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周光凡将书里的内容记下之后，发现父亲正看着那个仍在燃烧的长明灯出神。
  “爹，”周光凡推了一下周郁兴的胳膊，把书递了回去，“孩儿都记下了。”
  “全都记下了？”周郁兴接过书，问道。
  “全都记下了。”周光凡点点头。
  “那就好。”得到儿子肯定的回答，周郁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书。
  周家家传功法，无梦经。
  “比我当年要快得多，至于它，”周郁兴眼中带着几分不舍，将书丢进长明灯中，“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爹，你为什么要把它烧了？它不是我周家立足之本吗。”周光凡连忙上前准备把书抢出来，却被周郁兴给拦住了。
  “你不是已经把它背下来了吗，”周郁兴淡然道，“立足之本，有一个就够了。”
  灯中的火焰慢慢吞噬着书中的一切，一页又一页在父子二人的面前化为灰烬。
  看着灯中的灰烬，周郁兴的心里犹如刀割一般，先祖传下来的东西在他祖父那一辈就已经消耗殆尽了，也是在那个时候，周家开始衰落。
  到如今，更是连自家的功法都不得不烧掉，以免落入他人之手。
  “爹，莫非家族保不住了吗？”周光凡此时的心情有些沉重，但更多的却是愤怒，“明明是瞿家有错在先，他们凭什么对我们动手？”
  “是啊，错的是瞿家，付出代价的却是我周家，至于凭什么，”周郁兴深吸一口气，道，“当然是凭我周家太弱，容易对付了。”
  “可错的是他们。”周光凡握紧拳头，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不，”周郁兴摇摇头，说道，“错的是我们。”
  “错的是……”周光凡愣住了，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做错什么了吗？”
  “傻小子，别多想，这和你没关系的，”周郁兴说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每天都有人打破规则，然后再建立新的规则，只有弱肉强食是这世上永恒不变的法则，而弱小，就是错误。”
  “可我们和瞿家的交情不是一直很好吗？”
  “我们和秦家的关系也不错，可你知道秦家答应帮我们的条件是什么吗？”周郁兴问道。
  周光凡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摇头道，“孩儿不知。”
  “四成，”周郁兴伸出四根手指，平静地说道，“秦家要我周家四成的产业，光是一个秦家就要四成的产业，秦家之外，还有赵家和方家，你觉得他们又会要多少呢？”
  周光凡没有说话，面对父亲的问题他迷茫了，他不知道四成产业具体是多少，但他已经明白父亲想告诉他什么了。
  周家，没救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是我们该怎么办，而是你该怎么办，”周郁兴摇摇头，指着周光凡的胸口，道，“你现在是周家的立足之本，谁都可以死，只有你不能。”
  “我？那爹和各位叔叔呢？”当周光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父亲的行为和态度早已说明了一切。
  “呵呵，”听到儿子的问题，周郁兴笑了，笑声很轻，“天塌下来，自然要有个子高的去顶着，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周光凡不知道的是，多年以前，也有一位少年在这条密道里问过同样的问题，就连他得到的答案都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答案，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年的少年已经成为了现在的周家家主。
  “爹会死吗？”周光凡静静地看着周郁兴，但周围的烛光太暗了，无法让他看清父亲的脸。
  “你瞧，”周郁兴示意周光凡看向灵位牌左边的长明灯，说道，“在上一次我周家逢难的时候，先祖留下的这盏长明灯便熄灭了，那时的周家只剩下了四个人，那就是我和你的三位叔叔。”
  听了周郁兴的话，周光凡的眼睛不由的看向了灵位牌右边的长明灯，微弱的火焰矗立在灯芯上，静静地燃烧着，偶尔还会有一两颗火星从火焰里蹦出来，发出噼啪的声音。
  “右边的长明灯还亮着，这又说明什么？”周光凡终于感到一丝安心，至少现在的局面比起以前要好得多，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是啊，灯还亮着，但火焰已经变得很微弱了，”周郁兴说道，“就像现在的周家一样，稍微有一股强风就能把它吹灭。”
  周郁兴没有直接回答自己儿子的问题。
  “好了，我们出去吧，别打扰了先祖休息。”还不等周光凡再问，周郁兴已经转身离去。
  周光凡跟在周郁兴的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有太多的话想对父亲说了，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凡儿，”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异常，周郁兴先开口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伤得比较轻的地方已经完全好了，严重的地方也已经开始结疤，不会再疼了，”周光凡说道，“也不知道那个大夫用的什么药，竟然能好得这么快。”
  “是挺快的，”周郁兴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说过要杀掉那位大夫全家，“今晚你能活下来的机会也就大了一些。”
  “我会小心的，爹也要小心才是。”周光凡捏紧了系在腰间的储物袋。
  他还不知道储物袋的珍贵之处，只是把它当做父亲留给他的恋想。
  “把它藏好了，”周郁兴发现了周光凡的动作，说道，“在你没有自保的能力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有储物袋，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我知道了。”周光凡答应道，连忙把储物袋塞进衣服里，贴身放着。
  “还有我给你的那些药丸，只要没死，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治好，”周郁兴说道，“你三叔当年为了得到它们，可是费尽了心思，今天倒是便宜你了。”
  “这药这么厉害，不如爹也拿一些去吧。”周光凡听了，赶紧从怀里拿出瓷瓶。
  “不用了，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周郁兴制止道，“这药已经对我没用了。”
  “怎么会……”
  “这药虽然厉害，但只对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有用，”周郁兴说道，“你还没有开始修炼，自然可以服用，否则我也不会把这么好的药交给你。”
  “那……”周光凡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周郁兴已经走出密道，对他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和不久之前进密道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先出去吧，别忘了今晚的宴席。”
  “是。”周光凡只能把话憋在心里，慢慢退出了屋子。
  密道深处，长明灯中的火光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