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汗淋漓，陷入了无休无尽的漩涡之中。冰凉的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抵到了我的脊背。
  一个悠悠然的声音飘来:“既然生活如此痛苦了，既然已经守不住心……成为不了强者……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干脆自我了断吧……”
  陡然间，我的精神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牵扯回来，我知道……那是我自身的意识！“不！我不能死！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去做，我能够守住我的心！”就在背后的剑尖将要刺透我的肌肤之时，我一个转身，将局面扭转。电光火石之间，当我将剑架在柔诤的脖颈处时，她的目光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竟然破了我的迷阵！”
  “姑娘，你的迷阵确实厉害非常，在下差一点就输了。”我没有收剑，却彬彬有礼的答道。
  她的嘴角扯出苍凉一笑:“大祭司，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一阵抽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与她四目相对，她的目光之中带着决绝，握住剑的手开始颤抖。
  此时，教中的长老回到我身边禀报，他们已经肃清了云竺教第一分教的所有势力……
  “衡若……动手吧，我知道输了便只有死路一条……”柔诤似乎是在催促。
  鬼使神差，我竟然抬起了剑，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你走吧……我没有这个能力要你的命……”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衡若，你为何要这样做？”身后有一个声音在发问道。
  “我这个人向来有恩必报。昨日你告诉了关于云竺教的情报，也算是对我有恩情。今日，我便还了这份恩情。他朝再见，互不拖欠！”
  他朝再见，互不拖欠……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一次转过身去之时，那个女人已经不在那里，空留凉风阵阵。柔诤，也许我们只能是仇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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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掉了云竺教一个强而有力的据点，我们离胜利又进了一步。每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不少。。恰逢小镇之上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我便不可抗拒的被几位长老还有教众拉入了花灯节摩肩接踵的人流之中去。
  不知不觉间那几个人便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我只能被人潮推动着不停地望前走去。好不容易，我终于被推搡到了出口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前却出现了她……
  “好巧啊！”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只能略显尴尬的说了一句。
  她眉眼含笑，一如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样，就如同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一般:“是啊，真是巧。你也来逛灯会？我以为你这样的木头只会将自己锁在房间之中修习武功秘法，没想到……也是食人间烟火的啊！”
  我无奈的嘴角强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其实，我确实不喜欢这样。要不是他们非要拉着我来……”
  “好啦好啦，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你不喜欢这番喧闹，那可否请大祭司陪我去河边散散步呀？”
  我蹙了蹙眉，“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我们还是敌人……
  最终，我还是鬼使神差的没有管住自己的腿，与她一同走在了湖边。
  “今天……”
  “今天……”
  两人同时开口，四目相对后突然又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她笑盈盈的说道:“今天，你赢了……”
  “我也没有全赢，你的幻术真的很厉害，我差一点就陷入了之中出不来。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让我离死亡如此之近的人……”
  “荣幸之至。更荣幸的是，我很开心，在你自己看到的幻境之中，有我的存在！”她偏头望着我。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是啊，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看到的幻境之中，竟然会出现她的面容！幻境，发自人心，多为自己牵绊的人或事。却怎料在自己的幻境之中，竟然出现了这个与我只有几面之缘的女人！
  突然间，我感受到了一双略显冰凉的手触碰到了我的手。身体不由得一怔，一股异样之感涌上心头。
  “衡若……”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若是我不在了，你会不会难过。”
  不在？听不懂她的意思，我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呵呵呵……也许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人吧！”她笑的笑容中带着苍凉，说道，“是啊，像我这样的人，在任何人的生命之中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其实我的内心是否认的，不痛不痒，无关紧要？不，你很重要！
  “柔诤姑娘，不必如此伤春悲秋。你很好，总会有人珍惜你的！”
  她依旧是那样笑着，望向黑幕一般的夜空:“算了，不说这个了。衡若，今晚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什么事？”
  “陪我看上一个时辰天上的星星……今晚的夜空好美……”
  “是啊，真美……”
  那一夜之后，我没有再见到柔诤。不曾想最后一次见到她之时，竟然是在滇元教众攻入云竺总坛之时。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云竺教的人许是知道了他们的大限将至，对于我们的攻入毫无抵抗。
  他们投降了！
  在云竺的圣殿之上，我再一次看到了她。她依旧穿着一身紫色衣裙，亭亭玉立。她看见我来了，脸上挂着笑容。走进我，她对我说道:“衡若，你可以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杀了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面容依然平静，脸上挂着那一抹让我忘不掉的笑容。
  我震惊:“为什么？云竺教投降了。我们是不杀投降之人的。你可以和我一同回去，以后……”
  “来不及了衡若。我身为云竺教的大祭司，从出生之日起便承载着守护云竺的责任。其实这并不是我想要选择的，但无可奈何，我的骨子里流淌着滋养蛊虫的血。他们需要我！现在，云竺亡了，我体内从一出生便带着的断肠蛊就要发作了。衡若……求求你，帮帮我……那个断肠蛊很痛，我一定会死的很难看！我不想那样饱受折磨的死去……你可以帮我的对吗？”
  心在滴血，我可以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心痛之感。
  她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再一次央求道:“衡若，我求求你，我不想那样痛苦的死去。你就给我一个了断吧……”说着，她试图举起我握在手中的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我的手在颤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她让我感受到了人世间不一样的感情，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竟然要我亲手杀了她！这样就能不再痛苦了吗？
  看着她额间慢慢渗出的汗水，我知道，那是断肠蛊开始发作了……
  “求求你……我很痛苦……”她央求道。
  她很痛苦！我的笑容消失了……柔诤……我闭上了，颤抖着手紧紧握住剑柄朝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刺了过去。剑刃与血肉碰撞摩擦的声音触动着我的耳朵。那个女子应声倒地。
  我抱住奄奄一息的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鲜血流淌出来，她强扯出一丝笑容，对着我说道:“衡若……谢谢你……”语罢，便沉沉的合上了眼……
  她的温度在渐渐地消失，我的耳畔又出现这个女子清悦的声音……
  “你虽然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知道你是谁呀……阁下便是滇元神教的大祭司……衡若……”
  “没想到，你一个木讷的木头人竟然也开始精打细算了起来。好吧，我告诉我的真实身份……我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邪教……云竺教的大祭司……”
  “衡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相信……”
  “衡若，过了今晚，明天太阳升起以后我便还是那个你们口中所谓邪教的大祭司。我们是敌人……”
  “听好了……我叫柔……诤……”
  “陪我看上一个时辰天上的星星……今晚的夜空好美……”
  我这一生，和我说谢谢的没几个，柔诤算是其中一个。对于她，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与她的事情，包括教主与赵小幽。她就如同一段别样的往事，被我深深的藏在了内心最深处。
  小幽告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若是有朝一日你爱上了一个人，便会发觉，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最起码，在你心中，从来不曾后悔……
  是啊，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爱上的她，但我可以肯定，她在我的心中掀起了阵阵涟漪……爱过……不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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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笼罩在空荡荡的滇教堂中，夜晚的风透过窗柩与门隙在大殿之中久久缭绕。
  她似乎有些疲惫的用单手支撑住头，闭着双眼，一个人静静地听着风的声音。
  身侧的殿灯不知何时被点亮，明黄的火光带着跳动的火舌照亮了整座神殿。
  “为什么不点灯？”我轻轻的走了进来，对着坐在高位之上的人问道。
  女人昏昏沉沉地抬起头，看到是我，微笑的点点头。
  我面容透着宁静，仿若周围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缓缓的开口道：“教主，您就这样放圣女离开了？”别人总说，我每一次的问句也丝毫听不出疑问之气，更多的像是在质问。
  她点点头道：“我留不住她，她本来就不属于滇元神教。”
  “可是她是你唯一的女儿，身上流着万俟一族的血，就要承担起振兴神教的天命。”
  “衡若，你可曾记得你的母亲？”
  母亲……我斜嘴冷笑道：“我不是你养大的吗？从我有记忆起，就是在神教中了。母亲？这个词太遥远了。”
  她注视着我的眼睛道：“小幽对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记得怀她之时，我虽然知道，繁衍子嗣只是为了继承圣族一脉，但内心还是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激动喜悦。我还给她想了个名字——万俟裴瑶。”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是并不能改变我离开她十六年的事实。在她的心中，我的存在并不是那么重要，就连名字她也说要和她的娘同姓，要叫她‘赵小幽’。”
  一丝丝悲切填充着眼前这个身经百战女子的心，也许她真的累了。若是以前，碰上圣女出逃之事，她就算翻天覆地也定将她找出来。可是现在，显然力不从心，甚至想要就此放手，赵小幽也许并不属于南诏，不属于滇元神教，不属于她……
  我走上前去，用修长的中指压住她的太阳穴，轻柔的按摩着：“教主，你放心，滇元神教我定会尽我所能守护它。”
  “阿衡，谢谢你，这么多年了，只有你一直都在！”
  烛火燃烧着光与热，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我不由自主在心里默默念道：“教主，您问我对于母亲的印象，其实我想说的是——在我心中，您就是我的母亲啊。”
  梦中时长出现那个场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在一片废墟之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白衣的年轻女子走近，蹲在他的身边温柔地问道：“孩子，你的家人呢？”
  “房子被叛军烧了，爹娘都死了……呜呜呜呜……村里的孩子笑话我没爹没娘，都在欺负我！”男孩抽泣着答到。
  女子拿出绢步拭了拭男孩的眼泪，如秋水一般亲切的眸子注视着他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男孩很听话，只住了哭声。
  “孩子，你愿意跟我走吗？”
  “会再有人欺负我吗？”男孩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女子温柔地笑了笑：“不会了，只要你付出汗水，定能变得很强大！”
  “好！我要和你回去，我要成为最强的人！”
  时至今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算是一个强者，我只是在守住我的一颗心罢了。别人都总说我冷漠，似乎对世间上的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但我知道，我不是这样一个人，这个世间我在乎很多东西，很多人，很多事……