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鸩雾问他：“子烟，你当真不知他是为何人炼丹？”
  谷子烟点头，道：“师父从未对我说过。”
  鸩雾道：“那好，我来告诉你，你所见衣着华贵的那些人，皆是来自宫中。”
  “皇上？”
  谷子烟猛地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他心中不信，只是鸩雾正向他点头，鸩雾一向不会骗他。
  那么，师父他——
  “数月前，一位京都官员前往洛川，机遇之下，得以拜见洛川炼丹师柳霖衣，为圣上求得丹药，回京之后，原以为会受嘉奖，没想到落得家破人亡。”
  鸩雾说罢，便看向别处，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他明白，谷子烟此时不会接受怜悯，而他也不会给他这样的为难。
  谷子烟面色苍白，身体不住地颤抖。
  这样的事，是他从未想过的。
  平日里，师父性情冷淡，却不似心狠之人。
  方才鸩雾一席话，却将他所有想法击碎。
  师父他果然——
  “我师父他，为何要这样？”
  鸩雾道：“记得你我初见，便是在契灵山，那时我便告诉你，柳霖衣不是一般人可参透的。”
  ——看外相，似乎是遗世之人，实则抛不下尘世繁华，纸醉金迷。
  谷子烟想到一点，道：“可我从未见师父收过银两。”
  “他有一座钱庄，帝王亲手操办，自然无忧。”
  “你猜的不错，柳霖衣是帝王御用，由不得他人传唤。”
  所以，那位来自京都的官员，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皇上染了风寒，却使柳霖衣束手无策，他自然明白后果，便拖延说回去炼丹。
  路途遥远，皇上的病愈发严重，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为推卸责任，便举荐了民间大夫。
  举荐鄞南街辜芹辜大夫的人，是太医院主事蔺蕖，他与辜芹本师出同门，后受不住辜芹名头压制，便入京考取太医院。
  几年浮沉，他小有成就，此时皇上病情严重，太医院的人皆束手无策，他自然无能为力。
  然而，即便到了此时，他依旧放不下曾被压制多年的愤恨。
  这一次，他要辜芹身败名裂，更甚者，赔上性命也未尝不可。
  果然，皇上下令，召辜芹入宫，即便辜芹有通天之能，也无能医治皇上病体。
  几经路途耽搁，皇上早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蔺蕖三言两语，便煽动皇上本已无定的心，将辜芹下了狱。
  鄞南街有人得知蔺蕖作为，陈书上奏，却被蔺蕖好友拦下，蔺蕖又惊又怒，再进谗言，鄞南街上人皆受牵连。
  事情持续发酵，整个镇上的大夫皆被入狱，这其中自然包括孟焉嘉的师父孟鹤箦。
  柳霖衣在洛川，终于得知自己所炼丹药所缺药材，正是契灵山上的白芷。
  那时他命谷子烟去契灵山，是为重虞草，这是为遮人耳目，殊不知，他早已去过契灵山采摘重虞草。
  而重虞草加上冰泉水洗，正是皇上风寒症发的原因。
  这一切的发展，看似尽在柳霖衣掌握之中，殊不知这世上，有鸩雾的存在。
  “契灵山谷的白芷炼入丹药，正是为医治皇上风寒。”
  谷子烟脸色一变：“可我当初，已采摘了些白芷……”
  “抱歉。”鸩雾正色道，“山中遇见时，我已知晓一切，你袖中白芷之灵，已被我吸收。为的便是此番你来，将一切告知你。”
  “原来是这样……鸩雾你不必说抱歉，若我早知是这样，或许便不会，不会助纣为虐了。”
  鸩雾将手中白芷递过去，道：“子烟，这些白芷，劳烦你带回去了。”
  谷子烟望着鸩雾的眼睛，郑重地点点头。
  “子烟，我会在蘅居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