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叔，对不起…对不起……”
  张稻跪倒在的穆远山的身旁，从手里掉落的匕首正倒插在他腿边的泥土中。
  一时间，仍在飘扬的土灰竟附着在了上面，给人一种染上岁月，时光流逝的错觉。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本事不够，穆叔你也不会…也不会……”
  张稻一边哽咽，一边揉弄着眼睛，企图抹去眼里的泪水，怎料却是越抹越多。
  到最后，他的手背，袖口，衣襟也被眼泪浇湿了。
  “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慢慢的，张稻就放弃了，不再抑制自己的悲伤。
  只见他捂着脸颊，直接将身子低伏下来，把脑袋埋在了枯草和泥土间，放声大哭着。
  哪怕哭泣的声音逐渐开始沙哑，仿佛是有人在撕扯着张稻的喉咙，他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
  周凡就在张稻的身后，在对方哭声的感染下，他的眼眶也逐渐开始泛红，有泪水在里面画着圆圈。
  树林里，一抹悲怆的气氛在这小小的营地之中浓郁了起来，就连四周的空气也开始飘散着一股名为悲伤的情感。
  再远一些，鸟雀欢愉的鸣叫声仍旧不绝于耳，将营地中的悲伤团团围住，没有留下丝毫缝隙。
  悲伤和欢愉，两种相反的情感出现在同一个树林里，彼此碰撞着，交织着。
  “你这是做什么？哭成这副模样，是急着给我报丧吗？”
  穆远山瞪眼看着张稻，脸上浮现出了怒容，满是伤痕的身体更是被他强行撑了起来。
  “真不吉利。”
  坐起身后，穆远山还不肯罢休。
  只见他接着又开始收拢双腿，看那样子，竟是还想站起身来。
  只是挪动些许，穆远山露出的半截腿骨和皮肉分得更加彻底了，积淤在其中的血水沿着白骨缓缓而下，将对方的裤腿由暗红重新染成了鲜红。
  “穆叔，可别乱动，牵扯到伤口就糟糕了。”
  周凡怕穆远山逞强，导致伤上加伤，便连忙起身来到了对方身边。
  一是为了不让穆远山摔倒，二是为观察对方的伤势。
  “嗯……也对。”
  在周凡观察穆远山的时候，穆远山也正斜眼打量着周凡，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点头称是。
  “怪不得椋滩会看上他，这小子……倒也不赖。”
  穆远山由周凡扶着，再次躺下了，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了不少的他，内心里则是在回忆周凡之前的种种行为。
  “这小子，似乎总是在关护别人，救援…儿时是这样，照顾椋滩时是这样，现在对我……也是这样。”
  穆远山心中所想，周凡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觉得对方看着自己时，自己背脊有些发凉，似乎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种品质，在穷苦人家的身上都不好找，在地位超然的世家就更难得了。”
  穆远山的眼珠来回转动，终于从周凡的身上移到了别处，时而看着帐篷的顶端，时而盯着飘洒的土灰。
  “说起来，周小子的性格和某人也有些相似呢，和某个……死人……”
  最后，穆远山的目光才挪到了张稻的身上，不过他只是看着而已，没有任何言语。
  不得不说，当靠近了之后对方，周凡才发现穆远山的伤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这和康椋滩不同，康椋滩之前只有后腰受了伤，真正折磨着他，让他痛苦的是融进了血液里的剧毒，比起心神，身体反而没什么大碍。
  而穆远山却恰恰相反，被迎面而来的巨石撞击之后，他周身上下的骨头不知断了多少，五脏六腑是否完好也不能确定。
  周凡有心想要用灵力为穆远山治疗伤势，不说能完全治愈，但至少也可以起到缓解的作用。
  可是，这种之前对周凡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现在也变得千难万难了。
  不说他灵力尚未恢复，单单是运转蜕凡之法，从经络上传来的痛苦就更加剧烈了。
  “不……我不是…我不哭……不哭就是了……”
  被穆远山呵斥之后，张稻的哭声才有所减弱，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制止哭声，但至少比刚才要安静得多了。
  “穆叔，撑着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嘿…咳咳……”
  穆远山干笑一声，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他脸上苦笑和微微抽搐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笑声中掺杂还着一阵咳嗽，让穆远山在虚弱中带着一股悲凉。
  无论曾经如何厉害，有多厉害的本事，但凡是伤了，病了，同样也虚弱无比，不复往日风采。
  紧接着，一大口血液从穆远山的喉口涌出，腥臭，暗红，落在他的胸口，透着衣服蔓延开来。
  “穆叔，你这是……”
  见状，周凡先是一惊，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张稻就先靠了过来，将他推到了一边。
  “别担心，瘀血而已，吐出来反而轻松了不少。”
  没等张稻把话说完，穆远山便出声打断了他，免得对方说着说着又哭了，惹得自己心烦。
  “穆叔……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张稻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但也只是止住了声音，眼泪仍旧一个劲儿的往外翻涌。
  “倒也不难……我这身伤重是重了点，不过好在没伤到脏肺，只要能找来医师……就还有得救。”
  比起张稻，穆远山的脸上要平静得多，甚至是还有一丝笑意。
  单看脸庞，恐怕任谁都看不出他正被伤痛纠缠着。
  “不过啊，这荒山野岭的，除了我们，就只有隐匿在暗中的盗匪了，要找医师啊，还是得去坪城。”
  说完这一大串的话，穆远山咽了口唾沫就不再开口了，而是一声不响的盯着张稻。
  其中的含义，大概是在示意对方应该做什么吧。
  “我脚程快，这就去……”
  穆远山话音一落，根本不需要对方用眼神示意，张稻马上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只见他迅速地站起身，手脚并用着向帐篷外跑去，期间还不忘收回自己掉落的匕首。
  “周凡，还请你替我照顾好穆叔，我很快就回来。”
  临出帐篷时，张稻回头看了一眼周凡。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再次发生了碰撞，一个是凶狠，另一个却是怯懦。
  “穆叔要是有什么闪失，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张稻口中虽然说了个请字，但话语中非但没有请求的意味，还净是命令和威胁。
  “不仅是你，还有你妹妹，你哥哥，你全家！”
  冷冷地抛下了这句话，不等周凡回答，张稻已经离开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