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外，队伍已经排到了一里地外的大道上，可人们丝毫没有因为等待而不耐烦，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和自己认识的人相互聊天唠家常，话语中无不透露出对神仙的向往。
  “周家这次可是撞了大运了，要不是有神仙出手，现在恐怕连渣子都找不到了。”
  嘈杂的说话声在周围响成一片，而原本栖息在这附近的动物们却没了踪影，不知躲去了哪里。
  “这算哪门子的大运，”人群中有声音反驳道，“谷镇可是被妖魔盯上了，他们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逃到咱们这儿。”
  话题一出，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
  “话不能这么说……”
  “的确……”
  “我觉得吧……”
  “俗话说，塞翁失……”
  ……
  竹林外变得更加热闹了。
  此刻，周凡正坐在人群边上，仰视着他面前的椋山，目光所至，刚好可以看见雀树的树冠。
  “结果，您还是拒绝了。”
  周凡昨晚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语，都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无不是希望能够打动老人。最后他更是长跪不起，以此表明决心。
  这一跪，就是一夜。
  “被看穿了吗？是我自作聪明了。”
  可直到晨光熹微之时，周凡也没能等来他想要的结果。
  “孩子，这衣服还合身吧。”
  第一个发现周凡的是一位老妇人，她腿脚不好，是被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背来的。
  少年脸上的伤疤给周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是我孙子去年穿的衣服了，有些破旧，用的料子也不好，不过还是很耐穿的。”
  衣服是由麻布做的，穿在身上有一种刺痛感，比周凡往常穿的衣服不知差了多少倍，这样的衣服让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但面对老妇人的询问，周凡还是选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表示衣服很合身。
  “能有件衣服穿就不错了，我可不敢挑三拣四。”
  “快坐下，你现在还不能站起来。”
  看着周凡站了起来，老妇人赶紧扶着他坐下。
  “腿要是废了，你得后悔一辈子。我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不好，为了讨生活才没顾得上身体，你可不能这样。”
  “嗯，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周凡一边敷衍着老妇人，一边盘算着怎么离开。
  清晨是感应灵气的最佳时机，周凡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若不是运转功法需要做到沉心静气，他甚至连屋子都不愿意回。
  可四周都是等着拜神仙的人，只看见还有人正在往这边赶来，却见不到一个要离开的人。
  可以想象，周凡若是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离开，那就是有意亵渎神明，到时候每人一口唾沫就足以将他淹死了。
  “待会儿一有机会，我就混进拜完的人群里，跟着离开，”周凡暗自盘算道，“现在只希望不会耽搁太久。”
  “孩子，我上了年纪之后话也变多了，你不会嫌我啰嗦吧。”
  老妇人坐在周凡身旁，把双手放在拐杖上，让拐杖直立在自己身前。
  “没有，您这么照顾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周凡摇了摇头，目光依然看着雀树的方向，寻找着老人的身影。
  “我只是在想，那位神仙能不能实现这么多人的愿望。”
  “所以你半夜就来了，只为了让神仙能早点听见你的心愿？”
  老妇人和蔼的看着周凡，然后顺着周凡的目光，也往椋山山腰看去。
  “是的，一听到神仙的声音，我就立刻赶到竹林边上了，不过，神仙没听见我的愿望。”
  层叠的山峰高耸入云，在那片湛蓝的天空下不知屹立了多少年月。青翠的树木，葱郁的嫩草，还有那含苞的花蕊，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
  只有自己，脸上多了些皱纹，发间染上了霜华。
  “我都老成这副模样了，椋山看起来却还是这么年轻。”
  人一旦变老，就会忍不住感慨岁月的流逝。
  “孩子，你家在永乡哪个地方，我看着你挺面生的，应该不是住在南边的吧。”
  “不是，我不住在乡里。”
  周凡给老妇人指了指自己住的屋子。
  用土石和白茅根搭起来的屋子显得极为简陋，屋子离竹林不远，周围却连像样点的栅栏都没有，想必应该是最近才搭好的。
  “我是最近才搬来永乡的，因为没钱买房子，就自己在这边搭了一个。”
  屋子的结构明显不对，土石混合的比例也大有问题，屋子外墙上掉落的泥土就是证明。
  “你父母呢？他们怎么舍得让你住这儿？”
  老妇人看了看不远处的屋子，又看了看身边的周凡。
  自己的孙子应该比周凡要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为了照顾年迈的自己，整天都呆在山林里，虽说有熟人帮衬着，但危险也是少不了的。
  可周凡却是直接住在这边的，连个像样点的房子都没有，指不定哪天就被山里的野兽给吃了。
  老妇人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一想到这里，眼里就泛起了泪花。
  “我娘死得早，我爹也在三个月前去世了。”
  “你受苦了，不如和我到乡里去吧。”
  老妇人伸手摸了摸周凡的脑袋，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晚辈。
  “就和我住一块儿，好好学一门手艺，哪怕没有猎户赚钱，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将来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大多数年老的人总是喜欢在对晚辈说教的时候摸对方的脑袋，这种做法让周凡很不适应。即便是父亲也从来没有这样对他，更何况是一位初次见面的老妇人。
  周凡本想要躲开，可当他看到老妇人眼中有泪的时候，就任由她将手放在了自己头上。
  “您待人真好，某个老头要是能达到您的一半就好了。”周凡暗自嘀咕道。
  “不麻烦您了，我很喜欢这里，暂时不打算搬去乡里。”
  周凡拒绝了老妇人的好意，虽然他无法分辨哪里的灵气更多更活跃，但想也知道，临近椋山的灵气肯定比永乡要强不少。
  “不过，我下次去永乡的时候，一定去拜访您。”
  “好。”
  老妇人收回了手，哪怕被周凡拒绝，她也没有生气，仍旧和蔼的笑着。
  “我家在永乡南边，你到了那里，向那附近的人打听张稻家就能找到我。”
  “张稻是……”
  “是我孙子。”
  就在老妇人和周凡说话的时候，刀疤少年从竹林里跑了出来，围堵在外面的人被他轻易避开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脚步。
  “奶奶，陷阱被拆得差不多了，林老太不仅给了赏钱，还答应让出了力的猎户们可以先去拜神仙。”
  “好好好，”老妇人连连点头，然后有对身旁的周凡说道，“孩子，那我就先走了。”
  “您慢走。”周凡点头道。
  “你也是要去拜神仙的吗？”
  刀疤少年将老妇人背了起来，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周凡，面露不悦。
  “怎么连个贡品也没有，是打算让神仙给你上贡吗？”
  “呃，出门走得急，忘记了。”
  听了刀疤少年的话，周凡仿若从梦中惊醒了一般。
  这个理由正好可以作为他离开的借口，想到这里，周凡也不耽误，直接就往自己的屋子跑去。
  “我马上回去准备。”
  走的时候，周凡还不忘冲身后喊几句。
  “王姨，那是谁啊？”
  这时，矮胖猎户也从竹林里出来了，看着周凡的背影，露出思索的神色。
  “一个孩子，看着和小稻差不多大，”老妇人解释道，“他父母都去世了，一个人住在这边，你们平时在山上都帮衬着点。”
  “帮衬，肯定要帮衬，”矮胖猎户点头道，眼睛依然盯着周凡，“毕竟又是一个很会跑的小屁孩。”
  竹林边上，高大猎户的目光徘徊在周凡的脚上，直到周凡进了屋子。
  “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