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她昏昏沉沉的睡着，紧闭的眉眼不知为何让我的脑海之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我赶忙摇了摇头拉回自己的思绪。
  眼前的女子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小屋里，双手双脚皆被束缚住，不得动弹，被人安放在了一张椅子上。
  她打量着站在她眼前的我，后来她告诉我，第一次见我，我给他的映像不错……一袭白衣，干净利落，虽没有黎远那般英俊不凡，但也生得一张不错的脸，温文尔雅，倒像是个读书人。呵！感觉还不赖！
  “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我过来？你想要干什么？”她开门见山问道。
  我走到小幽身边，笑眯眯地说道：“小娘子，你这么想知道我是谁吗？”说着伸出手接近这个女子。
  “你要干什么？不要碰我！”她似乎有些急了，“你这个流氓！”
  啪嗒——手上的绳索被解开……
  “我只是想解开你的绳索，小娘子，别紧张……”我语气中带着戏谑。其实我并不是什么浪荡公子，只不过是想逗逗这个小女子。毕竟他是黎远的人，我总得试探试探这个女人，看看她能否成事。
  释放双手的女子下意识就是用力出掌，朝着我就劈了过来。不料，掌行一半，就被我挡住并且反手扣住。女子发窘，脸上露出了怒色。
  “小娘子，我当你是客人，不想绑着你，而你却这样对我。让我有些难过呢……”
  “你绑我过来究竟为了什么？可不要说你就是想劫财劫色，我都没有！”这个女人还真是精明得很。
  我依旧带着笑：“我叫司徒夜，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不可以……”
  当时的她还真是决绝，知道她的名字还是在很久以后，赵小幽……赵小幽……
  “小娘子别这么大火气嘛！我请你来这儿，只是想和你说一个故事。”我坐在椅子上，为她倒上一杯热茶。
  “听故事？”小幽无语，估计是在想大半夜的把她绑来，就是要讲故事？这男人莫不是个疯子？
  我饮一口茶，缓缓说道：“很久以前，有一帮盗匪，他们占山为王，无恶不做，方圆几百里的人都怕他们。但是盗匪也有软肋——贪财！十年前的一天，大当家接了一笔大生意，当看到雇主时，他有些犹豫。因为雇主是一位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大人物许给了大当家丰厚的报酬，并且附赠行商官方通行证。大当家几经权衡，最终答应下来。任务是半路截杀另一个当官的全家，妇孺皆不可放过。那是一场血腥的杀戮，一家老小都死在了匪徒的刀下，唯独一个小男孩，他躲在马车下，逃过一劫。谁知，这孩子很是大胆，竟然半夜偷偷溜上山，在一山寨的人都未察觉的情况下，进入匪贼大当家的卧房，朝着熟睡的大当家举起血淋淋的长刀……”
  小幽听的入了迷：“后来怎么样？小男孩杀掉匪首了吗？”
  “小娘子，你别急，容我慢慢和你说……”我呷了口茶，润了润嗓，接着道。
  “一个八岁的小男孩终究是嫩了些。他的刀还未砍下，就被大当家察觉，不但没收了刀还被五花大绑起来，关在一个山洞里两天两夜。”
  “匪徒为何没有杀了他？”小幽不解。
  “可能是因为他的那股子杀气吧。大当家想着，已经杀了他全家，就此放过这个小孩，算是积一份德，就将他囚禁在山洞中。”
  “那后来呢？”
  “后来……大当家的小儿子，他不喜欢杀戮，一心想成为读书人。因为一直看不惯父亲占山为恶，草芥人命，想要反抗，第一步就是去山洞救出那个小男孩。当他和那个男孩下山之时，却发现一大队朝廷精锐进入山寨，整个匪窝尸横遍野，无一幸存，大当家的也身首异处……随后，他们一把火烧了山寨……而两个小孩因为躲在山中，就此逃过一劫。”
  “朝廷派兵来剿匪？”
  呵呵，内心一阵无奈，我阴鸷一笑：“兵是朝廷的，却不是朝廷派来的。大当家的儿子和那个小男孩偷偷跟着那队士兵来到营地，终于知道了真相——兵是那个大人物派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灭口……”
  小幽用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大概知道了。你说的那个小男孩就是黎远吧！被匪贼杀害的就是叶府全家，而你，应该就是匪贼的儿子！”
  我微微一笑：“小娘子，你很聪明嘛！没错，黎远就是那个男孩，而我就是大当家的儿子。十年前，只有我们俩活了下来……”
  “那个大人物是谁？你还没告诉我呢！”小幽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娘子，你以后会知道的……”
  “司徒夜，你把我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会只是想告诉我这个故事吧！”
  “放心，小娘子，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给黎家三少爷紧紧弦，他成亲以后似乎对我们之间的约定愈发懈怠，我请你过来，提醒提醒他……”
  咚咚咚——门被人扣响，一个大汉进来伏在我的耳旁嘀咕了几句。呦，想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我眼底流转一丝满意，对小幽道：“看来你在三少爷心中地位不凡，走吧——我们去正堂迎接他。”
  ……
  “司徒夜！你老毛病又犯了是吧！把我夫人给放了！”黎远手握一把剑，怒火朝天的赶来，剑头直指我的眉心。这个人，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朋友！
  我见状，慢悠悠的抽出身侧的长剑，往小幽脖子上一架：“黎远，你这燥脾气什么时候改一改。不是你一个人有剑，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司徒夜，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不就是催我早日拿到那封信，早日找魏氏一族报仇吗？”
  我撇出一笑：“看来你没忘记我们之间的盟约啊。我以为你现在美人在怀，已经想要放仇人一条生路了呢。”
  黎远淡然道：“你知道我不会忘的！我们的事，你别牵扯她，把她放了。”
  我挑了挑眉，将对准小幽脖颈的剑拿开，反手将她推到黎远怀中，悠悠然道：“我也不想伤害这么美丽动人的小娘子，只是想警告你一下，我要在一年内看到魏氏一族覆灭！”
  我的一生有两件事放不下，一件则是灭门之仇，一件事关于藏在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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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狄初夏的风吹来，很是干燥，将黎瑾萱还没有流出眼眶的泪风干在眼眶中。她理了理刚才因为阿雅而弄乱的头发与衣襟，靠在身后粗壮的胡杨树边，陷入了长长的回忆……
  以前的她是什么样的呢？以前的她……她还记得……
  黎瑾萱，大越王朝尚书府的二千金，是晟京城中出了名的泼皮小姐。她天生便是一副男孩子的性格，最爱做的事便是邀上三五个玩伴打扮成男装一起闲逛晟京城，这一切她的三弟黎远都看在眼里，经常带着他的二姐一同溜出府去玩耍，好几次都是到尚书府落了锁他们还不回来，最终是被侍卫家丁不情愿的绑回家中，然后遭受父亲的一阵打骂。三弟都会将全部责任拦在自己的身上，说是自己硬要带二姐出去玩的。
  黎瑾萱记得很清楚，第一次遇到司徒夜是在自己十五岁的那年。那一天是盛夏燥热的天气，她闲逛得有些累了，便进入一家茶馆之中喝茶解渴。恰巧碰到了几个泼皮无赖喝完茶想赖账不给老板茶水钱，当时她那个火爆脾气便上了头，想也没想便上前指责那几个小混混。因为她穿的是男装，却显示出了女孩子才有的娇柔，那几个混混只觉得她是个娘娘腔，好欺负，便走上前想给她一些颜色瞧瞧。
  “喂！做人要有规有矩，既然喝了茶就要付钱！”黎瑾萱故意压粗了嗓音，让自己看上去凶一点的说道。
  正在和老板纠缠的几个流氓混混听到这句话，立马把目光投向了她。“你一个小白脸娘娘腔还想管大爷我的事？”其中一个混混上前就是想朝黎瑾萱的脸上呼一巴掌，谁知手刚举起，就被另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回头一看，一个少年正紧紧的控制住了他。
  黎瑾萱记得，第一次见到司徒夜的时候。他还是个十八岁上下的少年，白衣翩翩，嘴角一直挂着一抹微笑，看上去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然而不知怎的，却总是觉得他的身上带着很浓郁的忧郁感。
  “怎么又来了一个小子？我看你们都是活的不耐烦了吧！”小混混凶相毕露，吆喝着其他兄弟一起上，定要教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谁知他们那么多人，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却没有一个少年厉害。没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人就被少年打趴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少年蹲下身来，从其中一个人的腰间取下钱袋并把它交到黎瑾萱的手中：“喏……把这些钱给那个茶馆老板吧。”说罢，便转身就要离去。
  “谢谢你！”黎瑾萱对着他的后背说道。
  少年又转过身来，冲着她挤出一个微笑:“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就不要穿着男装到处乱跑了。晟京城虽说是在天子脚下，但是也不太平，女孩子就在家里待着吧，保护好自己，也不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黎瑾萱楞楞的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默默说道：“喂……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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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是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是在五年以后，同样也是在一个身死之处。
  那一夜，他们同在一个牢房，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两个人可以离得如此近。
  “司徒夜……今天我想把我所有的心里话都告诉你。司徒夜，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你。我一心想着，下次若是再遇到你，就要问一问你的名字，家住在哪里。我还想问你，是否也同样喜欢着我。然而，没过多久，由于北狄与大越的关系恶化，朝廷急需派一个名门贵族的女子远嫁北狄和亲，一时间皇上开始筛选各家贵族之女。谁知由于魏贵妃在陛下耳边吹了枕边风，她推荐黎府的二女儿前去，还说我蕙质兰心聪慧过人。其实，魏氏只是想借此削弱黎远的势力，防止我嫁给朝中权贵罢了。就这样……承载着皇命与家人的殷切期待，我来到了这片大漠之中。也许从我踏上征程的那一刻起，黎瑾萱就已经死了。本来想要就在这北狄皇宫之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谁知，你再一次出现了的眼前，突然感觉，我的心又回来了，它开始跳动了……这些都是因为你！”
  男人望向她……“五年前我见到的你，非常的活泼，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之时是在一个小酒馆里，那个时候你身穿一袭男装，虽然一眼就可以被识破，然而你却满不在乎，一心想去替别人打抱不平。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要我教你骑马，呵呵呵呵……一个女孩子啊，一个大家闺秀啊，竟然想去学这些男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当时觉得你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遇见你的那两天，我很快乐……”
  后来，他们都得到了最满意的结果，共同赴死……
  司徒夜的嘴角挂出一抹笑，他偏过头去望向黎瑾萱，眼中充满着柔情，“看来你猜的没错，黎远还是举起了箭。”
  “我的弟弟我最了解。我没有看错他。”黎瑾萱会心一笑。
  “你猜猜那小子会先要了我们谁的命？”司徒夜面色淡定的问道。
  ……此话无解……
  “司徒夜……别忘记你说过的话……来世……我们定要再相见……”
  这样也算是弥补了一生的遗憾了吧，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可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