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椋山上，雀树下，老僧口念佛号，已然入定。
  “和尚，你为什么要帮他？”
  老人盘坐在雀树上，面向永乡，背对着老和尚，同时也背对着大道上的周凡。
  即便目光没有看向那边，但自己身后所发生的一切，老人都一清二楚。
  “莫非你看上他了，要拉他入伙。”
  “非也，非也。”
  老和尚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大道上，被死人的血液吓傻了的周凡，脸上久违的出现了一丝笑容。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没钱造塔，便只能救人了，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积攒自己的功德罢了。”
  关于凡人的定义，世家和修真者有着明显的区别。
  对于修真者来说，只修心法不炼神魂的人，是凡人。境界没有突破蜕凡境的人，也是凡人。
  而对于世家来说，只要体内没有积聚出灵气的，一律都算作凡人。
  周凡服下的药丸只对凡人有用，这里所提及的凡人显然是以世家的概念来区分的。
  “嘿嘿，积攒功德，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老和尚的回答非但没让老人满意，反而还引来了对方的嘲讽。
  “那被你害死的人又算什么？还有那些快要死掉人，你怎么不救？”
  “佛陀可渡有缘之人，却难渡无缘的众生。”
  周凡体内既然有了灵气，药丸就已经对他没有效用了。
  他的腿脚能够恢复，完全是因为老和尚借着周凡吞下药丸的那一刻，为他施展了恢复伤势的法。
  这才有了周凡击杀黄脸瘦子的一幕。
  “他们心术不正，背负的恶业太多，就连贫僧也无能为力，只能在事后为他们念经超度。”老和尚淡然的说道。
  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事无巨细，只要是让灵气产生了波动的，就都逃不出老人的感知。
  在老和尚施法的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虽然自己曾说过仙不扰凡这样的话，但他也没有阻止老和尚的行为。
  反而偷偷将自己的灵力也混在其中，更加完善了老和尚的法。
  当然，老人的这些小动作，老和尚是没有发现的。
  “是我小瞧你了，你和那些发下宏愿，扬言要渡尽天下人的和尚不同。”
  老人没有回头，依旧目视着前方的永乡，比起身后的和尚，永乡里的人们似乎更能吸引他。
  “你，很好。”
  “施主谬赞了。”
  老和尚再次闭上了双眼，又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希望施主在和贫僧交谈的时候，可以看着贫僧，施主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失仪了。”
  “老子失仪？你有资格和老子说这种话吗？”
  听到老和尚的话，老人气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幸好有一截树枝及时护住了他。
  “你光着屁股赖在老子的地盘上不走，居然还敢说老子失仪，信不信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佛祖。”
  一股威压从老人身上爆发出来，其中蕴含着他的怒气，其威势堪比之前天地给老和尚施加的压力。
  “施主道法大成，修为更是高深莫测，但秉性和心境却差了太多，他日恐怕会带来祸患。”
  老和尚保持着入定的姿势，在威压中岿然不动，。
  他明白，老人不过是在吓唬自己而已，对方若真想要他性命，根本就用不上这么大的阵仗。
  “贫僧这般样子虽然不雅，但施主看得久了，也该习惯了。”
  “一个干瘦和尚的身子有什么好看的？老子不想看，你快把衣服穿上。”
  老人自知自己刚才的言行有些失态，于是慢慢收敛气势，对老和尚连连摆手，一脸的嫌弃。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慧远，本不是这中洲的修士，家乡远在东洲。”
  老和尚又念了一遍佛号，全身上下泛起点点金光。
  “为了戒骄戒躁，磨练意志，保持虔诚隐忍的心态，贫僧特效仿前人先辈，行那苦行之道，这期间游历的名山大川不计其数，见识的同道门派数不胜数，降服妖魔鬼怪更是多如牛毛。”
  “这一路下来，多数的时候都是靠着化缘来维持生计。”
  “呃……”
  听老和尚说了一大堆废话，老人算是知道了对方的法号和来历，只是……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问你了吗？我就叫你穿上衣服而已，谁让你介绍自己了？”
  “唉~”
  慧远和尚长叹一声，然后站了起来，金光也变得愈发明显了，并开始在他全身各处游走。
  “贫僧这一路苦行，多数的时候都是靠着化缘来维持生计，没有准备多余的僧衣。”
  听到这里，老人总算明白慧远和尚的意思了，原来对方是没衣服穿了，不是有意想光着身子的。
  “没衣服你早说啊，犯得着在我这儿赖这么久吗？”
  老人无奈的说到，从手上的戒指里挑了一件合适的衣服，丢给了慧远和尚。
  “多谢施主。”
  慧远和尚接住衣服，也不管样式如何，直接套在了身上。
  “行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还不等慧远和尚穿戴完毕，老人便将身子转了过来。
  之前慧远和尚无衣蔽体，老人一直背对着对方，现在他终于有勇气面对慧远和尚了。
  “别打扰了我清修。”
  “贫僧还想向施主讨要一物。”
  整理好了一切，慧远和尚向老人行了一礼，身上的金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耀眼了。
  “你还想要什么？”
  老人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的看着慧远和尚。
  他本以为慧远和尚是为了遮挡身体才唤来佛光的，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恳请施主能将这棵菩提树，以及树下那枚菩提子交予我，我愿日夜为施主诵念往生咒，助施主早日轮回。”
  话音一落，雀树上的枝叶竟自行断折，纷纷向树下的老和尚涌去。
  “死秃子，你休想。”
  断枝碎叶中，一个小男孩的身影显现了出来，挥舞着拳头向慧远和尚冲去。
  “老子哪儿也不去。”
  “小娃娃长得真是俊俏。”
  慧远和尚笑吟吟的打量着小男孩，任由对方的小拳头殴打自己。
  “只可惜没有跟对人，少了几分教养。”
  百年生的菩提树，诞生的灵智最多也不超过十年，对老和尚没有任何威胁，他唯一需要防备的就只有那个看不穿修为的老人而已。
  面对老人，慧远和尚没有胆怯，虽然对方的修为远胜自己，但自己的功法刚好是对方的克星。
  每当小男孩的拳头打中慧远和尚，就会有一缕佛光借机游走到他的手上，化作锁链，企图禁锢住小男孩。
  再加上从慧远和尚的肉身上传来的反震之力，没过多久，小男孩的双手已是伤痕累累。
  这还多亏他的本体是一棵菩提树，要是换了其它妖魔，早就魂飞魄散了。
  “回来。”
  老人看着心疼，连忙挥手扰乱的枝叶的规矩，将小男孩拉到了身边。
  “别乱动，呆在我身边就行了，他带不走你。”
  强行拘束住小男孩，老人重新打量着慧远和尚。
  “和尚，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弥陀佛。”
  撕破了脸皮，慧远和尚和老人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但双方仍旧有意的克制着自己。
  原因无他，只因为椋山里还有无辜的生灵。
  “我看见了树下的血迹。”
  雀树下，有一部分土壤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那是老人帮周凡处理伤口时挤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