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你,还好吗?
作者:夯夯      更新:2021-06-18 06:14      字数:15519
  “现在也很好,我很满意我的人生。”莫回笑道,“爸,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恐慌吗?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害怕,你就这么离开我了,我要怎么办?我才刚刚拥有父爱,刚刚想重新爱你,要是老天爷不给我机会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说着,崩溃地大哭起来,将连日来的委屈一并地哭出来。
  “我还没为你过过生日,为你添过衣物,为你梳过头,穿过鞋,捶过肩……所有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我一件都没为你做过。我害怕,古人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害怕我再也没有机会做这些事情了……”泪落得越来越凶,口齿也越来越不清晰,没人能听清她的话,但知道她的话一定是令人心里柔软的言语。
  “傻女儿,爸爸在这儿,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莫实平也流泪了,他的女儿啊,他怎么会舍弃她。
  莫家二妈和章凌硕看着抱在一起哭的两人,哭了很久,也不打算上前阻止。伤痛哭过了,就会只剩下幸福了,多哭一下也无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异国乡间的小道上,清澈的河水映照着两旁的景色,而景色也为干净的河面涂抹了绚丽的颜色。
  “猫儿,你走那么后面干嘛!怕我吃了你?”章凌硕没好气地瞪着垂头跟在身后的小女人。
  “小哥哥,对不起!我以为你这段时间是在生我的气!”莫回道歉!
  “哼!”这不是冷哼,纯属语气词了。
  “但是你应该告诉我,我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猜不出你的心思!”随后莫回指责起来,一脸理直气壮。
  “看来我需要向你道歉!”章凌硕瞪她。
  “我不会跟你计较的。”莫回嘿嘿笑着。
  “你真是大方!”章凌硕负手走着。
  “小哥哥,那时候我爸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吗?”莫回红了眼眶问道,刚才他看见莫实平手背上的伤痕,又深又长。
  “嗯。他心里一直有你,但愧疚积得太深,让他无法面对你,过于自责的时候就划伤自己的手臂!以减轻对你的愧疚!子敏不建议让你见他,这样只会加重他的病情。但他的身边又需要一个他熟悉的人,所以我派人从中国带你二妈过来。”章凌硕解释道。
  “我是爸爸生命中最大的劫难,没给他带来多少欢乐,却给他带来无尽的苦难!”莫回不自觉的叹息,为当时艰苦与病魔做斗争的父亲,而她却毫无所知。
  “你也是我生命中的劫难,除了气我,没干过别的事!”章凌硕面不改色的胡诌。
  “真的假的?”莫回吃惊。
  “真的!”章凌硕仍一本正经,嘴角是欢愉的笑容。
  “真令人伤心。”莫回撇撇嘴,倒也没有多在意他的话。小手在他的大手比划着,指尖碰触上他掌心里的痕迹,她心念一动,低头细看,是两道横穿手掌的划痕,静静地躺在他好看的手掌上。
  他是个怕疼的人,当时他有多疼?
  “小哥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泪洒在他的掌心。
  这猫儿!章凌硕宠溺地笑着,感受她柔嫩的唇瓣轻轻吻上手上的疤痕,只有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怜惜他。
  两人没再说话,选择一处景色优美的地方坐下,静看着美丽的景致,“猫儿。”
  “嗯?”
  “其实这次,你该感谢一个人。”
  “谁?”莫回抬头望他。
  “肖若辰!”
  莫回乍一听这名字,愣了下。
  章凌硕看了眼她怔愣的表情,又调回去看河里的游鱼,“是他告诉我你爸的下落的。”
  “是吗?”莫回沉吟,“小哥哥,你想知道我和他的事情吗?”
  “不想,你的故事一向烦闷无趣!”章凌硕淡声拒绝,以这小猫儿的个性,他哪儿来的情敌,不是他自信,就是来上百个情敌。他的小猫儿,也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谁让她是只笨到只认他这个主人的小笨猫呢,他毫无危机感。
  肖家城堡内。
  吴洋趴在卫生间干呕着,脸色苍白,颊边的发丝因汗湿而沾在颊面上,直到什么都没吐不出来了,她才软软地坐到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梅尔!”肖若辰在门外大喊,语气里满是焦急,“你还好吗?”
  他们不过是一起用餐,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她怎么会全然吐了出来。
  “我没事!只是胃有点不舒服!”吴洋强撑起身体,打开卫生间的门,一脸倦色。
  “我让莫德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我的肠胃一向不好。”吴洋笑笑,一阵晕眩倏地扑面而来,让她直直向前栽倒,倒进肖若辰的怀里。
  “你这叫没事?!”肖若辰皱眉,“霍克,叫莫德先生过来。”
  “是,三先生。”霍克离开,拨通城堡的内线。
  肖若辰将吴洋抱到床上,为她擦拭脸上的汗渍,她有很严重的洁癖,容不得自己一身脏污上床,也时刻保持自己的优雅。他记得,她连护肤品都懒得擦的,没半点名媛淑女的良好习惯。
  “三先生。”霍克在房门躬声叫道。
  “直接请莫德先生进来!”肖若辰头也不回的命令。
  “三先生,莫德先生正从老太爷那里过来,想必快到了。另外,老太爷说有位莫小姐要见你,跟莫德先生一起过来!”霍克恭敬回答。
  “她是不是叫莫回?”肖若辰问,心里半是讶异,半是愉悦。
  “是的。德克先生说这位莫小姐曾经为老太爷雕刻一幅老夫人的雕像,也是个老太爷重开家宴的人。”霍克语气间还有明显的崇拜。
  “哦?她身边没跟着章凌硕吗?”兴许是章凌硕告诉她老太爷的故事吧,她能说服老太爷开家宴也并不奇怪了。
  “章先生倒没来。”
  “我知道了。”肖若辰看了眼吴洋,转身下楼。
  莫回看到肖若辰如翩翩世家公子一般自楼上下来,衣着光鲜、奢华,美不胜收,她心里升起一阵陌生感,虽然他们并没见过几次面,但肖若辰在她心里的位置是特别的。现在她突然升起了陌生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小慧,好久不见。没想到你来了美国,还记得过来找三哥。”肖若辰笑笑,在莫回半米之外的距离停下脚步。
  “三哥。”莫回也笑了声。
  “请坐。”肖若辰坐了个请的手势,领着莫回到客厅里坐下,“这半年不见,你的变化真大,是他让你升起离开竹溪镇的念头吗?”
  “嗯,三哥,我找到我心底的那个人了。幸运的是,他也爱上了我,像我爱他那样的爱我!”莫回笑道,与竹溪镇里的模样相差甚大。
  “真幸运!”肖若辰把玩着手里的耳温针,有点心不在焉,心里浮现着梅尔倒进他怀中的苍白脸孔。
  “三哥,你前几个月去了竹溪镇了吗?”莫回没注意到他的分心,问起心中的问题,让肖若辰空跑一趟她总是觉得不好意思的。
  “还没来得及呢!若不是你今天上门拜访,我差点忘了我们的半年之约。真抱歉,我之前,可能是一时兴起了!”肖若辰撒了个谎,这谎言没多重要,但他还是想骗莫回。她已经拥有幸福了,没必要为这些小事挂心。
  “真的?!这样我就放心了。三哥,谢谢你在那时候对莫回的帮助,莫回一直记在心里呢。”莫回露出灿烂的笑脸,耀了肖若辰的眼。
  原来没有悲伤的莫回是这样的美丽,但为何看着这么美丽的莫回,他心底闪过的却是吴洋带病的脸色?那么脆弱,那么无助。
  肖若辰抿唇,笑道:“小慧,你这次来是为了发放请帖吗?”
  莫回的脸红了红,有些害羞道:“还没有。我们的婚期还没定,他心里还有事情放不下,等到他心里的事情都放开了,我们就成婚。”
  “你不怕他被别人抢走吗?毕竟想爬上章氏总裁夫人这位置的女人,多不胜数啊!”肖若辰垂目,让人看不穿他的神色。
  “不会的,我相信他!”莫回笑道。
  “希望如此。”肖若辰漫应。
  莫回觉得他们没有话题可说了,以前的肖若辰总是有很多的话题,现在他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兴许这样的肖若辰才是真实的他,清贵、斯文、家教甚好,少了在竹溪镇时的爽朗与热忱。
  “三哥,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我一定来看你。另外,谢谢你救了我爸,他现在已经康复了。”莫回有礼地说道,不在心里比较现在与过去。她不会是跟他走一生的人,他们之间少点牵绊并没什么不好的。
  “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莫回轻笑着离开,她心里的肖若辰永远留在那个偏远的竹溪小镇里了,锁在那个他亲手做的篱笆墙内。
  肖若辰在莫回的身后苦笑,他和莫回只是两条有过一点交集的线,交集过了各回各的轨道,幽然生存。她永远不会是当日那个将自己埋进往事悲伤的女子,他也不再是那个真心想拂平她内心忧伤的男人,出了那个竹溪小镇,他们并没有比平常的点头之交感情更深刻。
  而他此时的心念,全被他床上昏睡的吴洋占据了。
  看到莫回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他便提步往楼上走。
  床间的女了昏睡依旧,莫德先生皱眉凝神,是少有的正经模样。
  “莫德医生,情况如何?”肖若辰下意识走到床边,握住吴洋的手。
  “三先生,这位小姐的病情,恐怕不会太简单。”莫德冷淡陈述,并没有多少焦急感。
  肖若辰脸色铁青,“能说明白点吗?”
  “这位小姐有无意识踱步,神经衰弱、呕吐和胸闷的症状,可能是心里和精神压力造成的。刚才照过脑电波,发现她脑中的淤血,淤血范围在逐步扩散,久而久之会压迫视觉神经,导致失明,偏身瘫痪及感觉障碍,是死亡率极高的病症。”莫德医生认真说道。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划过肖若辰的意识,他不敢相信她竟然有这样的疾病,平时她都怎么忍的?
  “血块能清除吗?”他的声音十分干涩。
  “她脑中的血块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应该是被剧烈撞击形成的。一般的情况,脑组织会自行修复,将血块清理。但我目前并没有看到血块减小的情况,反而有越来越大的可能性,情况不容乐观。”
  “该如何治疗?”
  “初步判断需要做开颅手术,如果情况更糟的话,开颅也没有用处。”
  “你先下去吧!”肖若辰挥手。
  莫德医生点点头,收拾东西离开。
  “你这模样会让我认为我有了不治之症。”吴洋不知在什么时候醒来,看着一脸严肃的肖若辰。
  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让她习惯醒来身边能看见他,习惯跟他说起不大不小的玩笑。他们之间说友情好像更深,说亲情又不够,就这么不深不浅的相处着,有种安心的情绪。
  “你以为你是小说的女主角啊,还有机会得不治之症。”肖若辰还是习惯对这个女人没有礼貌,他的教养一面对她就崩溃。
  “我不是,所以我可以活得长长久久的。”吴洋笑道。
  “祝你做一个千年老妖婆,永远年轻美丽的那种!”
  “那你也要陪着我做个千年老妖,我们一起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生活。”
  “你的未来有我了吗?”肖若辰细心发现她话中的含义。
  吴洋微微停顿了下,缓声答复:“……当然,我们是朋友。”
  “真残忍的词汇。”
  “你不是这么想的吗?你爱莫回,我爱章凌硕。”吴洋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惹人心怜。
  “如果我说不是呢?”肖若辰问,这几天他发现对梅尔的感情不只是朋友,她吐得昏天暗地时,他的心也跟她一起纠着。夜里在脑海中自动回放着在英国的时光,他发现他们是如此的合拍,像一对最有默契的情侣。
  “那你一定是在骗我。”吴洋闭了闭眼,“若辰,我刚才突然好想家,晕倒之前想着,要是再也醒不过来,他们会不会伤心?会不会根本不知道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要回去吗?”虽然不舍,但她的心愿他可以为她实现。
  “我想等精神好一点再回去,这样回家会让他们起疑心。”吴洋嘴上如是说着,她心里却是另外的想法,离开这里,离开所有曾经认识的人,离开有她爱的人的地方。
  “我同意,不过这几天先去莫德医生就职的医生仔细检查一下。”
  “也是。希望不是不明不白能让我消失的病。”吴洋笑道,并没留意到肖若辰的黯然眸子。
  住了几天医院,吴洋精神恢复一些。莫德医生并没有对她隐瞒病情,一开始就向她说明所有的情况。她哭过,怨过,恨过,逃避过,害怕过,当所有的负面情绪过去之后,她还是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几天,人在医院,闲暇多想得也多, 一定要想开、看开,生死由命不由人,她能抗争什麽?不服什麽?时间到了,任是叱吒风云的人物,也不能不对死神俯首称臣。
  她哭、她嚷,她在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怨尽世界不公,她放不下情孽恩怨又如何?生命终是要往前走、继续走到尽头,然後化成一缕轻烟,消失在茫茫人世间。
  害怕吗?当然!谁知道死亡是怎麽一回事?吴洋告诉自己,她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后的世界,那里没有任何疼爱她的人。
  在人间却有太多她放不下的人。
  她一个人耗了章凌硕几年,也该让事情圆满落幕……苦苦一笑,她的泪染上苍白的颊面。说得再豁达,她仍然无法放手爱情,她爱他啊!不想放、不愿放……她多希望自已有权牵绊他一世……
  不懂得为什麽有人在死前会叮嘱亲密爱人另觅幸福?那种胸襟气度她做不到!她想他握住她的手,陪她度过一次又一次的磨人治疗;她想在离开时,有他陪著走过最後一段。是不是她太自私?或者是爱他不够?她就是想待在他身旁每分每秒,直到死亡来临。
  自私!她一直都是自私的,自私地逼他与她订婚,自私逼他履行结婚的承诺。现在,她不能再自私了,她该给他一个圆满的答案。
  拿起发梳,刷几下洗净的头发,头发竟缠满梳子,靠近镜子,她可以看到头皮上几个光光的洞。吴洋愣了一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她只叹了口气,敛下眼皮。早晚要掉光的,放下梳子,连吹干它们都懒。
  吴洋趁着肖若辰出去的空当,偷偷还下病人服离开。拿着化妆镜,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看着是不是露出了病态的苍白。
  她化了很美的妆,比健康时的她还要美丽几分。
  穿著薄外套,戴上呢帽,她优雅地坐在咖啡馆里,静静地看著窗外穿梭往来的人群。大家都好忙,为生活、为工作尽力,只有她是悠闲的,因为,再没有东西是她必须努力的部分。
  把餐巾纸折折叠叠,叠成长方形,拆开,再折成正方形,再拆开,一条条横横直直的线在纸面上交错。
  “我是这一条线。”她画画纸上最右边的线,“他是这一条。”她再摸摸最左边的线。“我们在最遥远的两端平行,有一度,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垂直交错,弄清楚了,才知道那只是错觉。”
  “你自言自语在说什麽?”章凌硕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对面,眸光柔和地看着她。她漂亮的手背上的青筋浮现,精心妆点的脸孔隐在浓厚的化妆品之下显出一抹不健康。
  “等你等得太无聊了。”吴洋笑笑,说完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很冷?”初夏时节,她还戴帽子,穿针织薄外套。
  “还好,我不过是感冒刚好,不想再染上。” 吴洋轻描淡写,她不想他担心。
  “是应该小心一点。” 他知道,她的苍白大部分是因为他。
  吴洋盯着桌面,没看章凌硕的脸,现在能用的资本少了,她没有以前的自信了,“你和莫回还好吗?应该快结婚了吧?”
  “结婚的事情我们还没确定。”章凌硕想了想后回答,不想骗她。等她有了新的开始,他和莫回再结婚也不迟。
  “你们之间结或不结,已经没那么重要,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你们是一体的。有一种人的爱情很固执,他们的爱情不能被拒绝、不能被断阻,你和莫回就是那种人,恭喜你们。你嬴了,你的坚持让我屈服,也赢得我的祝福,我祝你们琴瑟合鸣,白首偕老。”吴洋说完端起咖啡,碰碰他的杯子,她把满杯焦苦吞下肚。莫德医生有告诉过她,她不能喝一切刺激性的东西,这些东西里包含了咖啡。
  在他面前,她不想理会这么多!
  “梅尔,我很抱歉。”他再次诚心道歉。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该插入你们当中,搅了你们的感情!” 吴洋尽力地笑著,笑著,她手中没有一面镜子照出自已的面容,不知道她的笑是不是比哭更难看,更扯人心肺。
  章凌硕看着吴洋苦涩的笑脸,再也忍无可忍,坐到她身旁,用湿纸巾一遍遍抹去她脸上的浓妆。
  “这样为你的前未婚妻在公共场合卸妆,你不怕莫回吃醋啊。”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闭上眼感受他的温暖,他指尖的温柔,只是现在她只想逃离他的手中,拒绝他擦拭她的保护色。
  想逃离,也想感受他指尖的温暖。
  “她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还有,你的美丽根本就不需要化妆,好好的一个人在脸上涂油漆,你以为好看吗?”章凌硕认真擦拭她脸上的保护色,没有化妆品遮盖的脸让他大惊,这是她吗?腊黄的皮肤,浓重的黑眼圈,一脸掩不住的憔悴,他到底对她做了什麽?
  “让你别随意擦别的女人的脸,你偏要做。现在有成就感吧,我可是为你夜夜失眠,把坏脸色和黑眼圈都整出来了。你想怎么赔我的精神损失费?”吴洋自他温暖的手中退出,平静着一脸揶揄。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他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如果对不起很值钱的话,我现在早就是世界首富了。”吴洋眯着眼睛笑笑,“得了,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去补眠了,刚下飞机就来见你,告诉你我正式对你放手!我这前未婚妻多难得。”
  “我送你回去。”章凌硕坚持。
  “不用,我的护花使者还是有一大把的,想送我回家的人可以排满整个美国。你这个被人订下的男人就别来凑热闹了。”吴洋累得半趴在干净的桌面,眼睛半合着,口中还是忍不住解释,不想让他担忧,“别担心,我只是困了,等下吴予灿会来接我的。”
  “那我等他到了再走。”章凌硕坚持。
  吴洋不再说话,闭目养神起来,她还想再看看这个她爱的男人,以后也没机会了,可是她的精力不够了。
  “凌硕,你怎么也在?”不知过了多久,吴予灿进来,远远便看到章凌硕,笑着打招呼。
  “梅尔约的。”章凌硕轻声道,“她看起来很累,应该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时差。”
  “她一直这样,连时差只差一个小时的国家,她也需要适应几天时间。”吴予灿无奈道。
  “嗯。你在这,我就放心了。我得走了,下午还有会议。”章凌硕看看表说道。
  “走吧,路上小心。”吴予灿见章凌硕消失在店外,状似自言自语,“回来第一个见的人就是他,是忘了还是忘不掉?对凌硕你得学会死心,他的心里没有多余的位置装得下你了。”
  趴在桌面上的吴洋睁开眼,深吸口气强打起精神,“你放心,现在不止心死了,身体也快死了。”
  “又说胡话了。”吴予灿被她的脸色弄愣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的妹妹吗?瘦成这样,苍白成这样!伸手拍了拍吴洋的脸,“这次的时差倒得这么难受吗?”
  吴洋不理他,勉强坐直身体,她从包包里把牛皮纸袋抽出来,递到吴予灿面前,“这些文件名字我已经签好,你签一签拿到公司里走一下程序,梅尔集团的总裁就是你了。”
  吴洋打开笔盖,将蓝笔交给吴予灿。
  “梅尔,你在胡闹什么?任性需要有个限度!”吴予灿瞪着眼前的文件,并不接笔。
  “快签吧!我累了,好想休息。”吴洋喝口咖啡,再多的咖啡都阻止不了她的疲惫,消除她脑中的淤血。对于吴予灿,她不用解释什么,她一向习惯对他任性,等有一天他自己发现她做这件事的主要目的,那时她早在天国或地狱了。
  吴予灿了解吴洋的性子,她决定的事很少能改变,接过笔迅速地签完所有该签的文件,丢笔,“签完了!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吴洋不接话,径直从包里拿出钥匙,“这是我的别墅钥匙,给你。”
  “钥匙给我,你等一下怎麽回家?你……”
  “我要去旅游。”轻飘飘地挡住他的话。
  “为了章凌硕?”吴予灿苦口婆心,“梅尔,你的人生还很长,终有一天,你会忘记他,你会爱上一个值得的男人。时间是最好的伤口愈合剂,不管是对心理或身体创伤。你自我放逐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不会了……时间太少了,伤口愈合不了……”吴洋低喃道,看见大哥吃惊地看着她,又笑到:“我该走了,我的朋友在等我。”
  “固执!”吴予灿拿这个妹妹真没辙了。
  吴洋站起身,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下,差点撞到桌角。吴予灿连忙扶起她,“我送送你。”
  吴洋在吴予灿的怀里叹气,如果再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好好感受亲人的温暖就好了。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她的生命已经走入倒计时了,“大哥,你多保重!多回家看看爸妈,把我的份也补上。”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大哥帮你解决!”吴予灿仔细看着她的脸色。
  吴洋摇头,坚持道:“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想看着你走!”
  吴予灿无奈,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吴洋坦然地回视,笑容满面。
  告别了吴予灿,吴洋在街头散步着,微热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竟然感觉不到热。现在她的知觉已经开始退化了吗?慢慢的,触觉、嗅觉、听觉、视觉都一点点的消失,然后身体死亡,脑死亡。吴洋这个人就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人世间。
  而她的亲人还在苦等着她的出现。
  这个念头让吴洋觉得自己残忍了,她总要想办法补救的。她四处看看,她的正前方是一家书城。她踱步走了进去,挑了笔和纸,以及很多的信封。
  她在就近的酒店里开了间房,一进门第一件事情便是冲时卫生间,猛吐。病人不该喝咖啡,她却当开水喝。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后,她手脚发抖地站起身,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稍稍恢复了精神之后,才趴起来走到桌边坐下,掏出刚买的信纸与笔。
  拿起笔,她开始书写未来的祝福。
  爸妈哥:
  我生病了,危及生命的病。医生的诊断书已经下来,我剩不了多少日子了。我好想你们,非常非常想,却也最怕见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不该在你们身上出现,因此我选择了一个人孤单地走下去……
  手颤抖,泪潸然。
  吴洋写不下去了,撕了纸张,丢进旁边的纸篓筒里,任着黑暗与悲伤将她淹没。
  吴洋用了一周时间书写信件,每一封都对应相对的日期与内容,她提起皮箱,准备寻觅一个适合她的地方,静静地等死,在门口遇到像饿狼盯梢着猎物的肖若辰。
  这样也好,还完这些人情债再离开也不迟。
  “若辰。”
  “你要去哪里?找个小角落躲起来等死吗?”一见到她,肖若辰数日来的担忧才稍稍放下。
  天知道,他找她找得有多辛苦!
  “我下午的飞机,肯不肯送我一程?” 她笑著转移话题。
  “你真的要离开?留下来至少还有我这个后补男友,怕什么?而你的病并非绝症!”肖若辰对她虎视眈眈。
  “若辰,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我们之间不需要请字。”
  吴洋喉咙有些发酸,用交代后事的口吻,“我这里有笔钱,密码是我的生日。我想请你帮我办后事,在护养院出具我的死亡证明之后。另外,这些信我已经写好了日期,以后你帮我投递给我的亲人吧,就让他们认为我这个不孝女一生都走不出一个人的单恋,永远也不想回家!”
  “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一甩手,像烫手山芋般把银行卡和信给甩出去。
  “还有,我希望能葬在姨妈的坟旁,你到时候别在墓碑上刻我的名字,就当是个无名氏的碑好了。具体的位置我画了图、也写了地址,不难找到的。” 她弯下身,把银行卡和飘散的信捡起,再度送到他面前。
  “你这个胆小鬼,你死不了你知道吗?你见哪个失个恋就死的?谁撞伤了头就没命的。我告诉你,我不会帮你,你这种小配角的人生就该活个千年万年,想死没那么容易!”良好的家教被她再三的言语激得烟消云散。
  “这是我的遗嘱,你要好好收起来,别遗失了,我可不能从棺材里跳出来,重拟一张。”她以不变应万变,执着地将东西塞进他的口袋里。
  肖若辰摇她,骂她,一点不当她是个病人。吴洋被摇得头晕了,吼道:“我是病人,快死的人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生病就去看医生,谁告诉你病了就会去见阎王?!” 受不了,天下怎么就没个聪明的女人,她看起来一副聪明相,还笨成这模样!
  “若辰,帮我,成全我好吗?除了你,我找不到肯帮我的人了。”说完,吴洋再次昏倒在他的怀里。
  他能怎么帮她、要怎么帮她,他到底能为她做些什么?仰天……眼眶微微湿润。肖若辰拦腰将昏迷的她抱起,按下电梯的按钮,电梯门开启,而里面的人是吴予灿。
  “我需要个真实的答案!”一向桃花眼的吴予灿脸色如冰!
  医院的诊室外,长椅上的两个男人,一个眼眶泛红紧紧地盯着透明玻璃那一端的苍白女人,一个则盯着墙面直看。
  “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吴予灿的视线片刻不离病床上的吴洋。
  “医生说她脑子里淤血清除不掉,还有扩大的驱势!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为了不让你们担心,她打算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生自灭。”肖若辰沉默片刻开口,从口袋里拿出信,“她在为多年以后的缺席做弥补。”
  吴予灿颤抖地接过,挑了其中一封阅读,“爸妈哥,我现在在很意大利南部的小镇上,这镇子不出名,昨天开始为人画肖像画,第一次神韵抓不准被那个顾客骂得狗血喷头。才发现,原来小人物的生活这么艰辛,每天挂着笑脸迎接陌生人。还要随时遭到其他同行的驱逐……”
  梅尔要过的生活是这样的吗?他从不知道,他以为她喜欢金枝玉叶的生活方式。
  他再扯开日期最近的一封,“爸妈哥,你们的宝贝不够勇敢,花了这么长时间还走不出对他的单恋,不想看到与他有任何交集的人或物。所以我决定天涯海角都走一圈,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或妹妹了。”
  她一定还爱着章凌硕,不然不会在见他之前约了章凌硕!她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见他,是想让她做最后的怀念,也让章凌硕安心地结婚、生子,过他鲜衣怒马的人生。她自己则在一个黯淡的角落里孤独地等待着死亡地降临。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一个是他的妹妹,一个是他的好友,他不能让吴洋抱憾离世,所以只能为难章凌硕吗?
  吴予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目光停留在沉睡的吴洋脸上。
  吴洋动了动指尖,手指被一道温热的手掌握住,安心而有力,那是大哥的手,她知道。她还是没瞒得了他吗?
  “梅尔,你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我很好。”吴洋张开眼,视线内黑漆漆一遍,是担心有亮光会打扰她休息吗?他一向贴心,这样做也并不奇怪。
  “先喝点东西,完全清醒了再吃饭。”吴予灿端起营养液,递给吴洋。吴洋微偏着头,张开嘴等待着营养液,两人硬生生的错过。
  吴予灿动作一滞,是医生的说肢体不协调了吗?现在就开始了?
  “怎么了?”吴洋以为吴予灿临时决定不喂食,笑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睡眠着想,现在我已经醒了可以开灯了,不然不方便不是吗?”
  开灯?吴予灿看了看灯火通明的病房,疑惑地将手在吴洋面前挥了挥,没任何反应。
  “梅尔,跟哥回家好不好?”吴予灿蓦地抱住病床上的吴洋,心突然狠狠地痛起来。
  吴洋怔愣着,亮光一点点进入眼眸, 她已经开始出现短暂失明的症状了吗?她心慌了,不知道她一个人时该怎么面对黑暗?
  她没有半分概念。
  吴洋停顿了很久,在吴予灿以为她会拒绝时,看见她轻微地点点头。
  吴洋的回来让吴家出现了一天的欢乐时光,吴洋回家的条件是要对她的病情保密。她知道瞒不住父母多久,至少能瞒个七八天也是好的。为了方便照顾吴洋,吴予灿和张青也搬回大宅里住着。
  自家孩子一天之间全跑回家,这让蒋梅高兴坏了,连忙让家里的佣人准备丰盛的食材,亲自下厨。
  吴洋喜欢吃海产,甜食,而这两种食物对她而言是致命的,对她的健康百害无一利。
  “妈,梅尔才刚回来,需要吃清淡的饭菜。”吴予灿提醒。
  “对哦,你看我都忘了。”蒋梅失笑,心疼地看着瘦了一圈的吴洋,“这次回来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离开家,都瘦成这副模样了。”
  “现在流行骨感美。”吴洋笑笑,镇定自若地将蒋梅夹进碗里的菜一一吃进,上午出院前做了放射化疗,她没什么胃口,连舌头也没恢复味觉,所有东西吃在嘴里都像嚼蜡。
  吴予灿与张青坐在吴洋的两侧,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生怕她忽然一口吐出来。还好吴洋一直吃到最后也没什么反应。
  蒋梅不断地问吴洋问题,吴洋刚开始还回答,后面则是能不回答就省略,或是微笑解决。
  “爸妈,梅尔可能是累了,我们先扶她上去。”吴予灿忙打圆场,跟张青一左一右架着吴洋上楼。
  蒋言看着三人的亲密动作,笑道:“我先前还担心,予灿跟梅尔会有隔阂,没想到两人竟然这么好,比其他兄妹关系更好。”
  “希望如此。”吴森豪眼底担忧,倒也没在说什么。
  而梅尔一脱离的父母的视线范围便彻底全下去了,一路呕吐着,身体抽搐着,出现昏迷的状态。
  “梅尔,你振作一点!”吴予灿看着自家妹妹,全身冰凉地倒进他的怀里,心里冷得跌进谷底。刚想拨通医生的电话,转头发现吴森豪和蒋梅站在房门前,“爸妈!”
  “我的女儿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章凌硕对她做了些什么?”蒋梅失控了,对章凌硕的不满飚至最高点。
  吴予灿将事情说出,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父母,只是想等梅尔休息之后再说。随着他的讲述,房间内的气氛如冷风过境,许久,吴森豪清了清哽住的嗓子,“予灿,我决不会让梅尔离开我!就算我的女儿最终走向死亡,我也要让梅尔幸福的离开。即使以伤害别人为前提,也在所不惜!”
  “我明白了。”吴予灿看了昏迷中的吴洋,倏地跑出门,自车库取了车,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驶离家门。
  他的决定跟他的父亲一样,到最后关头必须要顶自家人,这个人还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一个明亮得最耀眼的女孩儿不该在遗憾中离开人世。他不能让他妹妹的生命停留在这样的无望里,将油门踩至最底部。尖锐的刹车声在章氏大厦前响起,吴予灿冲进章凌硕的总裁办公室。
  “予灿,你来了!”章凌硕抬头看到的好友,微笑以对。吴予灿以陌生发红的眼睛看着章凌硕,章凌硕讶异,“你怎么了?”
  “我来找你有事!”吴予灿冷硬地开口。
  “什么事?”章凌硕敛下轻松,正色以待。
  “你之前对我父母说,你可以答应我们任何条件,话还算数吗?”
  “当然。”章凌硕不疑有他,开口承认。
  “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请你娶梅尔!”
  “予灿,我想我不能答应你!我和莫回她……”章凌硕为难。
  吴予灿知道他要说什么,抢白道:“我知道你对莫回的承诺,你只需娶梅尔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怪你。现在你必须无条件的答应我!”
  “梅尔出了什么事?”章凌硕皱眉,想起咖啡店里她一脸苍白无神的模样。
  “她病了,只剩三个月的时间。她不告诉我们任何人,打算用最后三个月的时间陪我们,若不是偷偷跟踪她,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她不舒服,没有人知道她难受。就连她出现短暂失明的时候,她还央求我千万别告诉你!她不想用病绊住你的幸福。但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如果她健健康康的,我不会对你做任何要求。可是,现在她不一样,她没有机会去期待一份新的感情,她心里装的依然是你。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算是绑架,也会把你绑过去的。”
  “……我知道了,但请给我三天的时间,好吗?”章凌硕沉吟,黑眸里闪过真切的震惊。莫回与梅尔,到最后他两个都伤都彻底了。
  “谢谢你!”吴予灿诚心道谢。
  “这是我欠梅尔的。”还欠了永远还不清的情债。
  这句话把两个人的心都打沉了,人与人之间哪来的这么多我欠你,你欠我的,只是不这样做会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两人都没在说话,在虚幻的生命面前,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弱者。
  吴家,梅尔渐渐舒醒,蒋梅坐在床边,吴森豪在窗边看报纸。
  他们还是知道了?!也好,至少不用如履薄冰的隐瞒了。
  “梅尔,爸为你做了件事,这件事可能你不会开心。但即使如此,爸也不会因你的反对而作罢。”吴森豪直视吴洋。
  “什么?”吴洋听不懂。
  “配合医生用三天的时间把状态调到最佳,然后迎接属于你的婚礼!”
  “新郎是章凌硕?!”吃惊地看着吴森豪与蒋梅一脸默然的表情,“你们不能这样,他不会高兴的。”
  “目前他的喜怒情绪不在我的考量范围之内,我只要顾及我女儿的感受。”吴森豪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
  “爸妈,你们这么做我并不高兴!用生命去让他跟莫回分开,他会恨我的!我的生命不值得你们会破坏别人的幸福。”
  “最大的不值得,是让你留下一生的遗憾!你好好养病,也许婚礼过后你的病自然而然的好了。”说罢,吴森豪离开房间。
  蒋梅拍拍吴洋的后背,她瘦得都露骨了。蒋梅一阵心疼,脱了鞋上床,把吴洋轻轻拥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我的梅尔,妈从不希望你太高尚,太为人着想,一直希望你擅长掠夺,这样生命的遗憾会少点。”
  “我没有做到。”吴洋将头枕在蒋梅的怀里,好遗憾。现在才发现她好遗憾她的生命。才二十几岁,她怎么能坦然面对死亡呢。
  “妈妈,我……”声音哽咽地开口,最后还是将咬咬牙,将那浓厚的遗憾忍在心里,这样的恐慌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身为一位母亲怎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蒋梅将怀里的女儿拥得更紧,泪出现在眼底,“我的女儿,你现在这模样妈妈也很欣慰,只是妈希望你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为了我仅剩的几个月生命吗?”
  “你会健康的,相信妈妈。”
  吴洋笑了笑,医生都下了通牒,怎么可能会好?但不能总想这些无关的事来浪费仅有的一点时间,轻吸口气,吴洋用撒娇的嗓音道,“妈,我想听你唱小时候哄我睡觉的歌,自从大哥出现后,你就一直没唱过。我好想听……”吴洋低语着,眉眼半合,鼻间全是母亲的味道。
  “好,妈妈唱给你听。”蒋梅泪湿了眼,轻声哼唱起来。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啊。琴声儿轻,鸟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睡在梦中啊。报时钟,响叮咚,夜深人儿静啊,小宝宝,快长大,为祖国立大功啊。月儿明,风儿静,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睡在梦中,微微的露了笑容啊。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啊。月儿明,风儿静,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睡在梦中,微微的露了笑容啊。呣……
  曲毕,蒋梅与吴森豪的视线相交,眸内皆一片哀伤。
  这夏季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大,刚才还万里无云,转瞬间便下起了瓢泊大雨,打湿了路面,打落了庭院的花与树。
  莫回连忙把窗户关好,不让雨水飘进屋内,湿了家具。
  章凌硕停泊好车子,如豹一般无声地踏在地毯上,目光随着莫回的走动而转动,神情痴痴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上楼帮你放洗澡水。”莫回一阵忙碌之后,转身撞上章凌硕,被他疲累的模样吓坏了。
  章凌硕没说话,仍然痴痴地盯着她。
  “看来是饿坏了,饭菜很快就好了。你再等一会儿,好不好?”莫回柔声安抚着,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章凌硕蓦地将莫回拥进怀里,脸埋入她的颈窝内,汲取她安抚人心的味道,闷声开口道,“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好像一直没有一起旅行过。明天一起出去走走吧?”
  “你太累了,我们在家休息也好的。”莫回的手轻拍他一直紧绷的手。
  “再累有你陪着,心里也会轻松的。”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确定没事吗?”莫回担忧地看着他。
  “不相信我的话,嗯?”章凌硕眉目里闪过疼痛的神色。
  莫回没接话,问道:“我们打算去哪儿旅游?”
  “巴黎。”
  翱翔于万里之上,白云之间,莫回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一场旅行安排得太神速,太奇妙。他明明忙得不得了,甚至今天还有两个重要会议,竟然还安排下这一场旅行。
  而他的脸上并没有旅行该有的愉悦,他甚至一上飞机就沉默地看向窗外。
  章凌硕自是明白她的视线一直粘在他的脸上,转头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莫回柔软地笑着,小手抚上他的脸,开口道:“但也没有旅行该有轻松与憧憬。”
  “女人要求真多!”章凌硕笑笑,顺着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我不过是趁机多休息一会儿,等下的行程可是被排得满满的,容不得你抗议。”
  “第一次跟你旅行,我兴奋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累?不过等下日程我安排好不好?”莫回要求条件。
  章凌硕耸耸肩,一副任君差遣的模样。
  巴黎的夏天,也带上慵懒浪漫的色彩,棉花状的松软的白云低低地飘着,让人以为云朵就在视线内最高建筑的顶层,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小哥哥,我们开始去旅行了吗?”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并没有让莫回有任何的疲惫,反而更跃跃欲试起来。一下飞机,莫回便兴奋地问。
  “时间还早,我们先去酒店。”章凌硕拉过她的手,看了眼周围流露赞赏眼光的路人,一对来自东方的优雅美丽的情侣,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围观。章凌硕对别人的目光没兴趣,只觉得烦闷,拎过行李两人上了入住酒店的车,直奔酒店。
  他们所下榻的是一家巴黎有名的别墅酒店,完善得跟正常的居家一样,没有任何在家居住的感觉。
  “小哥哥,我帮你按摩。”酒店里的服务员一退去,莫回跳到章凌硕身边,殷勤地问起来,两眼闪闪发光。
  章凌硕抚额,失笑道:“天啊,你的精力真足!”
  “必须的。”莫回一脸笑眯眯,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的旅行,她想留下美好的回忆。
  “为了避免等下你一出去就疲惫,我们先去泡个温泉。吃过中饭再出门!”章凌硕淡声道,目光停留在她的小脸上,并没看到她的吃惊或软软的抗议。
  “是,章先生!”她嘟起嘴,调皮地敬了个童子军礼。情况跟她设想的不太一样,但他的安排,她十分能接受。
  章凌硕一路轻车就熟,转了几个弯,让莫回还来不及欣赏这座美丽漂亮的别墅就已被他带进泉池所在地。
  别墅酒店的后院设了独立的温泉汤,是全木结构的温泉屋,屋子中央是一粒一粒粗砺的原石堆砌成的温泉池,简单而大气的陈设。纯朴的木质结构,散发着淡淡的原木清香。这是一个特别大的浴池,引来天然的温泉水。
  “猫儿,你是打算让我帮你脱衣服,嗯?”章凌硕带笑问,他自己退了衣服,露出结实健康的上身。
  “我们并没有准备浴袍。”她咕哝着,虽然她也很想立刻跑进去泡泡,但基本的矜持是要保持的。
  “我想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东西吧!”他扬眉,毫不避讳地退下身上的衣物,缓缓走进热气腾腾的温泉内,水只到他的腰部。
  在袅袅氤氲的雾气中,他线条优美的背,修长结实的手臂,清隽的气质,带点淡漠的疏离,他这模样简直像谪落人间的神旨,不用任何动作就可以轻易的收服人心。
  莫回也缓缓退下自己的衣物,走到池边用脚探了探了泉池的温度,确定温度宜人之后,脚放进池子里,一步一步走到他在的位置,舒臂抱住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心里突然涌进一阵悲伤,“小哥哥,爱我,好不好?”
  天底下有男人可以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吗?章凌硕不知道,至少他不能……
  腿很酸,很痛。但并不妨碍旅行的计划。
  他们走到哪里都黏在一起,塞纳河畔有他们的身影,她才发现塞纳河畔那全世界闻名的左岸咖啡,并不是某家咖啡店的名称,而是代指河畔左岸所有的咖啡,谁让左岸咖啡店林立呢。
  “真是破坏别人浪漫的幻想。”莫回听到这解说忍不住咕哝着。
  LV大楼前有他们的脚印,凯旋门前、协和广场里、奥塞美术馆、罗浮宫……处处充满他们的笑语。
  他偶尔充当免费导游,向她普及一般观光客会了解的内容,“罗浮宫里展出各时代的艺术作品,最佳代表作除了人人都知道的蒙娜丽莎的微笑之外,还有胜利女神维纳斯等等,维纳斯之所以被重视,是因为它的雕刻技术好得让人吃惊,明明是坚硬的石头,居然能将人类柔软的肌肉纹理,表现得栩栩如生。”
  在和平咖啡馆里,这里的咖啡奢侈得吓死普通的游客,但是对于一个观光客,不到这儿喝杯咖啡,对不起自己。他们一起吃了几个小牛角面包和甜甜圈,在大街上,她看见他唇上诱人的饼屑,甜笑着在路人的注目中舔上他的唇。
  于是,地点、行人,什么都已通通不在乎了,她在他的怀中,他在她的身边,他们相拥,他们热吻。
  他们在这一段旅程中最后的一天。选择了情侣观光客通常会选择的景点——圣心大教堂,
  这座美丽的建筑物在人们离它还很远的位置便能看到白色的简影。
  它洁白的大圆顶具有罗马式与拜占庭式相结合的别致风格。大圆顶四周为四座小圆顶,很具有中东情调。教堂后部有一座高84米的方型钟楼,里面有一只世界最大的萨瓦钟,重19吨,是世界上最大的钟之一。
  在这里能看到世界上最高的马赛克拼图画,还有令人叹为观止的玻璃彩窗。而圣心教堂所在的蒙马特高地放眼巴黎城,会让人有种俯瞰世界艺术殿堂的感觉。因为蒙马特聚焦着全世界最多的潜在艺术大师,丰富得不可思议。
  白天算是兴奋伴随着旅游该有的小艰辛,只不过兴奋的比重远远大于那微不足道的小艰辛。所以,在晚霞染上天际之时,巴黎的夜晚开始,莫回牵着章凌硕的手臂一马当先地杀进当地的平民一条街。
  “猫儿,这不是中国,你确定你熟悉吗?”章凌硕被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小女人拉着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横冲直撞,忍不住开口。
  “小哥哥,交给我就好。”莫回百忙之中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又走了几百米,在某个排着长队的队伍前停下,莫回兴奋地说:“到了,到了!这家的汉堡包加薯条很好吃,我听梅尔的说这家店非常好吃。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可以来这吃了。”
  当她第一次听说这里时,就决定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他来试一下。
  听到吴洋的名字,章凌硕的手一顿,差点抖落了莫回的手。莫回纳闷,“小哥哥,怎么了?不喜欢吗?”
  “没有。这人多,我们排队吧。”章凌硕笑笑。
  世上的人有千种万种,可是却有那么一种人,即便默默在站在人群里,却依旧那么卓尔不群,章凌硕就是如此。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就算周围都是鲜活热闹的生活喧杂,他温和沉默,自然散发的气场,与四周截然不同。哪怕不说话,都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大家都悄悄地打量,却无人敢靠近;除了他手掌里面握的那只手,除了他身旁站的那个人;他只望着她,似乎在他的眼里,只有这样一个小女人。
  他旁边的小女人此时笑得灿烂无辜,热呼呼的汉堡包和薯条拿在手里,隔着纸袋,那扑鼻的香味让人胃口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