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琛留意人口数量，城镇地域。
  夏青竹则留意生活习惯，经商情况。
  即便是能够自给自足，跟别的城镇里的人一样种田开铺子做生意，但是这么数十万人的管理、居住，甚至调停，都是由宋家来做的。
  这算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另一个版本？
  凡入宋家庄者，皆为宋家人？
  转了半天，越发觉得这宋家庄的可怕。
  大家好像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为了宋家的门口，接受了宋家的一切。
  他们住的房子是宋家安排的，根据能力，还有亲近关系排序。
  关系上是改不了的，但是能力这条却逼着大家为宋家卖力，想让宋家看看他们的能力，以期换上更大的房子。
  不知不觉，这里竟然形成了一种类似科举的制度——演比。
  每年都会有演比，一种是演，就是展现自己的才能，一种是比，诸如考试，文斗武斗。
  夏青竹听着路上的人讨论，心里惊叹：“难怪都要来淮南给老爷子选拔，敢情这里有现成的制度。”
  宋琛也沉眉点头：“宋家在京城收的门徒不多，可现在想想，虽然不觉得出挑，可是那么多门徒，都没有一个出错的。”
  说明别人不是不行，而是故意不行。
  因为他们更看中淮南这边的力量。
  而因为在宋家庄，宋家的地盘上，所以这里的一切纠纷调停都是由宋家来做的。
  这已然是取代了大明的律法，包括官府，一听说是在宋家庄里发生的事儿，直接就会说：“这事儿去找你们百户就行了，百户断不了的，往上报给千户跟山庄里的人便是了。”
  连大明的官府都不插手宋家庄的事务。
  宋琛也暗自心惊：“我昨天的打听到的范围只怕只是这中间区域。”
  中间区域才全部是宋家庄的，外围那些人，好多都是不在宋家庄的范围内，但是为了表示对宋家的衷心跟期望进入宋家庄的心情，所以外围好多人家都挂上了宋家标志的灯笼。
  这是自发的，也是宋家允许的。
  宋家的势力范围，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大。
  但是即便这样，还都不是宋家的核心区域——真正的宋家山庄，他们还没进去呢！
  宋琛跟夏青竹意识到想要探查宋家的秘密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一个这么庞大的组织，背后的秘密比他们想的深的多。
  两人看了一圈，重新回去，中午在收拾出来的院子里吃了一顿饭。
  晌午过后，果然上午那个十户重新带着一群人过来的，给宋琛他们介绍：“琛少爷，这是山庄管事，户籍的事还劳烦琛少爷跟管事说说。”
  那管事自己介绍也姓宋，这边只称呼他为“廿三”管事。
  廿是二十，廿三就是二十三。
  夏青竹估摸着这应该是一种排序，以宋琛的身份，在山庄里只能够排到二十三号管事过来打点，可见上头要么是延续了很多代，要么，便是有很多重要程度比宋家嫡系更甚的人。
  而且听这十户说话的意思，便是这个排行二十三的管事，也还在宋琛的身份之上。
  要宋琛先把户籍路引跟族谱抄本之类的东西交由这位管事查验。
  宋琛跟夏青竹对视一眼，现下也算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宋琛让贵启交上东西。
  廿三管事接过来仔细查验，又拿出手中的一本类似族谱的东西来问了宋琛一些问题，大多是记在族谱中的大事。
  这种事是很少在闲谈的时候说起来的，宋琛能知道，那便是说明有人跟宋琛传习了下来。
  身份查验无误，廿三管事的态度就好了很多，但也只称得上是和气，远不如那个十户热情似火。
  夏青竹跟宋琛心知肚明，也就是说，单凭身份，宋琛这嫡系的血脉，即便验明正身，也就堪堪跟排名二十三的管事差不多。
  要想获得尊重，就必须要展现实力了。
  她们才踏入淮南地界没多久，接触宋家的人才半天，可是如今已经感受到了宋家这种融于衣食住行言谈举止之间的组织纪律。
  严明，谨慎，阶级分明。
  宋琛跟夏青竹带着侍卫跟下人往山庄里去，夏青竹留了个心眼：“我们在这边的朋友跟下人能够一起进去吗？”
  廿三管事笑道：“这个是不能的，山庄里只接待贵客，不过琛少夫人放心，你们进出是自由的，若是有需要，也能提前递牌子说有朋友要进来。”
  “但是今日这是头一回，也没安顿好，最好还是不要。”
  里面的人进出无碍，外面的人进去须得另外的手续。
  这跟皇宫……有什么不一样？
  宋琛跟夏青竹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异。
  越是惊讶，心情就越是沉重，宋家的一切都在向他们证明着，宋家所图甚大。
  不然，谁能知道清名之下，竟然有这样一个比任何世家大族都厉害的宋家庄？
  夏青竹低声道：“比起来这宋家庄，沈家、夏家根本都不够看的。”
  要知道沈家跟夏家那也都是世家大族了，可根本没法跟宋家比。
  淮南的宋家跟其他地方，甚至包括京城的宋家，都完全不一样。
  进了山庄之后，又是一群人过来，直接用车把夏青竹跟宋琛他们拉过去看宅子。
  “这边现下有三座空宅子，各有千秋，先前恒少爷的宅子也在这边，可要先从恒少爷那边看起？”
  “都可。”
  这山庄里的房子就大多了，先前的宋家庄大多是一合的院子，或是两进的院子，偶尔有三进的。
  但是这山庄里头的宅子，任何一座，几乎都媲美宋府跟夏府。
  这是一个打着“山庄”、“宅子”名号的王国。
  宋琛最后选定了一座相对偏僻，但距离宋恒的宅子不算太远的地方。
  想来当初宋恒也是偏向选择这种偏僻地方的吧。
  他们初来乍到，在明，宋家庄在暗，偏僻些，大家心中便觉得安全些，也方便行事。
  廿三管事对他们挑选这里毫无意见，甚至主动叮嘱道：“这后头的山也是可以去的，寻常宅子后头都带有一座小山包，可以随意走动。但是别人的山头都是各自打理，若是要过去，最好是先嘱咐一声。”
  廿三这么说，宋琛跟夏青竹心里便更是觉得不安。
  这么洒脱，外紧内松？
  不，只能说，宋家十分自信自己的秘密隐藏得很深，即便让他们这么随意走动，也不会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