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夜的春雨，无数含苞待放的花蕾在阳光的洗礼下争相吐蕊，在轻风的吹拂下展露芬芳。
  繁花似锦，给青色的椋山披上了一件五彩的衣裳。
  竹林外，人潮散去，祭拜过神明的人们重新回到了永乡，至于他们所祈祷的愿望，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自己都会忘了。
  谁又会记得，昨晚那惊天的一剑，那震耳的吼声。
  竹林里，作为贡品的瓜果蔬菜，香烛黄纸被留在了这里，仍在竹林的猎户们，开始重新布置陷阱，却对那一地的食物视而不见。
  那已经是神仙的东西了，谁人敢动，哪个敢拿。即使它们腐败成泥，也是属于神仙的。
  在竹林边缘，靠近山腰的地方，摆放的贡品更是不计其数，几乎都没了能下脚的地方。
  人们盲目的相信，越是靠近山顶，自己的心愿就越有可能实现。
  只是，没人敢走过这片竹林，爬到山腰上去，人们不知道山腰上面有什么，但恐惧依然支配着他们。
  因为凡是去往山腰的人，无论男女，不分老幼，都再也没能回来。
  竹林的边缘更像是一条界线，代表着生死。
  如果人群之中有人能鼓起勇气跨越这条界线，哪怕只是走过一个土丘，他们就能看见，在依稀的山路上多了一串脚印，那茂密的灌木下藏着无数残尸。
  再走远一些，人们就会发现，有十来个风采迥异的人正在一棵雀树下观察着他们，审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时光流逝，若白驹过隙，苍天易老，如乌飞兔走。
  明媚柔和的阳光落在竹林外的草屋上，屋边多了一簇不知名的小花，在微风中颤动着。
  此刻，虽已是午后，但亦如晨光绚丽之时，清新醉人，让人惬意。
  “那就这么决定了，周凡带七妹离开，去寻找仙门，五弟回谷镇，收敛长辈们的遗骨。”
  弟兄三人来到屋外，在周凡惊愕的目光下，周光辉从手中的戒指里拿出了桌椅板凳和糕点茶水。
  日头西移，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
  “这是什么玩意儿？变戏法儿？”
  周凡很想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看着三哥得意的神情，只好强压住了内心的好奇，用糕点堵住自己的嘴。
  “我才不问你。”周凡这么想着。
  仔细想想，从昨天到现在，除了七妹带来的食物，周凡就只吃了两颗野果，可直到现在腹中也不觉得饥饿。
  要不是五哥提起，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顿饭没吃。
  “慢点吃，别噎着了。”
  周光乾给周凡倒了杯水，看着周凡狼吞虎咽样子，只以为他是饿着了，也没有多想。
  “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哼，”周光辉冷笑道，“五弟，你可别为他担心，我看他正乐在其中呢。”
  三人成三角状围坐在桌边，吃着糕点，喝着茶水，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洒在衣衫上的感觉。
  慵懒而平和。
  这是兄弟们久别后的重逢，言行举止中，没有了曾经的随意，多了严肃和慎重。
  因为他们的话题已经从生活中的日常琐事上升到了涉及家族的地步。
  谁敢用这些事儿来开玩笑？
  “六弟，吃饱了吗？”
  饮尽杯中的茶水，周光乾准备起身离开了。
  他虽然很享受这样悠闲的生活，但家中的大小事物容不得他这么自在。
  “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我们也该回去了。”
  “等……一下。”
  周凡抬起手，赶紧拦住了周光乾，还没来得及吞下的食物，让他变得口齿不清。
  “你们……瞒着…我…有事…”
  “周凡，并不是什么事你都需要知道。”
  见桌上的糕点都吃完了，周光辉甩动袖袍，利用袖袍带起的风，将桌上的残渣吹落。
  “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
  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周凡才开口道：“可你让五哥回谷镇是什么意思？不怕被瞿家发现吗？”
  “以前怕，所以我们到了永乡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瞿家找到。”
  没等周光辉开口，周光乾率先说话了，他了解三哥的脾气，若是等到三哥说话，恐怕会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但现在不用了，我和三哥分析过了，瞿家应该和我们一样，也是受害者。”
  “怎么分析的？若是出了差错，后果由谁承担？”
  周凡不依不饶的说道，脑海里想起了那晚鬼灵说过的话：“为了一个废物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不对，周凡猛地摇了摇头，不是这句。
  “整着谷镇的存亡也不过在我一念之间而已，周家算得了什么？”
  是了，那只鬼灵有灭掉整个谷镇的能力，完全不用和瞿家勾结，周凡当时就觉得奇怪，只是那时的情况让他来不急细想。
  而且这三个月以来，路经永乡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是从谷镇的方向过来的，就好像整个谷镇都消失了一般。
  “昨晚的妖魔，在死之前不是说过了嘛，谷镇四万生灵均在一夜之间化成了白骨。”
  说到白骨的时候，周光乾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
  化成白骨，这可不是什么好死法，为了让他们逃走，长辈们临死前不知受到了多大的痛苦。
  “瞿家的人若是没死，就不够四万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周凡自然已经明白了，瞿家的下场恐怕还不如他们。
  “原来如此，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谁也说不准谷镇里还有没有妖魔。”
  周凡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恨了瞿家这么久，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了。
  弟兄三人终于弄清楚了，三个月前在谷镇发生的一切，虽然那并不是全部，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至于消息的真假，他们并不担心，毕竟，有谁会向即将被自己杀掉的蝼蚁说谎呢。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走吧。”
  将桌椅板凳和茶具都收回戒指之后，周光辉开始催促周光乾离开。
  “六弟，时候不早了，我和三哥就先回去了，”周光乾向周凡道别，“等七妹收拾好了行礼，我们再来。”
  “嗯。”
  周凡点点头，目送着兄长们离去。
  “谷镇……”
  直到兄长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周凡才握紧了拳头。
  他也希望能亲自去收敛长辈们的遗骸，可他不能去，因为他已经不是周家弟子了，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