流传下来？
  宋夫人不相信。
  宋大成也不相信——一开始的时候，他作为亲生儿子，又才能出众，是宋家寄予厚望的老爷子的继承人。
  事实上老爷子也的确开始将一些秘密跟力量传递给他了。
  可宋大成心性敦厚，那些力量他不觊觎，可有些秘密，却让人着实无法接受。
  “我以为宋家只是想要辅佐皇帝，保后代平安。”
  宋家的清名，不只是外人想的那些原因。
  因为他们前朝皇室的身份，他们永远岌岌可危，所以才要用帝师身份来保全后代。
  这是件很难的事，宋家必须要对皇帝倾囊相授，才能够让李家皇帝信任，认为学有所得，必须讨教。
  可是又不能对他们知无不言，因为一旦所有的东西都教会了李家皇帝，那宋家的后代就没有可以保命的东西了。
  宋家历代的先祖帝师都是这么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在李家皇帝身边，伴君如伴虎的。
  可是，再如何小心斟酌，宋家王朝也不过是十数代而已，两百年，已经是历代先祖强撑的极限了。
  终有一天，他们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李家人给学去。
  到那个时候，就宋家灭亡的时候了。
  所以，宋家一面应付着李家皇帝，一面也在背后做着破釜沉舟的准备。
  宋夫人愕然：“这个破釜沉舟，就是琛儿？”
  宋大成点头：“是，我也是才知道，原来祖宅中还藏着宋家皇帝的血脉——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里，的确还有个朝廷，还有个皇帝。”
  宋夫人简直无法相信：“两百年了，那里还有宋家的朝廷？”
  宋大成点头：“大概算是，不过夫人你也说了，两百年了，早就不成样子了。”
  “他们延续着那个所谓的皇帝跟朝廷，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借机推翻李家王朝而已。”
  宋大成道：“而琛儿，就是下一任皇帝。”
  宋夫人惊骇无比，张着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你是说……琛儿就是宋家皇帝血脉？”
  “是，所以我永远没有办法跟人说出琛儿的来历，早些年，我身边还有老爷子的人。”
  “即便我已经失去了继承老爷子衣钵的资格，但还是在他们的视线里。”
  宋夫人能理解这个，就像她对宋琛。
  宋琛明明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庶子”，还有那样的脑疾，可她依然担心宋琛威胁到宋恒的前程，会时时刻刻注意着宋琛。
  想必当时宋家其他人，包括老爷子跟宋子清，对宋大成也是这般想法吧。
  宋大成愧疚道：“所以那些年，即便发生了很多事，我都是一口咬定琛儿就是我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只有这样，才会把人们的视线转移到另外一边。
  也因为这样，这么多年无论宋夫人做什么，他心存愧疚也依然无法说出宋琛的身世。
  宋夫人震惊又疑惑：“你是怎么把琛儿带出来的？祖宅那边不会怀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