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果然给他们十足的自由，把他们送到这前后三进的宅子里后，又安排人陆陆续续送来了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还叮嘱他们若是需要采买什么，可以自己去外面的庄子里买，也可以唤山庄的仆从帮忙。
  宋琛试探着问：“那如何使唤仆从？可有什么规矩？”
  廿三便说：“琛少爷是宋家血脉，这外头有六个人，住在宅子最外面一进，若是得用可以留下，若是不想用，直接告诉他们，他们会回去的。”
  “超过六人之数，便是琛少爷自己承担了。”
  依旧周到，但是阶级规矩森严。
  等送走了廿三，又把山庄的仆从指使出去之后，宋琛跟夏青竹才觉得身上松脱了些。
  刚才即便廿三什么都没做，但是他们依旧觉得压力很大。
  这种压力是来源于宋家庄的，从一踏入宋家庄，他们看似自由，看似被周到接待了，可实则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安排之下。
  才短短半日，就已经感觉到宋家的气势了。
  宋琛苦笑：“这还是那个口口相传的清廉宋家吗？”
  难怪宋家号称只选一个人继承老爷子的衣钵，可是每年还要召集大量在外的宋家人挑选出色的子弟来淮南。
  敢情人家是在这边自己建立了一个王国，所以才不屑于在京城的朝廷当差。
  今天他们看到的只是这般，但是能够把这些事情整理的妥妥当当，背后有多少人，如何运作的，已经可见一斑。
  夏青竹则是关心另一个问题：“这么多宅子，这么多人，那银子从哪儿来呢？”
  皇宫当然富贵，那是因为举国上下之力供养的，每年的税额跟贡品，不计其数。
  可宋家庄这么庞大的规模，人是一方面，银子从哪里来呢？
  夏青竹的心往下沉，宋琛也是一般无二的想法——大明境内的宋家，是不可能有这么庞大的财力的。
  如果不是大明，那是不是，敌国？
  总要有个理由支撑宋家如此大的消耗吧？
  也不能说不可能，像夏青竹跟莫掌柜，半年时间能赚来二十万两银子，那倒是也是可以支撑起来的。
  但是像夏青竹跟莫掌柜这样的人，一万个人里面都未必能挑出一个来，哪儿有那么多这样的人，而且还死心塌地为宋家做事的？
  即便宋家能够网罗到这样的人才，那更加说明宋家回馈给这些人的利益更大。
  比金钱更大的利益能是什么？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一个帝师世家，培养出来历代皇帝，颇受尊重的家族，却在大家的信任之下，做着这样的事情。
  他们住下来的第二天，宋恒带着沈眉君过来拜访了。
  宋家山庄之大，即便是相邻的房子，也要绕路走上一小刻，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国度。
  果然宋恒也说：“舆图有误，至少少勘了方圆三百里的地界。”
  夏青竹一听就明白，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误区，没有无人机，没有卫星地图，纯粹靠人工丈量出来的土地，误差是很大的。
  但是宋家山庄这一片都没有被纳入舆图，只怕不是误差，而是人为故意的。
  宋琛身上有携带舆图——两份，一份是他凭借自己记忆以及从东平王和程家那边得到的隐秘消息。
  一份则是宋家流传下来的舆图，也是当今皇上能够看到的舆图。
  宋琛拿出第二份，与宋恒探讨商议，想要了解宋家祖宅为什么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夏青竹一贯对这种谋划不擅长，也就不掺和了，只让桂芳泡了茶，去偏厅招待沈眉君了。
  沈眉君喝着上好的毛尖，很是感慨：“原以为来淮南是过苦日子的，再不济总是要跟一大家子人挤在祖宅里，谁成想这边竟是这样一番光景，只当真是想不到。”
  夏青竹点头：“可不是么，这一处山庄就堪比江宁县宋府了。”
  沈眉君低声问夏青竹：“我听夫君说，这样反而不好，大约是祖宅这边在图谋什么。”
  夏青竹意外：“大哥跟你说的？”
  没想到宋恒还当真对沈眉君挺坦白的。
  沈眉君明白夏青竹在想什么：“来淮南之后，我就是他的身份，面子里子都要占，他也不愿意我这里出什么麻烦连累他，所以这些日子他查探祖宅的事儿，没有瞒着我。”
  夏青竹点头，也是，宋恒跟她和宋琛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被祖宅这边震撼到了，更担心祖宅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夏青竹这边没什么反应，沈眉君反倒是忍不住了：“那个……你那姐姐如今不在这里了。”
  祖宅这边不让带妾室，非必要的话，连妻子儿女都是不能带的。
  当然，带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而已。
  但是妾室是绝对不允许的。
  夏青竹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不让带妾室，是因为妾室出身大多贫贱，家世不高，也就没什么可以约束她们的，背叛的代价也很低。
  但是正室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有不理解继而说出去的风险，但终究正室与宋家结亲，宋家这样欺君犯上，牵连太大，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夏青竹就问：“那她现在在哪里？”
  沈眉君说起这个来也觉得颇为恶心：“她现在是八王爷身边的人了。”
  夏青竹意外：“她跟了八王爷？”
  沈眉君点头：“当初我们离开卞阳城，她原本已经跟出来了，过了几日，八王爷亲自来了，带走了她。”
  夏青竹也是一脸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跟宋琛都知道夏明珠上辈子是跟了八王爷的，但是结局不算太好。
  这辈子好不容易搭上宋恒了，竟然兜兜转转又跟了八王爷？
  夏青竹皱眉沉思，夏明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八王爷那边出现了什么转机？
  还是宋恒这边出了什么差错？
  不然夏明珠为什么会放弃宋恒，选择八王爷？
  夏青竹看不懂夏明珠的去意，将此时放在心中，等着晚上跟宋琛商讨。
  而另一边，夏明珠陪坐在八王爷身边，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