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过去与未来(31)
作者:金棕      更新:2021-06-05 21:15      字数:2835
  那个眼神,让希言觉得自己已被剥光,深幽平静,在他的俯视之下,希言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打在唇上,嘴里隐约有血腥味儿,不知道是刚刚咬破了,还是方才摔的。
  “怎么办?”
  他突然开口,伸手戳一下希言的眼珠,希言闷哼一声,强忍着痛。
  “怎么办?今天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你却来了。”
  他叹了口气,手无意识地拽着橡胶手套的边缘,拉紧,松开,拉紧,松开,橡胶崩在皮肉上,声音发钝,一下一下。
  希言眼皮发颤,一只眼有些睁不开,模糊着能近距离看到他肋骨处的刺青,以及他手腕上那块表,但始终看不清时针和分针。
  “咱们来玩一个五分钟的游戏,临时加的。”
  他眼角浮出两道笑纹,然后挑眉看着希言,希言恍惚不知是什么意思,他旋即抬手又抽了希言一巴掌,“你要回答我,是你跑来要跟我玩游戏。”
  “我不玩游戏,你杀了我,杀了我——”
  希言咬牙愤恨,不想再被戏耍,反正活不过今天,何必弯弯绕绕。
  “我不杀人,刚才那个小姑娘也是自愿跟我玩游戏,她只是输了而已。”
  只是输了而已……希言毛骨悚然地望着那个男人,他面对着她时仍旧戴着口罩,淡定从容,希言心中怒火遽然蹿起,超越了恐惧,她扯着嗓子喊道,“是你杀了她,你亲手杀了她,我知道你还会杀了我,可是你逃不掉的,警察会抓到你,警察一定会抓到你,你这个凶手,你杀了她,她死了,她死了……”
  “闭嘴。”
  那个男人朝希言脸上挥了一拳,希言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安静,火花噼啪炸开,皮肉烧焦的味道更浓了。
  “你为什么不乖乖跟我玩游戏?你赢了就可以走了。”他似很懊恼,“现在还怎么玩?你看起来太脏了,一点都不好看了,游戏只能结束了。”
  仍是粗暴的拖拽,希言再也忍不住,低声痛叫,身子受猛力甩脱,却没有撞到硬邦邦的地面,反倒柔软,希言骇然发现自己被扔在宁秋月身上,她惊叫出声,连忙往一旁滚,只觉得宁秋月身上滚烫,希言知道那不是体温,而是被炉火烘烤导致的。
  希言双脚蹬地,疯了一样想要远离宁秋月,那个男人被她的叫声冲击,变得十分烦躁,随手捡起竹片朝希言抽打过去,希言便叫得更大声,乱滚乱爬,痛与恐惧将她淹没。
  他想叫希言立刻安静,但对话显然已不管用,他将手中竹片较为尖利的那一端捏在手里,抓住希言刺了过去,这一下刺在希言的肚子上,她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汹涌的痛还未袭来,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肚子,看那鲜血喷溅在他手臂上。
  希言安静了,他很满意这个结果,拿那竹片又连刺了几下,看希言彻底不动了,他将竹片丢进火炉,捡起宁秋月那条小雏菊的裙子擦掉手臂上的血迹,然后用那条裙子将希言的脚和宁秋月的脚绑在了一起。
  他在土楼内巡视一番,似乎收拾了什么东西,最后穿上之前叠放好的白衬衫,看了看手腕那块表,吹起口哨,脚步渐远。
  希言的记忆就到这里,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在医院了。
  警察说,是附近的小混混报的警。
  希言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父亲高山,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堆满焦灼,他连声喊“言言”,希言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身体不听使唤。
  案子在林远轰动一时,瞒也瞒不住,但陈梦实眼看不久与世,陈家人哪里敢告诉她,幸而她病重在床,出不了门,听不到外面的消息,而陈青山夫妇就没那么容易骗了。
  陈朔本来撒谎说希言跟表姐陈安文一起去美国了,可陈青山和俞辰光都不是老糊涂,希言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母亲病重,她怎么可能会丢下陈梦实去美国,加之警察上门,陈朔只好吐露一点实情,说希言逃跑的时候受了点伤,伤在脸上,怕梦实看见了伤心,所以留在医院养伤。
  实在不敢叫老两口看见希言那副样子,若真瞧见了,就怕俩老的当场就要犯病,家里已有一个陈梦实了,陈朔暗地里落泪,当着家人面儿绝不敢红眼眶。
  怕陈梦实起疑心,高山白天只能寸步不离守着陈梦实,医院里有洪晶玉陈安文母女照应,高山晚上再去医院守着女儿。
  陈梦实知道希言跟陈安文一起去了美国,还跟高山商量希言以后留学的事儿,高山心里苦涩,脸上强颜欢笑,劝慰妻子不必挂心,保证一定会照她说的做。
  那段日子,希言整个人浑浑噩噩,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突然有一天她从医院溜出去,所有人急得满城找,怎么都找不着她,最后在公墓找到了人,她在宁秋月的墓前坐着,了无生气。
  警察说,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宁秋月已经救不回来。
  希言后来偷听他们说话,说宁秋月当时半边身子已经烧坏了,他们直接解开那条绑缚着她们两人脚的裙子,立刻送希言去医院。
  希言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伤口集中在肚腹,未伤及肺脏,但子宫受损,需前后做三次手术,只是随后母亲陈梦实离世,希言拖着不肯配合治疗,再到后来神经衰弱,整日在家闭门不出,接二连三,高山很快又再婚,希言脾气变得暴躁,谁都靠近不得。
  陈安文因此事自责,如果不是她叫希言带笔记给宁秋月……但后悔无益,她无意中偷听医生和母亲谈话,医生劝一定要让希言继续做手术,否则可能会影响以后生育。
  洪晶玉吓得毫无主意,立下就要找陈朔商量,却被女儿陈安文拦住。陈安文说,姑姑刚走,现在告诉爸爸告诉爷爷他们,言言以后可能无法生育,你觉得他们受得了么?
  这是件大事,早晚会被陈家父子知道,此时不告诉他们,日后难免落埋怨,这想法没有错。
  陈安文却哭着说,我不去中科大了,我去学医,我能治好言言,我一定能治好言言。
  大家都围着希言,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只有洪晶玉知道自己的女儿也受伤了,伤在心里。
  陈安文只要还有一天是希言的表姐,她心里那道伤就好不了。
  洪晶玉心疼希言,更心疼自己的女儿,陈安文从决定学医起,再也没有松懈过一天,每天除了抽时间去陪希言,剩下的生活就是学习翻资料,离家去北京上学,暑假寒假也仅回家一趟休息几天。
  洪晶玉从不敢像丈夫陈朔那样当着陈安文的面催婚,她知道,女儿心里那股劲儿还憋着,女儿无暇他顾。
  对丈夫,这一瞒就是这么多年,洪晶玉一听说希言谈恋爱了,就又喜又慌,她知道时代不一样了,有些年轻人对生孩子不怎么在意,可是万一呢,万一言言的男朋友在意呢……
  转一年就发生了希言当街刺伤人的事,她最后进了少管所,这件事给陈青山夫妇打击很大,老两口都病倒了。
  希言问去看她的陈正勤陈安文,外公外婆怎么样了,他们俩都不吭声,希言急哭了,陈正勤才松口,说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老爷子在icu躺着,老太太天天输液不见好。
  那一次,希言终于意识到,自己需要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做那个年纪该做的事,至少让家里人看到她是正常的。
  她让陈安文给她带了复习资料,说想考大学。
  这应该算不错的表现吧,希言记得一向不怎么喜形于色的大舅舅来看她,一副很欣慰的样子,他啰啰嗦嗦千叮咛万嘱咐,还请了老师每天去辅导她。
  希言的成绩不算好,陈朔本想安排她去离家近的京华大学,但高山在那里教书,加上京华大学又在本地,林远七一五案影响大,本地人闲言碎语不少,说俩姑娘一个死了,另一个其实也已经被糟蹋了云云,陈朔怕希言听到了会不高兴,最后就找吴国珍,把希言安排去g大读书了。
  去g大报到前,希言说想改姓,以后随妈妈姓。
  但凡她提要求,谁也不会反对,再说这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从此,高希言变了陈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