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光隙 - 终
作者:
吴三沉 更新:2021-06-05 17:21 字数:8827
在北的京城,却并非一派安宁。
新闻里都在报道鹭岛的灾情,看到电视网络上冰冷冷的数字,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命运扼住了喉咙。警局里也都在讨论这件事,怕是这双重灾难不能这么快地解决。
慕斯心事重重地往白牙小区开车,他最近又和司徒在住在一块儿。走出停车场的时候,他倒是愣了一下。一辆眼熟的捷豹安静地停在一边。车牌号也很熟悉,他不由得有些微惊。
赶忙去了楼上,慕斯敲了14楼亭之公寓的门。不出意外,有人来开门了。
慕斯大惊,直瞪着眼,看围着浴巾的果实。果实一脸疑惑,只感觉莫名其妙,然后随口问了一句:
“亭之不在家,你找他吗?”
慕斯定了定神,有些感慨地说:“不是找他,是找你啊。”
让慕斯坐在沙发上,果实换了件衣服走出来。
“发生什么了?”果实给慕斯倒了点水。
目光复杂地看了果实一眼,慕斯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了。
“我接下来说的事情,是后来亭之跟我说的,我就按照顺序给你一一讲了。”
果实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皱眉看向慕斯。
“你们研究所,一个叫刘澎的,用你的手机给亭之打了电话,说是你拿亭之当做病人,做了数据研究,并且写了分析报告。”慕斯叹口气,“亭之是不是sub我暂且不管,但他生性敏感,就按照刘澎的话,去了你们研究所。”
这番话听下来,果实已经面色微沉。。
“刘澎和亭之提到你写的研究报告,刘澎说你这几天并不是进行了封闭式的研究,而是去鹭岛参赛了。亭之啊,”慕斯叹了口气,“他把那刘澎教训了一顿,两人闹到了公安局,然后我才知道这件事。”
虽然面色不好看,但果实却迅速理清了这件事。
“慕斯,现在亭之不在,我只能给你简单说一说了。”果实眉心微皱,“刚开始,我确实认为亭之值得进行sub研究,但我一直在犹豫,便没有展开。有一次亭之要了我的测试题去做,我把题目收好,都放在了研究所,一直没做数据分析。”
顿了一会儿,果实说:“后来我的老师看到了这些题目,让我把量表的数据做一下。老师跟我说,量表并非精神有问题的人才做,正常人也能通过这个了解自己。那段时间,亭之因为傅脍的事情不太高兴,晚上还做噩梦。我很担心亭之的心理状况,就去计算了亭之所做测试的数据,想了解亭之的心理状况。”
说到这里,果实为难地扶了扶额头。“数据很奇怪,我怕亭之真的有些心理郁结,就整理分析了一段时间。”
说着,果实抬起头,有些痛苦地看向慕斯,“那段时间我正好进行ds实验,老师想要把亭之的数据也加进去。但我打算相信亭之,打算停止对亭之的分析,所以我做了最后一个数据之后,就写了此数据分析到此结束。但是我的老师不肯,他跟我说要么让我赶出新的命题,要么就拿这个去参赛。”
“我最近就在研究所做新的命题,手机也上交给老师了。没想到手机到了刘澎手中......他和我都是老师的学生,他一直看我不顺眼。我没想到,老师仍然想要ds报告,他留了一手,他把我的ds研究数据给了刘澎。”
慕斯愣了愣。这么说,这个老师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学生拿出很有影响的报告,并不管是谁写得,只要自己增加名利就可?
“可我没想到,刘澎能废物到这种地步。他居然去找了亭之?”果实冷笑一声,“我只知道老师把ds数据给了刘澎,和老师大吵一架,就从研究所逃出来了。于是老师让刘澎用我的数据分析赶出新的报告,然后去参赛。我没猜错的话,刘澎现在已经在鹭岛了。虽然我写了新的命题,但是老师的做法让我恶心,我懒得去鹭岛参赛,就回家了。”
听完,慕斯有些焦急地抬起头,“真是无巧不成书。你刚刚说亭之不在家,这件事发生了,你难道想不到亭之现在在哪里吗?”
当头棒喝,果实忽然想到什么。可能前段时间在研究所忙了这么久,他自己脑子都糊涂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
慕斯点头,“亭之也去鹭岛了,说要找你。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新闻,鹭岛——台风和地震一起来了,很危险。”
没有过多思考,果实拿出手机看了看飞机高铁。
“到鹭岛飞机停运了,”果实皱眉,“那我先飞到榕城或者杭城,再高铁去鹭岛。”
“那里真的很危险,就算你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亭之。不如先给亭之联系一下,等他回来吧。”慕斯建议道。
“我试试。”果实给亭之打了电话,谁知那边无人接听。
皱了皱眉,慕斯有些担忧,“可能通讯中断了,你不要担心。等一会儿吧。”
“不行,我得过去。”果实站起来,眉宇间是少有的凝重,“他是去找我要一个说法,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
“行行行,我们看看。”慕斯叹口气,也拿出手机看票,“不能去榕城,那里也常年台风,积水很深。要不京城转申城?唉,近日台风过境,南方都是雨。”
最后敲定了路线,果实赶紧去收拾。慕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声叹。这俩人兜兜转转,真叫一个“走南闯北”。
而此刻风风雨雨的鹭岛上,亭之主动做了志愿者,跟随城市救援队的人帮忙。他留在那里还有一个私心,就是想果实会不会也参加了城市医疗的支援,虽然他一个精神心理科的,感觉没什么大用处。
不过,他一直没遇上果实。倒是志愿者的事情越来越多,但他做得也很认真。
来到鹭岛的第二天,亭之和志愿者们坐巴士来到鹭岛一个村庄,该地区地质活动剧烈,又多山,是鹭岛和里面城市的边界。亭之没想到自己过了大半年再来南方是为了这样的原因,看着这边的山水,不自禁想到自己江南的老家白鹿城。
自己思念家人,然而周围却有人在失去家人。亭之放下心中的想法,下车帮忙。等到一半村民都疏散完,忽然,大地又开始震动。天上正下着蒙蒙细雨,亭之皱眉稳住身形,有些狼狈地扶住旁边的树。
他没有想到,下午,强烈的地震才真正开始。
四周的山和土都开始晃动,亭之头晕眼花地把手边一个小女孩给带出去,自己没什么力气了,靠着四周仅有的一棵树。
不过雨不是很大,这还好。亭之喘着气,脚下一片泥泞,他走路都很费劲。不远处的志愿者队长拿着大喇叭,让大家集合。亭之皱眉看了看村庄里面还留下的几户人,有点不忍。
“就一会儿!把人都送出来先!”亭之朝志愿者队喊道。
队长注意到亭之这边,焦急地说:“没时间了!刚刚一阵台风洪水,这些山都松的很!万一山上大石头震了下来,怎么办!”
亭之擦了擦头上的汗,“队长,可是村子里还有人没出来呢。这边四面环山,再不把人接出来,他们就要淹在这山谷里了!”
“现在雨不大!台风快走了!”队长喊道,“快出来,别接人了!”
“只怕现在雨不大,等这一阵过了,又会有大风大水的!”亭之倔强地朝村庄里走去,要把人带出来。
“你小子!”队长吼叫的声音夹杂着风声雨声大地震动声音,亭之摇摇晃晃,艰难的向村民走去。亭之这边地势稍微高一点,是干的。村民那边都成湖了,只能划船过去。可这大地震动,划船哪有那么容易?
亭之艰难地靠近村民,几个村民坐在自己的木桶铁盆里,看向亭之的目光中带着渴望。
“小孩先上!”亭之咬着牙,把一个婴儿抱过来,“快点!震得不行!”
快到高地的时候,一波巨大的震动。亭之的救生艇直接翻了,他慌忙地把婴儿抱在手里,然后另一只手扯着一个小孩儿的衣领。
“来个人!把孩子带上去!”亭之朝志愿者那里叫到。一个人慌忙跑过来,惊骇地把两个小孩带上高地,想要伸手去抓亭之,亭之去摇摇头。
“还有人,不行......”亭之去找刚刚翻了的皮艇子,还没站稳,忽然身后有轰响,亭之只觉得什么石头泥巴朝自己砸了下来。
“山体塌方!快走!”
听着一声怒吼,大地也发出了强烈的声音。亭之费劲地把自己翻到皮艇子上,加速朝高地去。同时后面却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亭之回头去看,还没被救出来的村民,眼泪婆娑地看着亭之,绝望地伸出手,眼睛里再没有渴望,只有卑微的呼求。
亭之愣了一下,忽然肩膀上一痛,有石块砸下来。原来后面的山也开始塌陷,亭之红着眼睛,只好往高地走,他不敢回头,心脏里是无以复加的尖锐疼痛。
突然,一道巨大的响声,四周有大大的水花溅起来。亭之朝后看,谁知,刚刚绝望的村民,此刻已经看不见,。而在被水淹没的小路中间,有一块巨大的山石,是刚刚从旁边山上砸下来的,就那么巧合地砸在了亭之身边,分毫不差。
后怕,心惊。
亭之想赶紧离开,可是,疯狂的泥土石头不断砸下来,亭之只好跳下皮艇,用皮艇挡着头,在泥泞的水里泡着。
不知道过了过久,亭之听到周围已经没声响的时候,他已经严重脱水了。亭之看了看有点破皮的手,艰难地把头顶的皮艇子挪开。
皮艇子似乎已经没什么气了,亭之抬头看了看,似乎非常巧合,后面是一块大石头,前面也是两块石头挡住,两旁是山墙,亭之给夹在中间。身边除了水,还有一堆泥巴石子。
而上面,则是一棵巨大的老树,横亘在亭之头上,而老树旁边,一颗大石头本来要砸下来了,却给老树挡住了,卡在半空。除此,四周都是乱七八糟的植物泥巴。
亭之闭了闭眼睛,心里大概明白了。他给埋了。不过还好有前后的大石头上面横亘的树,以及头上的皮艇子,他没有给砸到。
雨已经不下了,身边的水渗到泥土里少了一点。亭之动了动胳膊,酸疼得要命。
天已经黑了,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从老树和巨石中间的缝隙里透出来。经理了一天的暴雨,这时候山谷里的空气倒是很清新。亭之深呼一口气,有点感慨。
人,过得安稳的时候,总为生活些细碎的小事烦扰。遇到人的力量完全没有办法抵抗的事情,才知道自己的渺小,才理解生命的广阔。
想到今天下午,村民最后绝望哭诉的眼神,亭之心里一阵闷。虽然他知道自己力量有限,根本无法帮助剩下的人,但是看到有人活生生给挡在一个失去失望的世界,他心里就充满无限的悲哀。
等到很晚的时候,亭之有点撑不住,饥饿和寒冷侵袭着他,他想就这么睡过去,可是头疼得厉害。大概在水里泡了很久,有点发烧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小憩了一阵。后来又突然下了点雨,他那个小空间里又涨了些水。
雨停了,他却已经迷迷糊糊的。头疼,整个人热热的,后来他就渐渐睡过去了。等他再听到四周有声音的时候,他费劲的睁开眼,摸摸自己的额头,天,烧得厉害。
眯着眼睛看看四周,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慢,天还是有点黑,估计才凌晨。
有人在说话,似乎在勘测附近有没有人。
忽然,四周有狗叫,亭之抬起头,周围一片黑,只有头上老树和石头的缝隙里透出一丝淡淡的光。
亭之费劲地抬着头,看着那条缝隙。他想说话呼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嗓子哑的厉害,说不出一个词。亭之身上也软绵绵的,他有些涣散地站在那里,目光所及一片湿冷的黑暗,只有那条缝隙,里面透着微弱的光。
犬吠不停,而且越来越响。渐渐地,有脚步声靠近,但是离得不近。看来这里塌方严重,无法轻易靠近。
“嘿!下面有人吗?”
救援队的声音响起来,亭之心里一阵宽慰,但是却没办法回答。他身手摸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使劲拿起来朝上面的老树扔去。
“下面有声音?是不是有人在回应?”
亭之说不出话,疲乏地靠着旁边的泥土。他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感觉身体里的精力都这样泡出去了。
上面的人开始挖土抬石头,亭之微微阖着眼,目光越来越涣散。他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头上的老树被人挪开了一点点,那缝隙里的月光变得温柔舒朗。
大概是援救人员在商讨解救方案,周围有说话声。
“少爷,不可以!上面土质很松,又下过雨,不能上去。”
“少爷,我们在下面把树推一推就好了,不用爬上去!万一旁边的山体又塌了怎么办?”
然而,“少爷”没有回答。只听见隐隐的脚步声,还有越来越近的犬吠声。
亭之怔怔地看着那道缝隙,忽然,缝隙里的光被挡住了一些,一双疲惫的大眼睛从缝隙里探了出来,皱着眉看下面的情况。
无法想象面前的景象,亭之被自己所看到的弄得全身都震住,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全身轻轻颤抖,眼眶渐渐红了。
而那双从缝隙里探出来的眼睛,也直愣愣地看着泡在水里的亭之,怔了很久,久到亭之都以为那人吓到了的时候——
一颗硕大的眼泪,从那双大眼睛里落下,伴随着缝隙里稀稀落落洒下的光芒,准确地落在了亭之微仰着脸上。
亭之凝视着那人最漂亮的眼睛,全身上下所有孤单彷徨的感触都找到了归依。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什么叫天作之合。
我是孤独困在缝隙里的野兽,你是从缝隙里流下眼泪的光芒。
等亭之躺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四周的医生都有些唏嘘。由于在水中泡了太久,亭之身上泛着青紫,小腿还有些痉挛。
果实和亭之一起去了医院,同时吩咐跟随的人继续勘测。经过几个小时。鹭岛的地震基本已经平息,只有些微不算什么的余震。而台风也已经基本停止,只有淅淅沥沥的雨不断下着。
休息了大概半天,亭之的烧终于退了。他躺在病床上,看着趴在病床边睡觉的果实。
“果果......”亭之轻唤道,“别睡在这里,果果。”
果实蹙眉醒来,抬头看了看亭之,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亭之的额头。
“不烧了,刚刚护士来过。”亭之握了握果实的手,“你是不是很累,去旁边沙发上睡一会儿吧。”
“你还难受吗?”果实掖了掖被子,看着亭之略显苍白的脸。
亭之摇摇头,浅笑:“就是有点虚,但是护士给我打了葡萄糖,过会儿就能回......回宾馆了。”
果实咬咬唇,好像在犹豫一些事情。
“你想说就说吧,你把我挖出来不可以抵消你在京城做的事情。”亭之伸手捏了捏果实的脸,“趁我虚弱没法儿打你。”
果实便把事情的原委和亭之说了,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亭之。
“这样啊。”亭之看了看窗外,“我还在想你为什么不给我测试分析结果呢,原来到这儿去了。”
果实蹭了蹭亭之有些冰凉的手,说:“这事儿太荒唐了,我也没想到数据被拿去这么用了。我发誓,你的数据本来都是我的独家宝藏,没想到后来给拿走了。我也就是好奇嘛,想看看你什么心理状况。”
抬了抬嘴角,亭之摸着果实的脸。“虽说人都会犯错,但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跟我说的?完全信任依靠,既然有这样的承诺,你就应该把事情跟我说,而不是自己扛,最后是别人告诉我。”
果实乖巧地点头,“请问,你原谅我吗?我以后如果想分析你,一定跟你打个招呼。”
在果实脑袋上敲了敲,亭之无奈地说:“你个学术傻瓜,我有什么好分析的?不都明明白白写着呢吗?不懂的话直接问我为什么要做某事,不用瞎猜。”
站起身,果实俯下身抱住亭之,把头埋在亭之的肩膀里。
“别撒娇,记住了吗?记住了就原谅你。”亭之浅笑着问。
“记住了。”果实的声音瓮瓮地传过来。
两人腻了一会儿,亭之又想到一件事。
“少爷,慕斯跟你说了这些,你来鹭岛是怎么找到我的?”
果实无奈道:“什么少爷,别这么叫。我来鹭岛的时候借用了部分熟人的渠道,来查找你身份证使用的记录。我朋友发现你在志愿者协会曾经有过志愿者登记情况,我就去协会里询问了。相关人员说某日山体塌方,你被困在了某村,我就带人来了,还借了只警犬,让警犬吻了吻你衣服的味道。”
亭之参加志愿者活动的时候做了身份登记,仅仅这样而已,他的行踪就被查到了。他悄悄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数字时代,每个人都是透明的。
“等等,”亭之抓住果实的外套,“......我的衣服?”
果实点点头,“这边灾情严重,你联系不上,怕有特殊情况,离开家的时候就顺便拿了一套你的换洗衣服。”
亭之心道此人心细非常,又很受用果实这般体贴的照顾。
“家里都还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怕宝宝太想我们。”提到“家”这个字,亭之不住浅笑,顺手拂了拂果实衣服上的褶皱。
果实又坐回旁边的凳子上,认真地说:“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我们就回去。”
11月24,早晨,因台风和地震同时来临而搁置的,“全国精神心理学相关命题研究报告比赛”,继续在鹭岛举行。
涨潮记者了解到,原未至鹭岛的著名专家陈医师,在比赛继续时露面鹭岛,一时学界议论纷纷,都在期待这位年轻有为的专家医师能给出何样精彩的研究报告。
“我好紧张啊!”
果实嘟囔一声,一把抱住正在刷牙的亭之。亭之眉毛一皱,又满嘴沫,说不了话。
“紧张个屁!”吐掉口里的东西,亭之没所谓地说,“你因为人情赶鸭子上阵,没得奖正常,得了奖更好。”
是了,果实来的时候为了救援亭之,要了武装力量,惊动了这边的上层,不少上面的人都好奇陈家少爷南下为了什么,是否京城某些格局有变动。陈家懒得解释,便说:
“果果在鹭岛有个研究报告比赛,大家多多支持!”
虽然,本来果果就打算和刘澎正面刚,但是这会儿多了些老爷子的朋友期待,那感情就不一样了。
“鹭岛海军的参谋长是我爷爷的同学,他一直想给他孙女说媒给我。”果实故意跟亭之扯这些东西。
亭之眉毛一挑,“打算嫁妆多少?我多加两个子,把你买过来。”
果实哈哈大笑,搂住亭之,“都说白鹿城的商人精得很,怎么你这么实在?”
“跟你说,我爷爷那辈就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了。我们家赚得起,花得起,端的是一个钱傻人多!”亭之哼哼一声,竟然没感觉自己话中的毛病。
“是人傻钱多吧?”果果偏头亲了亭之一口,亭之摆摆手说:“不是人傻,是钱傻。”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明白话语里的深意。
收拾了一会儿,两人一块儿往酒店去。酒店损伤不严重,两人一块在厅里坐着,不一会儿旁边就有人过来打招呼,说“陈医生好陈医生好”的。
等到上台展示研究成果的时候,果实没有再说话,一直挺安静地注视着台上的人。
很快,一个令人眼熟的面孔出现了。
“大家好,我是京城盛安医院附属研究所的博士,刘澎。”刘澎扶了扶眼镜,微微笑着,“今天我要给出的报告命题是:亚文化中的ds存在可能性。”
接着,刘澎拿着红外笔,用ppt上的各种数据分析了ds并非是认为杜撰,而是可能的存在。里面引用的很多数据,都是果实在警局做的大量量化分析。里面的多个案例得出结果,ds中,sub是极有可能存在的,并认为应该针对这个人群进行相关的药物治疗。
最后当他结束报告的时候,大家都鼓起掌来,很是惊讶这个学者会给出这样的报告。若论命题的新颖性,向来今天冠军非他莫属。虽然亭之腹诽,数据和分析又不是他做出来的。
赢得一片议论声之后,刘澎一脸得意地走下台,同时直接地瞟了一眼果实所坐的位置。
“今天还有一个参赛者。本来他参赛当日跟主办方表示,因为一些原因可能来不了了,但是因为最近几天的暂停,他还是来到了我们报告比赛的现场。让我们有请下一位参赛选手,陈果实医生。”
果实风度翩翩地走上台,朝下面的人露出一个四月春风般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陈果实,一个精神心理科的医生。”果实说完又笑了笑,“今天我要做的报告和我以往的风格迥异。大家或许了解,如今我们学界多半喜欢用量化分析,然而我今日要提的命题报告,却是以质化分析为基础的。”
量化分析侧重数据侧量和比较,质化分析则看重多方面的实质分析和比较。
“我在警局待了一段时间,进行了数十个少年的精神观察。”说着,果实放出了一组打了马赛克的照片,“我发现,他们很难进行量化分析,因为他们深谙心理学,他们把自己完美地武装成一个疯子。经过统计,他们所测出的数据,89%是不可使用的。”
果实说完,环视了一圈会场。
“我今日想表达的命题,并非严格的医学问题。我的报告命题是:从医学角度看当代人群孤独异化趋势。”
接下来的内容亭之就听得不是很懂了,都是一些学术类的东西。只是大概抓住几点,果实认为现代人群孤独症概率的提高并非社会病态,社会发展的同时,一定会伴随相应问题的出现,学者应该致力于解决问题而非去做严格的病类划分。
同时他又提出了一些关于社会人群罕见精神心理症状,应该采取更人道主义的关怀措施,而不是一味地进行药物控制。
“毕竟我们真的无法确定,什么叫‘病’,什么叫‘健康’。或许你认为某人和大部分人不一样就是‘病’,然而你又坚持‘真理总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果实无辜地说,大家也被逗笑了。
“但是我们确实不能忽视,当代青少年的自杀率、成年人的抑郁率增加了。暂不提从精神问题引起的心理问题,我们单从心理问题引起的精神问题来看,我想我们学者不应该忙着去诊断,哦!他是一个精神病人!反而应该说,嘿,兄弟,你最近的消沉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们一起努力吧!”
“谁不孤独呢?我想千百年前的人们也孤独,只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使他们不经常有空思考自己的孤独。或许孤独症的增多是社会发展的一种象征,人们开始思考关于生命的问题。医生不应该叫嚣这种麻烦情况的出现,而是应该寻找方法使人明白,虽然那是社会学家哲学家的工作。”
果实朝大家笑笑,“医者治病,作为精神心理学的医生,治病更治心。”
说完,是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
虽然亭之根本搞不懂果实这么一大片到底讲了什么,但也感慨于某几句,比如“病是相对概念”什么后现代的话,狠狠地扇了刘澎一巴掌。
谁说sub是病的?!谁说sub要治疗的?!跟你说,要包容地看待不同的心态,懂吗!
报告完,果实就带着亭之走了。
“过几天才会宣布谁得奖呢,走吧走吧。下面是晚宴,没意思。”果实一边急匆匆地走一遍念叨。
“我发现你还挺有演讲天赋的,总是这么煽动人心。”亭之被牵着,看着果实的后脑勺说。
“不要羡慕我的语言天赋,我七个月就会叫粑粑麻麻了。”果实还乐起来了。
“但是我感觉你说道最后结尾的那段,有点......嘶,不知道怎么说。”
“有点鸡汤。我高中作文的结尾都是这样的。”果实耸耸肩,“大家听完回去之后还是该看病的看病,该开药的开药。反正没谁来比赛是为了宣扬理论而不是为了得奖的。”
亭之噗嗤笑起来,又爱极果实的率性洒脱。
今天11月24号,恰巧是果实的生日。两人难得在鹭岛,就去海边玩了。感觉鹭岛11月末也不特别冷,两人穿着泳裤就下去了。
“嘶——”谁知道傍晚的时候有点凉,亭之怕冷麽,下去直哆嗦。
果实游过来抱住亭之,揉了揉亭之泳镜下的脸。
“prprpr......”果实张开口,不知道说了什么。
“?”亭之疑惑地望过去。
果实没办法,两人一起浮出海面。海风咸呼呼地吹过来,平静的海面墨蓝墨蓝的,偶尔有浪。
“你可以再问一遍那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亭之不知道果实指的是哪个。
“今年春天,我们在春晖餐厅门口,你问我的最后一句话。”
“......你爱我吗?”
“我很爱你。”
幽蓝的海水漫过头顶,他牵着他的手沉到海水下。温柔的光在两人中间缠绕,零碎的泡泡东一个西一个。他缓慢靠近他,捧住他的脸,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