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云幕渐渐合拢，刚才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不留一丝痕迹。
  “远山。”
  趁穆远山还没走远，康椋滩出声叫住了对方。
  他本来还想撑起身子，强迫自己站起来的，不过被周凡及时拦住了。
  “康叔，别乱动。”
  周凡的反应算是快的了，虽然成功制止了康椋滩的行为，但还是让伤口裂开了。
  鲜血如墨，侵蚀着裹着草药的细布条，也侵蚀着康椋滩的性命。
  因为毒药的关系，那道狰狞的伤口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没有愈合过，只是被穆远山用细布条强行按压在了一起。
  “我就离开一会儿，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听见康椋滩在叫他，穆远山的身子停顿了一下，但他始终没有转过身去。
  顶多就是侧着脑袋，不过，也只能让康椋滩看见他侧脸的一部分。
  这个角度，两人的视线没有交集，谁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和自己说话。
  悲伤的情感在心里压抑得久了，眼中的泪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叛逆期。
  穆远山明知道自己不能流泪，至少不能在康椋滩的面前，可越是强忍着，眼泪就越止不住。
  “你在哭吗？”康椋滩试探着问道。
  穆远山此时是背对着他的，矮胖的身影看起来和平常没两样，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可康椋滩的直觉却在不停的告诉他，这个他认识了半辈子的朋友正在哭泣，为他而哭。
  直觉，永远是对的。
  “常在风里逛，哪有不迷眼的。这不是因为风大嘛。”
  穆远山说着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把一切都归咎于风。
  脸上的泪水越擦越多，慢慢的打湿了穆远山的袖口。
  这样的借口，谁会相信呢？雨中的风要刮到什么程度才能扬起沙尘？
  “看来那沙子还不小啊，能让你哭成这样。”
  康椋滩没有揭穿穆远山的谎言，看着对方局促的样子，他反而轻松了许多，腰间的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是把你砸疼了吗？”
  “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穆远山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了，周身的气势也开始陡然攀升，仿佛某种蛰伏他体内的东西苏醒了。
  他是刻意这么做的，只有拿出杀人的姿态，自己说话的时候才不会带着哭腔。
  “没别的事儿我可就先走了。”
  “只是想对你说声抱歉。”
  康椋滩苦笑着，嘴角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些血丝，他快熬不住了。
  “咳咳……”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说话也成了一件让康椋滩痛苦的事情。
  “咳咳……我不小心…咳…占用了你的……，对…不起了。”
  蔓延至康椋滩全身的猛毒，开始抢掠他的生机，剥夺他的性命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具体过程和你的差不多。”
  穆远山很随意的将胳膊搭在了张稻的肩上。
  张稻还做不到像穆远山那样压制情感，要不是穆远山及时出手，他差点哭出声来。
  “不过都是一些小喽啰罢了，没什么可看的。”
  “呃…咳咳……”
  康椋滩张了张嘴，看那样子，应该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不过穆远山却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后再说吧，我先去给你们找些野果野菜什么的。”
  穆远山说着便抬头看了看天色，辨析着之后的气象变化。
  未来的气象直接决定了他能走多远的路，不好好观察说不定会丢了性命。
  “这一路下来老是吃干粮和野物了，某些伤员的肠胃早就受不了了吧。”
  雨水滴落在穆远山的脸上，和眼泪混在了一起。
  这样他就有借口了。
  是这场该死的雨弄湿了他的脸，和眼泪有什么关系？他穆远山从来就不会流泪。
  “就是说啊，我的肚子昨天就在抗议了。”周凡捂着肚子，故作难受的说道。
  他其实挺喜欢每顿都能吃到肉食的日子，但这个时候他必须配合穆远山。
  他们多说点话，康椋滩说得就少了，也就不会那么痛苦。
  “红儿也快撑不下去了。”
  红儿从旁边的帐篷里探出了她的小脑袋，只要是周凡说的话，她基本上都会附和。
  “主要是穆叔叔的手艺太……太别具一格了。”
  “你们俩，算是伤员吗？”
  魏傲竹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也参与进了他们的对话中。
  “怎么不是？我可是被捏碎了一条腿啊，一整条。”
  也不管魏傲竹能否看到，周凡用手夸张的比划着。
  比划出来的长度都快赶上他的身高了。
  “最短的那条吗？”
  魏傲竹的话语幽幽传来，冷淡中带着几分戏谑。
  “什么？”
  周凡刚开始还不知道魏傲竹是什么意思，可略一思索后就明白过来了。
  青涩的脸颊随即被一抹不自然的红色给占据了。
  “流…流氓，女流氓…”
  被一个年长于自己的姑娘调戏了，周凡忍不住探头朝旁边的帐篷里看去。
  魏傲竹没看见，倒是看见了脸色同样不自然的红儿。
  就某一方面来讲，红儿恐怕比周凡知道的要多。
  本该是严肃的话题，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给带偏了，之前积攒起来的气氛也在瞬间被冲谈了不少。
  看着争论的周凡他们，康椋滩微张的嘴巴慢慢闭上了，勾起的嘴角给苍白的脸庞添上了几分生机。
  生命就是这样，有的在衰老，再死去，但也有的正在长大，逐步走向成熟。
  “等我回来。”
  见康椋滩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了，穆远山这才迈出步子，和张稻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雨幕中。
  “他们走了。”
  见穆远山和张稻走远了，回到帐篷里的周凡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也不管康椋滩愿不愿意，周凡直接硬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周小子，这药不便宜吧，给我吃了不浪费吗？”
  药丸很快就发挥了效力，帮康椋滩恢复了不少的气血，脸色都变得红润了起来，说出的话语也顺畅了不少。
  但康椋滩腰上的伤口却不见有什么变化。
  “只要是给伤患吃了，就不算是浪费。”周凡笑着回答道。
  自从康椋滩受伤之后，周凡每天都会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给对方塞下一颗药丸。
  周凡本以为它能立刻治好康椋滩的伤势，但结果却只是暂时性的恢复一些生机，勉强保命而已。
  能治疗凡人一切伤势的药丸，曾两次救了周凡，可对毒药却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