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算是补偿吗？”
  即便是扛着周凡，穆远山的动作也没受到任何影响。
  “补偿上次遇袭时……我失去的……”
  他在山林间快速移动着，诡异的步伐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躲开沿途的障碍。
  “那还真是多谢了……”
  再看得仔细些，不难发现，穆远山的动作和身手竟与张稻有几分相似。
  在三天前，张稻就是靠着某种灵活的身法才除掉了他的对手。
  不过，和张稻比起来，穆远山的动作要显得更加的随意，也更加的利落。
  他所有的行为仿佛早已被刻进了骨子里，成为了身体里的一部分。
  不需要思考，双腿就会自己动起来，协助穆远山躲避一切不安定的因素。
  这是只有经历过无数灾噩，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多次的人才有可能养成的习惯。
  “可是……”
  说穆远山的动作与张稻相似，显然是不严谨的，或许更应该反过来说。
  张稻的身手像是在模仿穆远山，三分形似，半分神似。
  “我今晚失去的，远比我所得到的要多啊。”
  穆远山抬头看天，入眼处却尽是黑暗。
  在这漆黑如墨的夜色里，有电芒也无法驱散黑暗，有火光也不能照耀的绝望。
  它在山林间蔓延，在暴雨中成长，比那倾泻而下的泥流更恐怖，比那翻滚冲撞的巨石还强大。
  因为它杀人是没有声息的。
  “如果可以，我能有别的选择吗？”
  随之而来的，是无情的雨水，趁着穆远山抬头的功夫，它们再次砸向了他的脸庞，刺激着他的双眼，让他不得不重新埋下脑袋。
  天地，在逼他低头，让他臣服。
  接着，一块碎石飞来，就像是打碎红儿的背脊那样，它直接击中了穆远山的膝盖后窝。
  有那么一瞬间，穆远山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了。
  一个失神，让他摔进了前方的杂草里。
  “倒霉！”穆远山暗骂了一声，身体紧跟着就做出了反应。
  只见他没有受伤的那只腿猛蹬地面，让自己整个身体都腾空而起。
  借着身体向前摔倒惯性，穆远山果断的将周凡扔向了斜上方，而他自己则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扑倒的姿势。
  把被动的摔倒变成了主动向前飞扑。
  “椋滩啊椋滩，为了你这个学徒，我可是把命都赌上了。”
  之前就已经再三强调过了，穆远山他们所接受的委托就只是护送周凝梦而已，其余的则都是陪衬，是不重要的下人。
  要不是康椋滩看中了周凡，穆远山是完全没必要来救对方的，更别说是拼到这种程度了。
  在手掌接触到地面之后，穆远山接着又向前翻滚了一圈，而他受伤的腿脚恰好也在这时恢复了知觉。
  整个过程中，穆远山的速度不见有丝毫的减慢，显然这次突发事故也没能影响到他。
  而万幸的是，打中穆远山的碎石并不大，力量也远比不上打中红儿的那颗，如若不然，他的腿就废了。
  稳住身形后，穆远山再次猛蹬地面，借着反上来的冲劲儿，他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几乎都快摸到树梢了。
  “接住你了。”
  之前被仍出去的周凡正好落进了他的怀里。
  “你们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在下落的时候，穆远山借机看了一眼身后的状况。
  他知道树木能暂时挡住泥流，也知道泥流迟早会冲垮树木，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巨大的山石撞毁了一切，泥流更是紧跟在山石后面，一边推动山石继续前进，一边在山林里肆虐，企图涌进林间的每个角落。
  那些倒下的大树现在也成了泥流的帮凶，它们用泥浆缠裹着，被迫去撞击那些尚且完好的树木，替泥流开辟出了更多的道路。
  “给我差不多就得了。”
  之前，穆远山找到周凡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泥沼。
  现在，那里是红儿的葬身之处。
  “穆叔，是你吗？”
  在穆远山的前方，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草丛中，并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除了张稻还能是谁？
  “怎么就只有周凡？穆…儿……”
  张稻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从自己身后赶来的穆远山。
  看着被穆远山抱在怀里的周凡，张稻的脸上先是疑惑，然后才是凝重和同情。
  哪怕现在到了深夜，四周已经暗得出奇，甚至还有雨幕作为屏障，可周凡衣衫上的血迹依然刺眼。
  这是最完整的答复，即使张稻想不出过程，也不妨碍他猜到结果了。
  “老子刚才不是叫你要用全力跑下山的吗？”
  穆远山没有回答张稻，他甚至都没有让对方把话说完，追上来就是一顿大骂。
  有些情绪是要及时发泄出去的，免得在心里憋久了，成了心病。
  “你怎么才到这里？莫非是在散步吗？”
  穆远山三两下就追上了张稻，说话间就已经超过了对方半个身位。
  “老子用一只脚都比你快。”
  “我这就是全力了。”
  面对穆远山的问责，张稻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同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他了解穆远山，就像穆远山同样也了解他一样。
  以对方的个性来看，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同情安慰，而是一场争吵。
  一场能让穆远山发泄出内心里所有不满的争吵。
  “今天忙了一整天，直到现在我都没吃上任何东西，哪儿还有多余的气力。”
  其实穆远山没有猜错，在他离开后，张稻并没有立刻动身。
  因为张稻不明白穆远山为什么会这么急迫，直到他亲眼目睹了山上正发生的一切，才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
  “磨磨蹭蹭的，你还有理了？”
  穆远山调整了一下周凡的身体，将对方又重新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怀里抱着远没有在肩上扛着灵活。
  “你是没吃东西，难道我就吃了？我都能保持体力，你怎么就不行了。”
  就在穆远山一边说教一边逃命的时候，巨石经过一路的冲撞之后，已然到了两人身后。
  “穆叔，怎么办？”
  张稻没有回头，但他已经能感觉到了，泥浆正不停地溅在自己的腿上，腰上。
  “我们就要被压死了。”
  飞溅而起的泥浆是巨石滚动时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