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吕布的结局(二)
作者:dinkum      更新:2021-06-06 11:47      字数:17264
  丁泰得到黄忠,心下也是欣喜不已。当晚,便于黄忠饮于府中,算是加深一下感情。
  次日,丁泰令户曹鲁肃从官邸之中寻出一座宅院,赐予黄忠。随即便与张机商讨黄续病情,不出张机所料,丁泰虽然从医经验为零,但多出的近两千年的见识却是非同小可,愣是与张机讨论出一张更加实用的药方,张机从中也学到了不少近代医学的知识,不禁对丁泰更是佩服,想着什么时候有空从丁泰身上再发掘一些医学宝藏出来。
  前线事急,丁泰在芜湖只呆了三天,等不及甘宁这员大将到来,便乘船返回了前线。
  却说吕布失了彭城,率众将及三万余兵马退守下邳。陈宫献计分兵成犄角之势以抵抗曹操,吕布担忧敌军势大,分兵容易被各个击破,不肯采纳,死守下邳城中。曹操围城猛攻,一时之间急切无法攻下。
  正当下邳之战如火如荼之时,丁泰三路大军已经齐攻九江,荆南孙策也已收降张羡并攻破零陵,正在进军武陵之中。消息传来,曹操不禁怒道:“可恨孙策小儿,竟然受吴侯之爵,并金钱珠宝无数,竟然不为吾牵制丁泰,反而攻打荆南数郡,可恨可恨!”
  郭嘉道:“主公,我军需加快速度击破吕布,然后回军抢夺淮南,不能允许传国玉玺落入丁泰手中。不如决沂水、泗水淹灌下邳,待城中士气低落之际,再猛攻之,必可破城。”
  曹操点头道:“甚妙。吾意再令元让(夏侯惇)引一军去往淮南,如何?”
  郭嘉道:“也可。只是这样虽然可以争夺淮南部分郡县,围困下邳的兵力也减弱不少,恐怕吕布突围而走。”
  曹操笑道:“徐州之地,除下邳、琅琊、广陵之外,尽皆为我所得。下邳与琅琊之间由郯城阻隔,若是去往广陵,又被夏丘所阻。吕布出城,不过死路一条,不足为惧。”
  十二月初,曹操决沂、泗之水,水淹下邳。下邳城中水深数尺。时值寒冷冬季,城中居民冻死冻伤无数,吕布眼见败亡在即,愁苦不已,只得勉强聚众议事。
  陈宫作为军师,首先献策道:“主公,如今城中水深数尺,粮草尽被水泡,已经支撑不了两月。城墙日夜浸泡在洪水之中,垮塌在即。为今之计,只能突围而出了。”
  吕布有气无力地道:“放眼天下,哪里还能去呢?”之前,吕布求救于故友张杨,张杨势力虽弱,却毅然出兵,结果落得被部将所杀的结局。如今,天下虽仍有多路诸侯,但要么已经是吕布的敌人,要么路程遥远无法投奔。其中最近的袁绍已经成仇,袁术也因吕布将自己的求婚使者解往许都而恨吕布不已。
  许汜开口道:“要不暂且投奔袁术?曹操也将征伐袁术,必然肯收留我等,以合力抵抗曹操。”
  陈宫摇头道:“袁术,擅自篡位自立,败亡不远。主公焉能去陪死也?”
  高顺很少发言,此时正值危亡时刻,不得不出口道:“主公,何不南下江东,投奔少公子?”
  吕布脸色很是难看,摇头道:“吾有何面目去见丁泰?”
  魏续叹道:“难不成投降曹操?”
  吕布嗔目道:“吾曾害得曹操险些丧生濮阳,彼必然恨吾入骨。投之何益?“随即叹道:“吾唯一挂念的,就是玲绮那丫头,离家出走一年多了,一点音讯也没有,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说道这里,吕布忍不住老泪纵横。吕布一生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家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即便危如累卵之时,只因夫人一句话,便放弃了出城主动出击的大好时机,最终成为曹操手下的亡魂。
  众皆默然。去年袁术派韩胤前来徐州求娶吕布之女,只因吕布犹豫数日,吕玲绮以为父亲真的要将自己送至淮南与袁术子成亲,于是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自此不知去向。而吕布也一怒之下,将韩胤解送许昌,将他送上了曹操的断头台。然而即便如此,吕玲绮也再也没有回到徐州,这使得吕布憔悴了好多,昔日豪气尽皆消磨殆尽。
  商议无果。吕布依然在艰难地支撑着,但即将危亡的消息还是不可遏止地传了开来,下邳城中一片恐慌,士气大跌。
  因吕布不肯投奔丁泰,高顺、陈宫商量之后,只得以高顺的名义遣使前往芜湖、豫章,向丁泰、张辽求援。
  十一月中,孙策与周瑜两路夹攻,攻取了荆南四郡中最大的武陵郡。孙策帐下,连收降的兵马,已经达到了三万四千余众。荆南四郡,唯余长沙还在刘磐、张辽手中。
  因会稽、庐陵加上桂阳、武陵、零陵五郡地域狭长,东西长达数千里,孙策地域下的人口、兵力极为不足,加上会稽郡中山越众多,不时发生动乱。孙策遂有心放弃会稽之地,在周瑜的策划下,遂遣使江东,意图将会稽交给江东丁泰,同时换取丁泰从长沙将张辽军撤走。说白了,就是孙策想拿会稽换取长沙以将地域连成一片。
  丁泰早就有心将张辽撤回,只是长沙因孙策搜刮走了近半秋收的粮草,刘表输送前来的三十万石粮草不足以支付江东的借粮,因此张辽留甘宁率军暂驻长沙,等着收取粮草,而张辽独自返回了豫章。此时,孙策要求以会稽换长沙的撤兵,丁泰得报,自然无不同意之理,遂遣虞翻、凌操前往会稽接收,同时放弃刘磐尚欠的的三万多粮草,令甘宁率军撤回。不过甘宁不肯做折本的买卖,撤归豫章路上,一路收拢百姓两万多户,总计近七万人口,全部强制迁到了豫章。这些百姓故土难离,起始极不愿意,后来听说了江东的诸般政策,竟然税收大约是长沙郡的五分之一,而且还能分得新的土地,遂又欢呼雀跃起来,为后来路上吸收人口起到了宣传的作用。
  刘磐省了三万多石粮草,还将甘宁逼得离境,心中兴奋不已,连忙上书荆州请功,浑然不觉孙策的大军已经距离长沙越来越近。
  豫章张辽接到高顺求援书信,心中忧急,让甘宁暂代自己驻守豫章,亲自赶往九江前线求见丁泰。
  丁泰此时也从芜湖辗转收到了高顺的求援信,听说张辽从豫章匆匆赶来,遂聚众商议。
  张辽抱拳道:“主公,徐州事急。奉先之前虽有错处,但终究不是杀害老主公的凶手。另外,徐州若亡,主公就需要直接面对曹操的大军,也颇为不利。”
  丁泰点点头,没有直接答复,见贾诩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将目光看向了赵云。赵云没有多说,只道:“争霸天下,吕布不是主公的敌人。”赵云这是纯粹从利益关系上分析,至于吕布以前与丁泰是否存在恩怨情仇,在争霸天下面前,统统都是小事。当然这话在场的人中也就赵云敢这么说,其他的人都无法这么直接地劝谏。
  终于老贾诩出头了,说道:“主公,曹操视吕布为死敌,不灭吕布誓不罢休。若是援救吕布,徒然引火烧身,殊为不智。何况本次求援,乃是高顺出头,吕布未必是这个想法。”
  丁泰纳闷道:“那么吕布会是什么想法?”
  贾诩决然道:“恐怕吕布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吧。”水淹下邳,吕布至今还没有突围的打算,也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
  太史慈见丁泰看过来,双手一摊,说道:“主公说打哪里,慈就打哪里。该不该打,那是军师该想的事。”太史慈与丁泰一同起兵,属于老战友了,在丁泰面前虽然不失礼数,但也随便的很。如果太史慈独立领军,他就很是认真,绝对是独当一方的将才,但是为部将之时,动脑子拿主意的事那是绝对不干的。
  丁泰与太史慈一起两三年之久,自然也了解他的性格,看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征求一下意见而已。丁泰这时特别想念徐庶,徐庶若在,绝对帮他分析得非常透彻,根本不需要丁泰费脑筋。而贾诩,显然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提醒一句,是否采纳,做到什么程度,贾诩是不会说太多的。
  正沉默间,忽然中军大帐进入一人,跪倒在地,带着哭泣之声,叫道:“求求主公发兵救援下邳吧!”
  丁泰纳闷道:“严绮?起来说话。”严绮名义上是丁泰的亲卫队统领,虽然因为年幼无法实际掌握这支最精锐的队伍,但长期随侍在丁泰身侧,还是让丁泰将他当作颇为亲近的人,见他跪倒在地,自然而然地原谅了他冒失闯入的过失,只是让他起身说话。
  严绮不肯起身,只是哀哀地泣道:“我不起来,主公不答应发兵救援,我便不起来。”
  丁泰脸色一沉,严绮在中军大帐之中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恃宠而骄,有点过分了。正欲训斥,忽听张辽惊叫道:“大小姐?”
  严绮也是一惊,抬头看见张辽,脸色不禁变得煞白,显然没有想到张辽在此,把自己给认了出来。不过严绮反应也是极快,转身向着张辽道:“张叔叔,快帮我劝劝主公,出兵救援父亲吧。”
  出兵救援父亲?大小姐?丁泰似乎明白了什么。
  张辽见丁泰看向自己,不禁苦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她就是奉先的独女吕玲绮,不知道怎么来到了主公军中。”
  吕玲绮?吕布的女儿?丁泰竟然让一个小小女子男扮女装蒙骗了一年之多?丁泰脸上真的有点挂不住了,脸上的表情那个精彩呀。
  严绮,不对,吕玲绮抬头看见丁泰黑着脸,连忙转头认错:“主公,主公,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的。去年我父亲要将我送到寿春袁术那里,我一气之下离开了徐州。可是我自小就光练习武艺,别的什么也不会,身上带的一点点钱也都早就花光了。没有办法,这才改装混入招贤馆,找个地方混饭吃。真的不是故意骗您的。”
  丁泰依然没有说话,营帐之中一片肃静,一时之间说不出的压抑。
  丁泰脑海中正在快速的计算着,救与不救可能出现的后果。按照历史上吕布的轨迹,这次是真的该挂掉了,他虽然投奔了不少诸侯,但没有刘备脸皮那么厚,收留他的诸侯一旦露出不是很欢迎的态度,骄傲的吕布掉头就走,绝对不死皮赖脸地赖在那里。唯一一个被他吃掉的就是比他更加不要脸的刘备,在徐州的争夺博弈中,吕布获得了全胜,将刘备打得犹如丧家之犬。可是这次,吕布的生命轨迹到了终点。刘备恨他要命,曹操不缺这么一员存在不稳定因素的战将,因此吕布虽然在历史上最终投降了曹操,但还是免不掉一刀之厄。
  同样的,吕布也不可能投降丁泰,对于吕布来说,投降丁泰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虽然他自己知道杀害丁原的凶手不是自己,但天下人没有人这么认为,如果丁泰收留了他,不但吕布再次受到反复无常的评断,而且连累了丁泰的名声。丁泰竟然饶过弑父仇人,这还是人子吗?
  因此吕布根本没有投靠丁泰的打算,也就没有向丁泰求援的心思。
  看着丁泰脸上的阴晴不定,吕玲绮还以为丁泰是在生她的气,“唰”一声抽出腰刀,横在自己脖子上,叫道:“主公,您不用生我的气。我犯的错,我自己来偿还,只是求您救我父亲一命。”
  丁泰的思路被吕玲绮打断,看见严绮横在脖子上的刀,不禁怒喝道:“将刀放下。”话还没有说完,从帅案之侧飘然而入一个白影,轻巧地将吕玲绮手中的腰刀摘在了手中,接着一声轻斥:“严绮,有话好好说,不准耍小孩脾气。”
  是霓裳,她的身法快得惊人,众人还没有看清楚,她已经拎着刀侍立在丁泰身后。
  吕玲绮一怔,脸上再度眼泪不止。看得出来,吕布平素没少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以至于吕布遇到危难之时,吕玲绮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恳求丁泰发兵救援吕布。
  丁泰长长吁了口气,他本就做不到无情处事,与吕玲绮相处一年多来,已经将她当作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尤其是霓裳、赵雨对于这个吕玲绮都相当照顾,恐怕霓裳早早就看破了吕玲绮的女儿身份,要不也不会经常当着丁泰的面与吕玲绮这个假小子有说有笑地毫不避讳。
  丁泰稳住心神,说道:“张辽听令。”
  张辽起身道:“末将在。”
  丁泰抽出令箭,道:“汝率子龙帐下骑兵三千,绕过夏丘,前往下邳接应。遣人前去通知高顺,约定日期突围。下邳城墙毁坏,粮草短缺,已不可守。”顿了顿,又道:“严绮,汝为主将,文远为副将,一起前往下邳接应。”
  吕玲绮一怔,随即大喜,几乎蹦了起来,脆生生地道:“谢主公。”
  丁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虽然你为主将,于路树立‘吕’字旗号,但你一路听从张辽将军号令,不得随意行动。否则,以后不准再到江东来。”
  吕玲绮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
  丁泰接着又道:“子龙,率军马步六千,在夏丘一带监视敌人,接应吕布军南下。”
  赵云起身抱拳道:“遵令。”
  丁泰看向太史慈,太史慈知道也有任务了,马上起身准备。丁泰道:“子义率军八千,一路攻打盱台、淮阴,断绝广陵守军退路,占据广陵郡。”太史慈正想接令,丁泰接着道:“吕布军南下之后,令其屯驻广陵。”
  太史慈抱拳应诺:“喏。”
  丁泰又道:“其余人等,撤围寿春,改为攻打阴陵。”阴陵,是九江郡的原郡治,也是一座大城,自从袁术占据寿春,阴陵便逐渐败落下来,价值远远不如寿春。何况国贼袁术就在寿春,传国玉玺也在寿春,攻打寿春的政治意义远远要高于阴陵。只是丁泰将赵云、太史慈两部军马安排去接应吕布后,只凭自己本部八千人马去攻打寿春却是已经不现实,只好改为攻取阴陵,顺便打通与夏丘之间的通道。
  曹操日夜攻打下邳,使得本就摇摇欲坠地下邳城渐成死城。由于冬季中洪水的浸泡,不但粮草没有了着落,连生活做饭、取暖的柴草也越来越稀少。
  曹操坐看吕布即将败亡,心情大好,每日坐在高处观看军士轮番攻城,只等城破擒获吕布,以竟全取徐州之功。
  十二月初六日,曹操正在与郭嘉推测吕布的动向,忽有军士报道:“启禀丞相,淮南急报。”
  曹操笑道:“讲!”
  那军士躬身道:“夏侯将军急报,江东的征南将军丁泰军忽然撤围寿春,改向阴陵方向行军,不知何故,夏侯将军正在派遣斥候打探。”
  曹操“唔?”了一声,转头看向郭嘉,问道:“丁泰这是何意?眼见寿春即将陷落,却忽然撤围而去,莫非是将这灭袁术之功要让于元让(夏侯惇)乎?”
  郭嘉眯了双眼,低头思索片刻,说道:“吕布败亡在即,莫非丁泰有意救援弑父仇人?若果然如此,丁泰撤寿春之围,打通与下邳的路线,倒说得过去。”
  曹操一代枭雄,虽然对于弑父仇人有切齿之恨,但在雄图霸业面前,一切仇恨都可以暂时放下。从他的心理分析,莫非丁泰也是枭雄之姿?曹操带着疑惑,说道:“即便丁泰能够暂时放下对吕布的弑父之仇,然而吕布也决计不可能安心为丁泰效命。既然如此,丁泰何以做出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举措?”在曹操眼中,在当前形势下,尽快拿下袁术,夺得传国玉玺,占据政治上的优势才是最重要的。
  由于丁泰有意封锁江东军北上的消息,因此曹操接到夏侯惇的这个情报并不算及时。当曹操得知丁泰军东撤的消息时,实际上张辽所部已经打着袁术军的旗号绕过了夏丘,所遣信使已经先曹操的信使一步进入了下邳。
  吕布愁苦不已,连日的守城之战,虽然伤亡远低于曹军,但城中粮草潮湿发霉,甚至吃得饭食都开始由于柴草缺少的缘故开始半生不熟,加上城中污水横流,死去将士的尸体也得不到妥善的处理,疫病开始初现端倪,这一切使得城头的将士士气大跌。纵然吕布这位战神亲自提戟巡视城头,也抵挡不住兵士恐慌的苗头。这也许就是吕布亲自坐镇,并州老兵对于吕布这位战神奉若天神,这才勉强维持士气,否则下邳城早便陷落。
  吕布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绝境之中,俗语说酒能解愁,吕布也难以免俗,只能借酒解愁,终日醉生梦死,龟缩在府中不出来。
  好在城头还有高顺、陈宫在,勉强组织兵马抵御曹操的进攻。八百陷阵营将士,也在逐日的守城战中损耗近半,最最精锐的三百将士,高顺一直压着没动,准备一旦吕布决定突围,便作为殿后的死士保护吕布突出重围。
  城头的高顺虽然精神憔悴,但仍然日夜盼望着张辽那边的消息,他相信共事多年的好友张辽肯定会竭力劝说旧主丁泰出兵。如果丁泰不肯出兵救援,即便吕布突围而出,也不知该到哪里落脚了。因为短视的袁绍,根本看不透曹操吃掉吕布后,便再无后顾之忧,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他袁绍了,因此不但没有救援吕布的意思,反而严命青州袁谭,率军集结于青州边境,准备随时给吕布最后一击。
  曹操虽然围城,但并不算严密,因此曹操仍然给了吕布一线生机,让他突围而走。一旦吕布突围离开城池,曹操就可以与吕布会战于野,不用拼着三比一的战损比去与吕布死拼。因此,张辽的使者趁着夜色悄然摸到了城下,高声叫道:“吾乃张辽将军麾下使者,快将我缒入城内。”
  城头将士不敢相信,连忙急报高顺,高顺喝道:“快放吊篮。”高顺决断极快,城下之人不管是否张辽所派,进入城中也不过几人,根本不用担心是奸细之类的。
  将耽搁了这么一会,曹军中已经有人追杀了过来。城头将士奋力拉着吊篮,吊篮的速度比之平素加快了好多。曹军军士见状,在马上拉弓射箭,射向吊篮。高顺大喝一声:“放箭,反击!”
  城头放箭,由于高度的原因,能射出的距离要远远多于城下向高空中放箭的距离,何况曹军马上士兵使用的乃是骑弓,射程本身就比步弓要近。眼见城上乱箭射下,连忙引马后退至安全距离,可是此时再欲放箭拦阻吊篮,已经到了不可及的距离,只得恨恨地返回。
  三个吊篮,拉上三个信使,其中一个有些不幸,中了敌人一箭,好在敌人的箭矢力道已弱,只是伤了一个口子,血流不止,倒不是什么重伤。
  三人都是张辽亲兵,都认识高顺,见高顺在城头上,一下吊篮就齐齐拜倒:“张将军麾下,拜见高将军。”高顺虽不苟言笑,但见到这三个熟人,还是忍不住脸上露出喜色,问道:“文远何在?”
  为首一人抱拳道:“我们将军率军已经过了夏丘,现在估计已经距离下邳不足百里。喏,这是我们将军的信。”高顺顺手接过,惊讶道:“这么快!“另外一人说道:”我们将军所率全是骑兵,足足三千西凉铁骑!“那为首之人笑道:“还有一个消息恐怕将军也想不到,这支队伍的主帅不是我们将军。”
  高顺惊讶道:“是少公子亲自来了?”在高顺眼中,能使张辽为副将的人,自然只有丁泰一人了。
  那为首者摇头道:“是吕大小姐,平陶侯的独女吕小姐!”
  高顺更是惊讶,几乎张大了嘴巴,喃喃地道:“主公一直找不到小姐,怎么就没有想到小姐会去了文远那里?”其实高顺根本想不到,张辽也不知道吕玲绮扮作男装躲在丁泰军中。高顺脸色随即喜不自胜,现在军中的士气所以如此低迷,有相当原因是吕布的自暴自弃,如果吕布知道吕玲绮率军前来救援,肯定会重新鼓起勇气去面对这一切。高顺喜冲冲地对三人道:“汝等且去歇息,我去报主公这个好消息。”
  吕布正愁颜不展,一壶酒已经进去了大半,正妻严氏与妾侍貂蝉知道吕布心头有火,不敢苦劝,只得控制着量,尽量放慢速度给吕布添酒。
  高顺来到,门外两个亲卫拦住,说道:“主公有令,谁也不见。”
  高顺平素很是好说话,吕布不见就不见,大不了等会再求见,反复求见之下,吕布知道有大事,一般也就见了。此时,高顺急着见吕布告诉他吕玲绮的消息,见吕布亲卫拦住,不禁虎目一瞪,斥道:“吾乃主公帐下大将,有紧急军情相告,汝等焉敢阻我?滚!”
  那两个亲卫也从来没有见过高顺这般发火,不禁目瞪口呆,高顺见他们怔住,也不理睬,径自走了进去。
  吕布半眯着眼睛,问道:“兴国何以发怒呀?曹操连夜攻城了?”
  高顺抱拳道:“主公,曹操倒没攻城。是大小姐,大小姐有消息了?”
  手中酒爵啪地落地,吕布忽地站了起来,抓住高顺左肩,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绮儿有消息了?她怎么样?在哪里?”
  吕布的手劲有多大,看看高顺有些痛苦的脸色就可以知道了,吕布急切之下,这一抓的劲道着实不小。高顺知道吕布着急,忙道:“大小姐派人来信了,她亲率三千铁骑,已经距离下邳不足百里。”
  吕布喃喃地:“三千铁骑?她哪里来的三千铁骑?”
  高顺这才放缓语速说道:“大小姐一直在文远军中,听说主公有难,她亲率三千铁骑,文远为副将,已经前来救应了。”
  吕布也许是得到吕玲绮的消息而高兴,但转瞬间脸色大变,说道:“兴国,快,快,派人告诉绮儿,不要来下邳,从哪里来返回哪里。”严氏纳闷道:“奉先,为何让绮儿返回?借助这三千骑兵,或许可以退了曹军。”
  吕布泄气道:“三千骑兵,看起来很多,但在曹操五六万大军面前,根本没有用处,不过是送死而已。兴国赶紧让绮儿离开,不然靠近下邳就走不脱了。”
  高顺也是脸色大变,他只是顾着吕玲绮到来而高兴,浑然没有想过对吕玲绮到来的危险。高顺连忙转头对自己的亲卫道:“快,快去传刚才来送信的张辽军的使者。”
  不一会,三个使者被带到。他们都是张辽军中亲卫,自然认识吕布,躬身大礼,说道:“拜见平陶侯。”
  吕布挥手道:“免礼。”
  高顺问道:“文远遣你们前来,有没有说过除这三千骑兵,后续可还有援兵?”
  那使者诧异道:“高将军没有看我们将军的信吗?”
  高顺这才醒起使者给自己一封信,自己顺手塞入怀中,因急着将吕玲绮的消息报给吕布,竟然没有打开看。高顺连忙打开,却是张辽笔迹,写着:“一切可问张锋。”张锋就是那个为首的信使。张辽担心书信泄密,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张锋带口信过来。
  高顺苦笑着将信递给了张锋。张锋接过也是一怔,抱拳道:“我们将军仔细,想必是担心途中为曹操所得,因此这般。我们将军说道,征南将军遣大小姐与我们将军率军三千前来接应平陶侯大人突围南下,夏丘附近有赵云将军率军六千,阻挡曹军追击,接应平陶侯入广陵。太史慈将军率军进入广陵北部,截断曹军进入广陵的要塞,占据广陵。”
  高顺问道:“少公子要平陶侯率军驻扎广陵?”
  张锋点头道:“是,广陵富足,少经兵火,足可屯兵。一应粮草器械,征南将军都会相助。”
  吕布默然半晌,说道:“吾有何面目去见丁泰乎。”
  张锋知道吕布的心结,也不相劝,只是按照张辽吩咐说道:“平陶侯若不按照大小姐意思突围,大小姐一旦陷入曹军重围,恐怕……”
  吕布悚然一惊,起身道:“聚众准备,明日傍晚绮儿当能到达附近,就定在明晚向南突围。”
  曹军虽然精锐,但真要拦住吕布这个杀神,不知道要损伤多少人命。因此曹操在城外不知布置了多少陷阱,听斥候报来南面有一支打着“吕”字大旗的骑兵到来,更是不敢马虎,将重兵大都集结在南面,防止吕布走脱。
  陈宫也是一流谋士,对于曹操的举动自然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次日便劝谏吕布道:“主公,大小姐自南面前来接应,南面必然有曹军的重兵围阻,不如避开南门,从东门突围,绕道南下。”
  吕布疑问道:“万一绮儿自南而来接应,而吾等自东门走,岂不是走散了?还害了绮儿?”
  陈宫说道:“大小姐虽然少不更事,但张辽却是一员智将,对于主公不会从南门突围一事,必然有所准备。”
  吕布担心女儿,只是不听。
  高顺也知道陈宫说得有道理,上前帮着苦劝。吕布叹气道:“这样吧,兴国率大军掩护家眷从东门出,吾亲率两千并州狼骑从南门杀出去。谅来曹军也拦不住我,还可以为兴国的东面突围引诱曹军。”
  开玩笑,让主公当作诱饵吸引敌军,部下从更加安全的地方脱身?高顺还欲再劝,吕布已道:“我意已决,勿再多言。兴国前去准备吧!”
  高顺与陈宫只得退下。高顺还是担忧吕布安危,遂令宋宪、侯成二人随在吕布身边,算是保护一下吕布,自己则与陈宫、魏续、成廉率军一万七千余人从东门突围。
  次夜,十二月十一,月亮虽然残缺,但已经早早挂在半空。吕布率军悄然打开南门,侯成一马当先在前探路,吕布率中军随后。之后,大部队随同高顺从东门涌出,沿泗水之东南下。
  曹军围攻下邳的大军总计七万有余,攻城之战中死伤两万六千有余,吕布军也损伤一万两千之多。起初的攻城战中,曹军几乎是以三换一,非常不利,直到水淹下邳之后,守城军士战力下降,这才使得战损比达到了四比三的程度。如今曹军还有四万五千人,为了防备吕布向南突围,布置在南门外的大军便达到了一半之多。西门有曹操的帅旗在,估计吕布也不敢向西突围,因此仅有五千多精锐军士守卫大营。
  南门外的大营,原先仅有一万三千多人,其余一万人,乃是今日曹操得知吕玲绮来援后才刚刚调过来的,大营并没有得到扩展和加固。吕布军出城后,并没有直接冲击曹军大营,反而沿着营门向西,意图找到空隙冲出去。
  可惜空隙是有,却被用兵老到的曹操吩咐布满了陷阱与拒马,侯成在前突击,徒然损伤了三百精锐,仍然没有冲出这片死亡地带的希望。
  吕布怒从心起,传令改道向东,直接从曹军大营的西门突入。虽然曹军大营防守严密,但吕布军在付出了近四百人的代价后,还是突破了营门,杀入了曹军大营。
  曹军大营之中足有两万兵马,吕布率领剩余的一千二百多人的突入,实在是微不足道。曹军主将徐晃喝道:“敌军只有一千余人,大部队还没有出来。留一万人监视城门动向,其余人等随我生擒吕布。”
  并州狼骑,那是吕布十余年前在并州时便开始率领的一支与异族百战之下形成的精锐中的精锐。在并州狼骑面前,所谓的西凉铁骑、幽州白马义从都是弱者一般的存在。若不是精锐至极的并州狼骑,也不可能仅仅死伤四百余骑便轻易突入了曹军的大营。吕布率领的这两千亲卫,乃是并州狼骑中最精华的部分,每一个士卒都足以担当其他队伍中的百将甚至军侯。而吕布,更是这支狼骑中的狼王。
  徐晃想要生擒吕布,直如痴人说梦。已经杀上前的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只是为徐晃调集更多的士兵前来赢得了些许时间,紧接着便是一片腥风血雨,阻挡在吕布面前的所有的兵将,不管他是士兵还是百将,是军侯还是校尉,只要进入方天画戟挥斥的范围内,都无一例外的变成残肢碎体。
  徐晃鼓足勇气,率领近卫上前。铛铛铛数声响过,徐晃手中已然空无一物,在牺牲了七八个亲卫之后,徐晃勉强逃离了吕布的眼前。要知道上次曹操攻徐州时,曹操曾派了七员大将围攻吕布,也不过是使得吕布遮拦不住拨马回城而已,而那七员大将之中,便有绝世武将典韦以及一流武将夏侯惇、夏侯渊,还有勇将李典、乐进、曹洪与于禁。
  徐晃没有赶上那场大战,因此对于吕布这一战绩也不怎么相信。然而,现在,他信了。只用了三招,徐晃便被几近疯狂的吕布杀得手无寸铁,靠着人命的堆填方才逃出生天。
  吕布的目标是突出重围,也幸是如此,没有仗着赤兔马之速去追赶徐晃,否则徐晃未必能平安脱身。不过这也算吕布失算了,尽管徐晃在他眼中不算什么,平生见过张飞、关羽、典韦之流的超一流猛将,这个徐晃真的顶多不过是与张辽高顺等部将之流并列而已,然而徐晃的作用不只是冲锋陷阵,他逃离吕布的画戟,立即醒过神来,指挥千军万马包围吕布。
  论武力,徐晃在吕布眼中不过是小鱼小虾,但论统兵能力,徐晃并不在张辽、高顺之下。在徐晃的指挥之下,已经慌乱的大营渐渐稳定下来,开始形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圈。徐晃不敢再上前,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自己的大斧,只得勉强从地上捡起一支长矛,喝道:“快去传令,监视城门只留五千人,其余尽皆调来此处,擒杀吕布。”之前徐晃不知是吕布亲自前来踹营,因此留下一半兵力监视城门,只用一万兵马堵截这区区两千铁骑,但此时见吕布就在这千余残军之中,立时意识到如果直接擒杀吕布,其余人等都已经不重要,因此赶紧重新调派兵力。
  吕布对于徐晃的布置茫然不知,甚至,他也不屑得知。虽然敌人围堵得一重又一重,但在以吕布为箭头的骑兵冲击之下,大营之中几乎没有能够阻挡吕布片刻的地方,反而在拼命拦阻之下,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又多了无数亡魂。这些毙命在吕布戟下的亡魂都是曹军中的将校,他们一死,部下立时失去了指挥,士气也随之低迷不已。
  吕布冲杀一阵,猛一转头,发现身后相随的骑兵已经不足五百,厉喝一声:“怎么?后队没有跟上?”与吕布一心冲杀不同,宋宪却是一直在注意收拢队形,听吕布问,忙高声应答:“禀主公,侯将军处还有四百余人,正在断后,与前军失去了联系。“在宋宪眼中,侯成断后为吕布突围创造条件乃是天经地义,吕布也应当学习壁虎断尾,先率军突围,保证自身的安全。然而吕布却不是这个性格,之所以他在军中的威望极高,哪怕是背负着三姓家奴的恶名,底下的将军士兵都没有轻易背叛的,就是吕布从不轻易放弃自己手下的士卒,仗着自己的武勇,吕布基本每次都能将掉队的一股股士兵接应回来。当然,这里说的是一股股,如果是单个的话,吕布也未必能找到,或者也未必去为一个小卒去玩命了,这点基本的常识吕布还是懂得的。
  吕布厉声道:“全军转向,接应侯成!“此时的吕布,距离杀透重围不过咫尺之遥,逃出下邳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他为了侯成部下四百余人,吕布毅然调头,再去龙潭虎穴闯荡一番。
  部下一片坚毅之色,没有任何迟疑。眼见就要逃出生天,却有突然接令调头杀入重围,一般的士卒是不愿意的,然而吕布军士卒没有任何犹豫。他们相信,吕布能带着他们进去,就能带着他们出来,何况,哪怕他们损伤百余人,却能救出更多的袍泽。
  吕布一马当先,挥舞画戟突入徐晃大营,却再度遇到徐晃。此时的徐晃已经捡回了自己的趁手兵刃开山大斧,正率领数千精锐赶来捉拿吕布,为了追赶吕布,徐晃甚至放弃了中途截杀侯成所部。此时正要咬上吕布军的尾巴,却突然被吕布杀了个回马枪,正遇了个正着。
  徐晃本是一员勇将,但适才被吕布几回合就杀得丢盔弃甲,甚为狼狈,此时见到吕布,心下不由发慌。身边的亲卫更不用说,刚刚为了护卫徐晃离开,舍弃了十余个兄弟的生命。此时再见吕布,虽然也是发慌,但不由自主地齐齐上前,护在徐晃身前。
  吕布冷哼一声,见敌人如此畏惧自己,不禁起了生擒敌将之心。此人地位非小,若是能够生擒之,必然可以顺利救出侯成。吕布虽然武勇无双,但毕竟有自知之明,若是这般厮杀下去,纵然自己与赤兔都不惧,但部下却肯定是受不了的。
  心念一动,吕布策马便冲了上去,徐晃前面的数名亲卫转瞬间便被吕布送上了天空。其余亲卫死命上前,同时高呼道:“将军,走啊!走啊!“
  遇到敌将,不但不应战,反而退而逃脱,这在徐晃之前的生涯里是绝对没有的事。如果再次退走,手下兵卒怎么看待自己?丞相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徐晃心中迟疑,终于忍不住奋然上前,大斧高举,铛一声,将吕布的画戟格挡在半边。
  这个武将与张辽差不多!吕布先是有些赞赏地看着徐晃,然而心中的高傲随即告诉自己:张辽也不过接自己十几招而已。吕布“喝“地一声,再度纵马上前,在画戟挥向徐晃之前,还结连挑飞了徐晃的两名亲卫。
  主将上前,死战必不可免。可是下面的亲卫也不都是一根筋的莽夫,还是有那么几个眼见自己等抵挡不住,连忙呼喝徐晃帐下众多校尉、军侯一起上前围攻吕布。吕布勇不可挡,仅仅徐晃与帐下亲兵,肯定抵挡不住吕布的进攻。徐晃帐下将校,虽然武艺远远不如吕布,但也比大多数亲卫要强,至少牵扯吕布的行动没有问题。
  吕布眼见敌军中的将校越聚越多,脸上丝毫不惧,对宋宪喝道:“汝等杀入进去,接应侯成。吾杀尽这些曹狗,便去与汝等会合。“宋宪朗声道:”喏。”率军闯过徐晃身边,前去接应侯成去了,所率士卒士气高涨,虽恶战已经一个半时辰,却依然没有疲惫的样子。要知道适才吕布说得不是摆脱敌军,而是要杀尽敌军将校,这才与大部队会合。这是何等的勇气与自信!
  徐晃有心阻拦宋宪,然而他现在忙于应付吕布的攻势,根本没有空说话指挥,旁边的将校也都在聚精会神地迎战吕布,也丝毫不敢分神。即便如此,也不时响起惨叫的声音,不是被吕布挑离马背,就是被吕布斩为两段。
  徐晃得帐下将校相助,一时之间居然能与吕布相抗。然而,为了救应手下,徐晃的大斧不可避免地与吕布的画戟碰击七八次,徐晃虎口早裂,鲜血汩汩而下。徐晃拼命握住大斧,不敢让吕布再次将自己兵刃击飞,否则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足一刻钟,围攻吕布的三十余员将校便被吕布杀了十七八名,徐晃也已经握不住手中大斧,眼见再苦撑下去,便是军中精英伤亡殆尽的局面。徐晃不禁面露苦涩,这个吕布,怎么就不知疲倦呢?本来徐晃的打算,就是打不过吕布,但用时间、人命耗尽吕布的气力,然后再或生擒、或斩杀。然而,这个打算,显然是失败了。吕布不但没有疲倦的迹象,反而是愈战愈勇,徐晃的手下将校连一半都不到了。
  徐晃正在打算撤退之时,却见宋宪、侯成率领七八百并州狼骑从里突围而出,尽管徐晃军由于将校都在此围攻吕布,无人指挥,从而阻拦不住这支骑兵的突围,但同时,宋宪、侯成的突围在冲散敌军的同时,也猛然将吕布与徐晃等隔开。这让已经岌岌可危的徐晃竟然松了口气,哪怕是吕布即将与侯成等会合,从而突出重围。
  宋宪高声道:“主公,侯将军已经出来,我们撤吧!“
  吕布画戟一扬,喝道:“汝二人在前,带领儿郎突围,吾亲自断后!“
  此时吕布残军,不过还有七八百人,一场夜战,死伤过半,但能杀透徐晃两万人的大营,也是一场大胜。吕布以自己之威,震慑住徐晃军的追赶步伐,直到宋宪侯成率军离开,徐晃军也开始反应过来,开始对着吕布弯弓射箭,吕布这才缓缓退走。后退之时,吕布画戟斜挂马上,取弓射箭,回敬这些曹军士卒一番。吕布骑射无双,一百五十余步外都能精确地射中画戟小枝,岂能让曹军士卒用箭羞辱?只听得一声声惨叫响起,吕布哈哈大笑,这才纵马跟了上去。
  东门外的陈宫、高顺,却是陷入了苦战。尽管高顺手中兵马众多,但真正的精锐仅仅不过占了四成左右,加上步卒众多,又携带了家属,因此突围的速度就不算快。虽然东门外的敌军与吕布军突围的人数相若,但听到消息的北门很快便合围上来,形成了兵力上的优势。
  吕布不在此处,军中没有这位战神,士卒又不知是不是被吕布抛弃,因此原本士气不足的士卒便有些没精打采的,在曹军冲击之下,便有些混乱的迹象。
  陈宫断然道:“兴国将军,汝可率陷阵营在前突围,令成廉将军率三千徐州军殿后。“陈宫这是要牺牲成廉与三千徐州兵了。吕布军中精锐,基本还是以并州老兵为主,后来招募或者收降的徐州兵,虽然也算精锐,不过在吕布眼中却不过是杂鱼,军士待遇也远远不如并州老卒。
  高顺却没有歧视徐州兵的想法,若是令成廉率军在后,没准这些徐州兵便会哗变降敌,于是说道:“不,吾亲自断后。令魏续率并州军在前突围,成廉率中军保护家眷。“
  高顺的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令魏续率领并州狼骑三千人突前,曹军应该无力拦阻,有最为精锐的陷阵营殿后,曹军也留不下吕布军。而中间较弱的徐州兵加上两千多并州老卒,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也不会产生哗变。
  但层层地推进,显然是陷入了与曹军对耗兵力的过程。虽然曹操也未必希望对耗,但毕竟曹军人多,野战之中基本一比一的损耗比,足以使吕布军从此一蹶不振。
  前面的骑兵速度被阻,死伤开始高了起来。高顺见势不妙,连忙传令骑兵退至两翼护卫,让中间的两千并州步卒突前。骑兵一旦降速,作用便抵不上步卒,再继续下去不过是徒然损害骑兵而已。
  苦战之中的高顺一边率领陷阵营断后,一边收拢前面溃散下来的败卒,同时还要关注着前面的消息。陈宫从中军过来,大声道:“兴国,前面伤亡太大了,这样即便出去,也将被曹军追赶上,一个也走不脱。还是让成廉断后,舍掉一部分吧!“
  高顺脸色阴沉,他真的不舍得再舍弃一部分士卒,毕竟吕布军从鼎盛期的五万余人现在已经降到一万多人,如果再舍掉三四千人,吕布真的就将面临无兵可带的窘境了。
  “报……“
  高顺正犹豫间,一个传令兵从前面奔回来。高顺眼睛一亮,看这个传令兵的神情,似乎是好事。
  那传令兵高声道:“启禀将军,大小姐与张辽将军率军突入,已经与我军前部会合。大小姐令高将军加快速度与中军会合。另外主公也已经从南门突出,率领中军八百人正赶来接应将军。“
  高顺大喜,呼喝道:“儿郎们,主公与大小姐已经过来接应了。走啊!“
  吕玲绮兴致勃勃,意气风发。她自幼跟随父亲习武,辗转漂泊,却从来没有在战场上一展身手,即便随在丁泰身边为亲卫,也从来没有机会冲阵杀敌。一来丁泰本身武勇,上了战场几乎不用亲卫步步紧随保护,二来丁泰也不太随意冲锋陷阵,作为亲卫也难得有所施展。这次随张辽前来救援父亲,吕玲绮很是兴奋,在张辽亲卫的护卫下,冲锋在前,甚是畅快。
  遥遥望见敌军一将冲来,吕玲绮二话不说,提枪迎上前去,唰唰唰几枪,将来将杀得浑身冷汗,不禁闪身避开,口中嘟囔道:“妈的,这还是个小娘们吗?”尽管战场之上,吕玲绮战甲着身,并不显露出女子身份,但年纪尚幼的她从身形上、话语里还是很容易判断出这是一个少年女子。
  吕玲绮杀得正兴起,忽地旁边张辽亲卫叫道:“大小姐,张将军有令,言道平陶侯大人以及高将军等都已突出重围,请大小姐退兵。”
  吕玲绮还没杀够呢,口中嚷道:“什么张将军有令?明明我才是主帅。”但口中这么说,却也不敢违逆了张辽,只得率领兵卒后退,追赶大军而去。
  吕布倒没有亲来接应,他率众冲突两三个多时辰,不但人累,马力也乏。见此处敌军大营被张辽三千铁骑冲突得乱七八糟,已经不复有所威胁,遂令宋宪率领两翼护卫的并州狼骑随着张辽冲突,救援失散的兵卒,一边缓缓后撤,退出东门敌营。
  曹操这次也有些失算了,没有料到吕布主力会从东门而出,而守卫东门的李典、乐进由于没有见到吕布,以为此处是疑兵,也就没有尽力截杀,反而不断打探另外城门的消息。反而南门拥有重兵的徐晃,虽然遭遇了只有千余兵马的吕布,却因吕布不按常理的打法,先冲死地,后折而冲击西侧营门,导致大营守军没有充分发挥,被吕布冲突而出,反而死伤了四千余众。懊丧的徐晃只得收拾残军,去向曹操请罪。
  曹操闻报说吕布突围而出,不禁大惊,连忙派夏侯渊率军从后追赶。
  却说吕布见到张辽和女儿吕玲绮,不禁心花怒放,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颓废之色。行出二十余里,张辽赶上吕布,抱拳道:“赵子龙将军已经在夏丘方向接应,平陶侯可即刻率军南下。吾当率部埋伏在此,阻挡曹操追兵。”
  吕布看着这个原先自己的部下,不禁有些感叹,失神片刻,点头道:“文远请便!”只是令女儿跟随自己南下,不肯让她断后给自己争取时间了。张辽自然没有异议,吕玲绮虽然还有心前去杀敌,但严父在前,也不敢违逆,只好随侍在父亲身边。
  夏侯渊的追兵足有一万五千人,因为是步兵骑兵混合,速度并不算快。但正因为速度不是特别快,破绽也便极少。张辽的三千骑兵要伏击这一万五千大军,不但难以完成任务,反而自身危险至极。
  看着夏侯渊已经进入包围圈,张辽却迟迟不发动进攻的信号,副将不禁问道:“将军,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过去吗?”
  张辽叹道:“我们又能如何呢?按照我的想法,曹操应当是派出数千骑兵,紧紧追赶温候大军才是。可是这夏侯渊并不急躁,兵力差距又这么大,我们冒然出击,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纵然能拖延些时间,但如果是送死的行为,张辽是不会干的。
  张辽思索片刻,问道:“军中还有多少未宰杀的牛羊?“这是随军的肉食军粮,携带量并不多,尤其这次是千里出击,辎重并不算多,跟随后面的牛羊不过几十只而已。
  那副将下去问了一下,回道:“一共携带三十只羊,五头牛。适才辎重辅兵已经带领大部分辎重跟随温候南下了,军中只有少数粮草,并无牛羊。“
  张辽眼中略略露出失望之色,他本想设置个悬羊击鼓的疑阵,但既然没有羊,便只得罢了,随即毅然道:“留三十名军士,六十匹好马。令吾大军退兵后,在此击鼓吸引敌人。若敌人靠近时,即刻上马追赶大军南下。“那副将大声道:”喏。“自去挑选胆大心细骑术又好的军士去了,只要时机把握的好,一人双马的配置,足以逃离夏侯渊的追赶。
  不足一刻,张辽已经率军撤离。那留守的百将叫道:“开始,击鼓!“
  瞬间,三十面大鼓震彻山谷。夏侯渊也考虑到此处小山谷中可能有埋伏,因此行军中小心翼翼,只是为了避免影响前进速度,对于两边的小坡,并没有派人上来查看,只是吩咐了两路人马在两侧进行警戒。即便旁边有埋伏,也足以支撑到大军回援包围敌军。
  此刻,忽然山谷中锣鼓喧天,立时将大军惊动。夏侯渊不敢擅动,忙传令大军暂缓前行,让两侧警戒军士向两侧摸去。
  经过一夜的奋战,这时候已经天色微亮。那留守百将见敌军慢慢压上前,低声喝道:“前面十五人,后退五十步,继续击鼓。另外十五人,等后面鼓声响起,再后退百步击鼓。缓缓撤退,等敌军进入百步范围,即刻上马撤退。“那百将这么做,分明是再次延长了敌军继续前进的时间,反正拖得越久,吕布他们走得越远。
  这疑兵之计也不过拖延了夏侯渊半个多时辰,毕竟两边的小山坡不大,又无险可守,夏侯渊两肋的人吗轻易地便摸上了山坡,若不是那个百将一边击鼓一边撤退,使得与夏侯渊部下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恐怕拖延的时间还要短。即便这样,很快敌人便发现了张辽部下不过寥寥数十人。那为首将校喝道:“快去禀报将军,敌人不过几十人而已。可以继续前进,这些敌人由我们送他们上路。”
  张辽手下百将见到敌人已经清晰地看见自己,呵呵一笑,吩咐属下:“扔下锣鼓,上马,撤!”一人两马,风驰电掣般追赶张辽去了。夏侯渊即使知道这股敌人只有几十人,也不敢冒着被埋伏的危险派骑兵尾随追赶。
  吕布一路疾奔,部下虽然疲累,但想到曹操军随时可能追杀上来,也不惜体力地跟着狂奔。直至接近中午时分,已经离开下邳近二百里,吕布这才命令骑兵下马警戒,其余将士就地休息,吃些干粮解乏。
  吕布也是乏了,令亲兵牵了赤兔去饮水食料,自就地而坐,闭目养神。
  正歇息间,一个亲卫过来,看见吕布正小憩中,想说什么又不忍开口。正犹豫间,吕布已经警醒过来,问道:“什么事?”
  那亲卫躬身道:“启禀主公,江东赵云将军已经遣使过来,说道他的大军在南方四十余里处扎营,请主公午后赶往此处歇息,敌人自有赵将军率军挡之。”
  吕布点点头,说道:“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继续南下。会合赵将军后,可以安然歇息。”
  现在的吕布军疲累不堪,一旦曹军追赶上来,只怕不用战便立时崩溃了。因此,吕布宁可部下再劳累奔波四十里,躲到赵云大营后面歇息。
  后面有张辽所部断后,前面有赵云所部接应,吕布不再那么惶然,午时过后,队伍行进的速度便慢了好多,四十里的路程一直走到快到酉时方才到达赵云大营。
  吕布令高顺率军到赵云大营之后驻扎,自己却进入赵云大帐之中叙话。吕布不管再高傲,对于前来救援的赵云还是得保持一些礼节的。
  在帐中坐定,赵云恭谨地问道:“如今已脱离曹军远矣,不知平陶侯下一步有何打算?”
  吕布默然半晌,方道:“昔年吾受人蛊惑,害得义父建阳公丧于小人之手,虽非吾亲手加害,但布却脱不了干系。今日汉昌以德报怨,反救了吕布,但布有何面目见彼乎?此头颅烦请赵将军带回,让汉昌祭奠建阳公罢了。”
  赵云苦笑道:“这个,云可不敢答应。若是主公不收,这头颅云带回来,须是无法再装到平陶侯颈上。”
  吕布怆然道:“汉昌恨吾入骨,何以不收乎?”
  赵云喟然一叹,说道:“平陶侯何其愚也。若是主公恨平陶侯入骨,何必兴师动众前来救援?”
  吕布其实毕竟是不舍得死的,听赵云这么说,眼睛一亮,道:“赵将军这话何解?”
  赵云抱拳道:“主公心思,云不敢妄自猜测,但令千金伪做男子,为主公身边亲卫已有年余,深得主公信重。这次出兵徐州,一半乃张辽将军所求,一半乃是看在令千金面上。由此可见,主公并无害平陶侯之心。”
  吕布长长出了口气,却叹道:“只是布无颜见汉昌矣。”
  赵云不便再说什么,只道:“此处有吾把守,料来曹军不敢轻易来犯,平陶侯且歇息一会。主公目前已过淮陵,估计明天即到。届时温候可与主公详谈。”随即起身告辞,未及出帐,赵云转头笑道:“平陶侯心中,想必烦乱,何不问于令千金乎?彼日夜侍奉于主公身边,对于主公想法想必比之云更清楚。”
  赵云一番好意,吕布却理解错了。赵云所言,所谓主公亲卫,必然是日夜守卫主公身边的;但吕布对于日夜侍奉主公这话却曲解了,误以为女儿与丁泰另有男女之间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次日辰末时分,丁泰率亲卫营千人赶至赵云大营。对于这个桀骜不驯的吕布,丁泰也有些打怵见他。在后世的三国游戏中,丁泰没有少使用这个武力无双的吕布,心中也颇为喜爱,但是对于屡次背主反叛的吕布,丁泰也是头疼不已。如今就要见到这个传说中武勇无双、英俊无匹地人中吕布,丁泰自然也是惴惴不安。
  等了良久,却没有见到吕布过来。丁泰心道:“难道是吕布羞于见到自己?还是过于高傲,不屑前来拜见自己?”正纳闷间,赵云匆匆而入,禀道:“主公,平陶侯吕布,于寅时末携了家眷私自出营,不知所踪。”
  丁泰大惊,问道:“营门将士为何不禀报?”
  赵云苦笑道:“后营俱都给了平陶侯歇马,连守卫的将士也是并州军。因此平陶侯何时离开的,云竟然是丝毫不知。喏,这时平陶侯临行前给主公留的信。”
  原来吕布回到自己营中,越想越是别扭。在他心中,丁原还是他的义父,丁泰虽然年幼,但当年也是兄弟相称,如今女儿却成为了丁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