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有很多话想要问你呢，后生。”
  老人捋着胡子，笑吟吟的看着周凡，一道幽蓝的光芒隐匿在老人眼中，在周凡看不到的角度下，一闪而逝。
  “你有话就直说，别卖关子。”
  周凡拉扯着衣袖，不止一次的试着挣脱老人的双手，却都以失败告终。
  “说得我好像活不过今晚似的。”
  “淅淅沥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色中的椋山仍笼罩雨雾中。
  “嘿嘿，后生，你这可就误会了，黑夜只能困住你，但要不了你的性命。”
  老人主动松开周凡的手肘，示意他看向周围。
  “能活到什么时候，全看这场雨，等雨停了，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重获自由的周凡猛地站起身，他要赶紧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只要离这个老小子越远越好。
  可当他环顾四周的时候，想要离开的冲动却消失不见了。
  周凡失去了方向，找不到来时的路了，仔细回忆，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刚才我就应该下山的，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到家了。”
  周围的一切，周凡越看越惊，越看越陌生。
  直觉让他坐回树下，可他看老人的眼神却变了。
  那分明是一种怨恨的眼神。
  “是你在害我。”
  雨雾遮掩着山中的一切，黑夜成了它最可靠的帮凶。
  在人迹罕至的山腰上，白天随处可见的景象，一但到了晚上，个个都凶相毕露。
  “后生，说话注意点，我可是让你多活了一阵子，要不是我，你已经死了。”
  看着周凡的眼睛，老人挺起腰杆，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果然是个废物，救只畜生也比救你强。”
  “有你这样的晚辈，你的家族迟早要衰落，你父母是怎么教养你的。”
  老人不但把周凡骂了，还连带着辱骂他的家人。
  想到父亲最后对自己的托付，周凡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一股怒气直往上涌。
  “哦？你害我被困在山上也算是救我？那你要想害我呢？”
  周凡主动握住老人的手腕，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哼。”
  老人冷哼一声，轻描淡写的甩开了周凡，然后在地上寻出一块石头，当着周凡面捏成了粉末。
  “我要害你，用不着那么费劲。”
  随着粉末从老人的掌心滑落，周凡的怒气也跟着消散了，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
  “我刚才，怎么了？”
  老人的身手，周凡是见识过的，自己在他面前还真就和泥捏的没什么区别。
  自己哪来的勇气，敢这么和对方说话，倘若对方心生杀意，自己可就真的死了。
  “后生，记住刚才的感觉吧，那叫恐惧，恐惧到了极点则是愤怒，能让人失去理智的愤怒。”老人拍掉手里剩下的粉末，说道，“生在世家，想来很少能体会到吧。”
  入夜后，山里的温度又降低了不少。
  山中的一草一木在风雨中摆动着身姿，相互拍击彼此，它们张牙舞爪的站立在黑夜里，仿佛化作鬼魅，等待着经过它们身边的猎物。
  周凡拉紧衣衫，但那层被雨淋湿的单衣却给不了他温暖。
  “咕…咕……”
  饥饿，紧随着寒冷，接踵而至。
  周凡再次向周围看去，随着身子的颤动程度不断加大，他心里明白，不下山是不行的了，再拖延下去，自己恐怕会冻饿而死。
  身边的这个老人怎么办？要劝他跟我一起走吗？
  “拿去吃吧，可别嫌少啊。”
  还没等周凡开口，老人先说话了，他手里攥着两个野果子，慢悠悠地递到了周凡面前。
  “这是我刚在地上摸到的，雀树开花都难，要结果更不容易，你算是有口福了。”
  “多谢。”
  周凡接过野果，小心地剥开外面的硬壳，生怕伤了内里的果肉。
  一时间，香气四溢。
  黑夜里看不清野果的样子，周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饥饿的催促下，他连忙将野果丢进嘴里，迅速咀嚼。
  老人在黑暗中看着周凡，深邃明亮的目光里夹杂着足以融化冰雪的暖流。
  那是长辈用来看晚辈的眼神。
  周凡吐出果核，正准备吃掉第二颗的时候，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忍受着腹中的饥饿，慢慢把野果递了回去。
  “这颗您吃。”
  “穷讲究，吃个东西都这么磨蹭，老子看你还是没被饿着。”
  第二颗野果连壳带核，被老人强行塞进周凡的嘴里。
  “咳咳……”
  吃下两颗野果后，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凡感觉身体逐渐暖和了起来，感觉身上的衣物都有些多余了。
  “后生，我还有话没说完，你想听吗？”
  云层背后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刹那间，椋山上亮如白昼一般。
  “轰隆隆~”
  紧接着，雷声响起。
  春雷，来得迟了。
  “想。”周凡点头道。
  “我将你留下，是因为你的腿伤，雨天路滑，道不好走，你即使能到山脚，也躲不过猎户们的陷阱。”
  “是。”
  凭借着的雷芒，周凡终于找到了来时的路。
  “还有，这椋山山腰上，妖魔邪祟，山精魅怪多得是，就连我们身后的这棵雀树指不定什么时候也能化作精怪，”老人抬头看向天际，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所以猎户们都不敢来这里捕猎，你来这里，不是找死吗？”
  “我来的这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啊。”
  周凡挠了挠头，经过老人的解释，他总算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莽撞了，自己没死已经算是撞大运了，之前受的苦和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妖魔怕雷，提前躲起来了，是这场雨救了你。”
  云层后，雷电再次闪烁。
  山风吹起老人苍白的须发，他的衣摆也跟着飘动起来，苍老的脸上多了一抹随性，少了几分疲态。
  “轰隆隆~”
  雷声响起，在山间回荡，回应着老人的话。
  “可雨，终究是要停的。”
  “晚辈周凡，见过前辈，”冷静下来之后，周凡端正身姿，重新向老人施礼，“之前晚辈礼数不周，还望前辈见谅。”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周凡要在看不出来，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人的身手，驱寒的果子，还有那道骨仙风的模样。
  他说不定也是位神仙。
  “晚辈仰慕仙家道法已久，但不得其法，求前辈收我为徒，让我侍奉左右。”
  “呵呵，你这后生，又误会了，”老人轻捻胡须，笑道，“我不过是一个猎户，子女不孝，不愿给我养老，我才来这里寻死罢了。”
  “求前辈收我为徒。”
  周凡跪倒在老人脚边，大有长跪不起的气势。
  老人虽然拒绝，但没有立刻离开，说明还有机会，藏在骨子里的那份倔强不予许周凡放弃这个机会。
  这次错过了恐怕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成仙之人，哪是那么容易就能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