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八,白驹议会6
作者:韩湮      更新:2021-06-06 04:39      字数:2134
  “退开!”一声切冰断玉的厉喝响在祁襄身后,江流云也从自己的石室中走了出来。祁襄处在密室的正南方,而江流云处在南偏东,与祁襄隔了一间石室。
  那男仆本应听不见这声厉喝,但他一看见江流云冷厉的面容便有些踟蹰。江流云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是祁襄少见的严厉,让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少女显露出慑人的威势。
  男仆竟然低下头,自行退到一边。
  整个过程密室里都悄无声息,江书怀只是冷眼旁观,连手指也没抬一下。
  祁襄向江流云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随即奔到孟犁的石室前,猛地掀开帘幕。
  石室内安静平和,与其他人所在的石室没有差异,连空气中浮动的熏香也一般无二。孟家家主肥胖的身躯坐在精致的红木案几之后,头深深埋在胸前,案上灯烛静静燃烧着,因为祁襄的闯入稍微摇曳。一切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孟家家主像是在打瞌睡。
  可是没有一丝呼吸声。
  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祁襄回头,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江流云,她面色发白,漂亮的丹凤眼瞪得都变了样子,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想自己此时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他缓缓走进去,绕过红木案几去查看孟犁的身体。他装束整齐,跪坐在案前,双手垂在身体两边,宽大的衣袖垂下来遮住了腿部和身边的地毯。
  祁襄上前探了探他的颈,他的皮肤还温热,但是已经开始慢慢变凉,皮肤下的血管早已不再跳动。
  没有谁敢相信在如此严密的布防下会有人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暗杀,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江家自己!
  “大公子,发生了什么事?”终于,徐俊熬不过心中的不安,出声问道。在座的每个人都和他一样不安,但他们也都明白规矩,没有撩开帘幕走出来。
  祁襄叹了口气:“孟先生,长逝了。”
  若是在白日议会上此时一定一片哗然,但现在每个人都单独呆在自己的石室中,没人可以商量,于是整间密室里瞬间一片死寂,每个人心中都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不由自主伸手握住了连接着石门外的铃铛的丝线。
  “怎么回事?孟先生方才还好好的。”最后庄毅先问了出来,他的手已经握住了石门边的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虽然若真是江家发难,这根救命稻草形同于无。
  “诸位请稍安。”祁襄忽然古怪地说了一句,他蹲下身去扯了扯孟犁的衣袖,露出几粒躺在羊绒地毯上的深褐色药丸。那些药丸不过豌豆大小,在阴影中很难发现,不过一只白瓷的小瓶倒在案下,被祁襄发现了。
  江流云见状连忙从怀中拿出锦帕递过去。祁襄接过锦帕,用其包住几颗药丸走出石室,想了想,他走到东北方向的一间石室面前:“锦月夫人精通药理,可否帮忙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说着他一手将帘幕拉开一条缝,一手将包了药丸的锦帕递进去,脸转向另一边并不往里看。
  室内一阵衣物摩擦声之后,有人接过了那方锦帕。又过了一会儿,锦月夫人雍容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极乐丹。大公子,这丹药是孟先生的么?”
  “方才我进去查看,看起来是孟先生方才吃过这丹药。”祁襄皱了皱眉,“不过极乐丹虽然成瘾,但毒性轻微,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致人死地?”
  “极乐丹乃五石散精炼而成,食之使人飘然欲仙,精神大振,效力在五石散之上,其毒性也比五石散高出数倍。孟先生服用此类药物时间不短,若说忽然毒发致死,也不是不可能。”锦月夫人叹了口气。
  “是这样么?”祁襄紧紧皱着眉,有些难以相信。
  庄毅显然也不相信,冷哼一声道:“极乐丹在下也不是没见过,哪是那么容易致死的?恐怕是有人谋害了孟先生,却推脱给极乐丹吧!”
  这话明摆着是针对祁襄,锦月夫人却先解了这个难题:“庄先生此言差矣,前日里在下见过孟先生,已知他药瘾不浅,体内淤毒也已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在下曾劝解孟先生少用这类丹药,孟先生却道议会上需要处处谨慎,如今只有极乐丹能助他镇定。若是方才孟先生见到狂澜首领的书信,想到孟家在东海的损失,一时间有些激动,服用了过多的极乐丹以至于忽然毒发,也是说得过去的。”
  “说得过去?哈,难道孟先生不明不白死在议会中,夫人一句‘说得过去’就了了?”庄毅冷笑。
  江流云忽然沉声道:“孟先生因何故而亡,江家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诸位若是怀疑江家,大可现在离开。我江家清者自清,向来不怕他人恶意诬陷,若是江家果真对诸位心怀不轨,恐怕现在醒不过来的就不止孟先生一个了!”
  众人一阵唏嘘,连江书怀也差点拍案而起,他没想到自己女儿竟然如此大胆,不仅把各家都得罪了遍,还正面和庄毅正面冲突,实在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江流云言辞犀利,众人一时无话。静了半晌,徐俊有些惊疑不定开口道:“江小姐说得有理,在下是信得过江家的,只不过孟先生虽有通敌之嫌,但除了一封敌首的书信,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孟先生好歹是一家之主,难道就这样让他……”
  他没有再说下去,侧耳等待回音。此时他只觉得四周阴气森森,布置得雍容暖软的石室像是监狱一般让他反感,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回到客栈温暖的大床上拥着美人入睡。
  祁襄和叶醇都皱了皱眉,叶醇尤其着急,议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说了要先解决叶家之事,但直到现在众人也都只是打着马虎眼,根本没有拿出对策。
  江河盟是叶家唯一可以求援的地方。叶醇知道这不容易,如果对手真是屠灭了云家的幕天府,在场恐怕没人愿意蹚这趟浑水,毕竟将江河盟联系起来的不是道义而是利益。这种在人群中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胸口像堵了一块巨石般沉闷,他简直想直接踢翻案几拂袖而去,表现自己对这些所谓“盟友”有多么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