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性格虽然恶劣了些，但好在还分得清轻重。”
  在青年的呵斥之后，康椋滩和穆远山立马就闭上了嘴，哪怕他们彼此之间有很多事情还不清楚，需要交流，需要了解。
  可听庞兵的语气，对方现在分明是在想办法救治周凡，那么一切事宜都不得不延后了。
  毕竟人命关天，没有什么事能比性命更重要。
  “资质虽不到中上，但也算是看得过去，至少入紫云门是没问题的。”
  即使有帐篷的遮挡，两人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青年的眼睛。
  别说是这点距离，就算是相隔千里的物件，以他的手段，也如同近在眼前一般。
  有衣物遮挡也不算什么，只要把灵力汇入双眼，将功法运转到极致，所看之人和赤……，咳咳……
  当然，只有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才能做到，比如说没有同道阻碍，又比如说……获得天地允许。
  “不过很可惜，发现得太晚了。”
  沉默片刻，青年继续着他的低吟，即使无人聆听，哪怕无人问津，依旧自言自语着。
  语调中，带着些许的落寞和忧伤。
  只要是修行中人，无论所炼之法是好是坏，都逃不过寻天理，证己道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天地会因此受益，而修士们同样也获益无穷。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寿命了，其寿之长甚至能堪比凡人几生几世，修为越是高深莫测，寿命就越是长久。
  “他们已经耗尽潜力，修行无望了。”
  只要活得够久，那些藏在曾经，隐匿在漫长岁月里的故事自然就会变多。
  大多数修士，随着修为的不断提高，心境也会有所变化，每到一个新的境界，几乎都会产生不同的追求。
  欲望可大可小，但终究是没有界限的，它只会随着实力的增强而不断膨胀。
  不过……某些性格乖张，执拗怪癖的修士，无论经历了多少事，遇见过多少人，仍能做到不忘初心，坚持着自己最初的梦……妄想。
  “至于他……唉，”
  青年将视线从康椋滩和穆远山挪开了，转而看向周凡。
  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忍不住叹气道。
  “却是差到了极致。”
  由于有大量鲜血涌出体外，周凡的身体已失去了正常的温度，逐渐冰冷，没了声息。
  再过一会儿，若是还得不到救治，纵使真神下凡，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这药……给他用，却是有些浪费了。”
  指尖轻捻，一粒白色的丹药出现在青年手中，清寡的药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帐篷。
  这是他离家出走时，费尽心机从家里偷出来的。
  “当付出远远大于收获的时候，我……多数人应该都会……”
  看着即将死亡的周凡，青年的内心正挣扎着，纠结着。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手中的那粒丹药非同一般。
  它来自庞家…
  庞家因为其特殊的功法以及独特的医术，在碚城用只手遮天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即便是周遭的镇子里，也有不少依附于庞家的家族和产业。
  可见其权势之大，足以媲美任何一个顶级世家或是顶级宗门。
  但从庞家发迹到逐渐崛起的这数百年来，无论其如何鼎盛也始终被归为一流世家之列。
  距离顶级，庞家差的是自身的实力，是修为高深的族人。
  …以庞家的权势，哪怕统合家族以及碚城里所有可利用的资源，才有可能制炼出青年手中那粒小小的丹药。
  有了财力还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人力。
  唯有凑齐七位精通药理，医术高超且修为至少是蕴灵境的修士，才能勉强开始制炼。
  这一炼，就是三年。
  造化丹，乃庞家立足于世之基石，三年一出，一出一粒。
  顾名思义，想要得到它，全凭个人造化。
  “想什么呢？”
  青年轻轻地摇晃着脑袋，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再次轻声低语，将庞家祖训诵念了一遍。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侧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责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1
  慢慢松开手指，丹药顺势滚落到了青年的掌心。
  看着纯白的药丸在自己的手掌中来回滚动，青年似乎陷进了某种回忆之中，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神志，心境也不曾受到影响。
  身为修士，心智早已变得坚韧无比，自然是不可能在回忆中沉沦太久的。
  “苍生大医啊……我以前倒是还蛮向往的，至于现在……。”
  现在如何，青年没有说出口，但从他的眉目中亦能看出些许端倪。
  他应该……已经不再以此为目标了，从他离家出走的那一天，那一刻开始，他的志向就发生了改变。
  “但我仍是一名医师，理应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说着，青年的手掌缓缓落下，直到扣在周凡的嘴上，将造化丹送进了对方的嘴里。
  入口即化，遇水便溶。
  “这是你的造化，好好享用吧。”
  除了服用造化丹之外，青年还有很多办法能够救活周凡，但周凡修为太弱，药性猛烈的药材容易伤到他的脏腑，而温和的药材又来不及发挥功效。
  造化丹却不同。
  若将造化丹的功效催发到极致，其功效之强甚至生死人肉白骨。
  不仅如此，下至凡人上及修士，无论服用者有无修为，修为如何，都能产生效用。
  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多余的药力会被浪费，因为药力会融进身体各处，汇入四肢百骸，潜移默化的改变服用者的资质。
  “我本来是打算自己用的……”
  青年甩甩手，把头转向了别处，露出一副心疼的神色。
  在造化丹被塞进周凡嘴里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那毕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无数修士为了得到它而死于非命，没理由用来救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